第二百四十八章：扫大街的小宫女

    陆成萱笑了笑，没有注意到钱娇儿眸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反而安慰着她，“说的哪的话。”
    就算当初两人的联手合作是完全趋向于利益的，可是后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两人也是培养了一些感情，更像是友情……且不说钱娇儿已经帮了她很多，对付了任家，林家和李家这三家，如今钱家也是势在必行……就算钱娇儿不能再帮她，陆成萱也会依旧对她的感情如故，尽最大的可能去帮助她！
    “这段时间你也很辛苦了，等着替你母亲报仇正名之后，休息一段时间也好，反正只要还活着，便总是会有机会的。”
    钱娇儿莫名悲伤，点了点头，避开陆成萱的眼神的时候，双手不自觉的放在小腹上，“嗯，总会有机会的！”
    “只要还活着，就总还会有机会的。”
    “好了，你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些舞蹈的技巧和节奏，日后便不需要我来指导和监督了，贵妃寿宴之后，解决了钱家的事情之后我再来看你。”
    “最近去了膳房，也有些棘手，还有贵妃的寿宴也需要打理。”
    难得的，陆成萱的言语之中露出疲惫，白日里她需要应付六尚局的那些突发情况还有女史内侍，晚上还要来教钱娇儿跳舞，甚至很多时候……
    陆成萱还要自己刺绣换钱来贴补银钱，着实有些太大的符合，她也是人，她的身体也只是血肉之躯，长久熬下去，都会觉得累的。
    “好，那你这段时间先好好休息，等着忙过这阵，闲时再来看我！”
    陆成萱和钱娇儿告别，原路返回之时密道中已不见了盛嘉元的踪影，还想着再和他斗斗嘴，耍耍嘴皮子呢。
    ——
    皎洁的月亮高挂在天空，似替整座皇宫笼罩了一层薄纱般的轻雾，微风轻吹，长街青石路上落了一地的梧桐叶。
    不过几日功夫，苗乐乐便身形消瘦的吓人，褪去了女史的官服，换成了水蓝色宫女装扮，梳着圆髻，格外的……有些别扭。
    已经是夜深，又是时值深秋，长街上早没了人影，苗乐乐却手中拿着扫把，一下又一下的清扫着长街青石砖上的落叶。
    可惜秋日树叶泛黄，风一吹便飘飘扬扬的落在地上，不管苗乐乐如何认真仔细，总是会在还没有完全清扫完一遍的时候，便又落了一地。
    如此反复，便是忙碌到了夜深，却还未办完自己的差事。
    自打错失了考核之后，苗乐乐的身份便一下子从了女史成了宫女。
    这种从云端跌落谷底的，往往要比本身就身在谷底的境况更加可怜。
    因为她风光过，也被人羡慕过，一旦落魄，先是这份落差，自己会难接受，便是旁的曾经羡慕过的人，也会赶来落井下石。
    苗乐乐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拖着扫把到了一阶青石阶坐着，神情悲凉的看着那漫长又无尽头的长街。
    她从六尚局出来，便被分到了这清扫长街的差事，管事姑姑说了，若是干不好活，便是吃不到饭的，她因着在司设房养尊处优了许久，这些力气活干起来便格外的吃力，超出了规定的时间不说，也没来得及用晚膳，可是苗乐乐心中清楚，若是这长街上的活儿她不连夜做完，便是连明日的早膳怕也没有她的份儿了！
    无奈之下，只能忍着饥寒交迫。
    微风吹在脸上，苗乐乐抹掉额头上的细汗，刚准备起身再度清扫，不想长街上突然出现几道人影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苗乐乐抬头，凝望着挡在面前的几道身影。
    “呦。”
    “这不是曾经司设房风光的女史苗乐乐吗？”
    “怎的如今竟然也落魄到了来扫大街了？”
    “嗨，你懂什么，听说她这是错失了考核的机会，所以女史做不成了呗，便是做宫女，也是只能从底层做起了！”
    “哈哈哈，什么错失了考核的机会，谁不知道六尚局的考核何其重要，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去考呢，还能有人错过？”
    “怕错过是假，自己有着自知之明，知道考不上这才没去，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吧！啊哈哈哈……”
    “哈哈哈……”
    嘲笑讥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将苗乐乐团团围住，四周宫女们的嬉笑声更是句句戳心，可惜苗乐乐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握紧手中的扫把，冷眼幽幽的目光望着那四周赶过来看笑话的宫女们。
    领头的宫女燕秋看着苗乐乐这般不忿的模样，不由得嗤笑出声，“怎么的，被戳中心事了？”
    “这是要发火了吗大女史？”
    “啧啧啧……瞧瞧这身娇肉贵的小模样，瞧瞧人家那一双葱白似的玉指，才几天的功夫，竟然磨出来了茧子了，多可惜啊……”
    “可不是吗？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啊！”燕秋极尽可能的说着刻薄的话，更是对苗乐乐动起了手，扫把被几个人抢了下来，四周围着的宫女恶狠狠的掐上了苗乐乐的身体。
    六尚局的女史当然不能和这些成日做粗活的宫女们相比。
    苗乐乐身娇肉嫩，肌肤白皙细嫩，可是面前围着的这些宫女们却是各个手指粗糙，茧子厚的吓人，光是在触碰到苗乐乐肌肤的时候便让苗乐乐感觉到了极大的不适，何况她们还是故意的想要为难苗乐乐。
    “啊……”
    面对一下下的明掐暗捏，苗乐乐忍不住吃痛的轻呼出声，却给四周的宫女极大的鼓励，让她们有着莫名的快感，成日在劳役房工作，难得来了个新人，这个新人还曾经是身处‘高位’的新人，难免就成了众矢之的的发泄对象。
    拜高踩低吗！
    可从来都不会因为身份卑贱而不存在，反倒会愈演愈烈。
    “来，扫大街的小宫女，抬头来给姐姐们看看，让姐姐们知道知道六尚局到底有多好，多养人？！”燕秋眸光锐利，说话的时候更是咬着牙，恶狠狠的捏上了苗乐乐的脸颊，当即脸上便留下了个捏痕。
    “我不过是在清扫长街的宫女，错过考核我的心中也难过，却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何至于让你们夜里不去睡觉，反倒是来长街上欺负我！”
    “都是底层的杂役宫女，你们何必要为难我，若是有本事，大可以也去参加考核，考上女史！”苗乐乐奋力的挣扎，眼眶微红见声音带着哭腔却是不肯服输的态度，奈何双拳如何抵得过死手？
    身边结伴而来的宫女足有四人，又是长年累月做粗活的，身体都是格外的壮实，怎的是没吃晚膳，又向来身体消瘦的苗乐乐能轻易应付得了的？！
    挣扎不但没有半分作用，反而更让身边的这些宫女们下手更狠。
    这是隔着衣裳，倘若现在脱下来，定然能看见那白皙的肌肤上道道青紫的掐痕迹，燕秋似笑非笑，“考上女史？”
    “这都是和你没有关系的事情，我们如何，那是我们的事情，谁让你自己没本事继续做女史呢？你要是考上了，现在怕是还在六尚局养尊处优呢，能沦落到长街上来做杂役？”
    “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故意没事找事的要来欺负你，你又能如何？”
    “姐妹们，给我狠狠的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这里是劳役房，可不是你那什么司设房，你想要用司设房的那一套规矩在我们劳役房是行不通的，今天就好好的给你们一个教训，让你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燕秋唾沫横飞，目光闪烁着凶光，下手越发的狠辣。
    一下又一下的掐在了苗乐乐的胳膊内侧，大腿身处……，光是掐还不算，几个人将苗乐乐按到在地上，狠狠的踹着苗乐乐的小腹，“小贱人，还真的以为你当了几天的女史就高人一等了！”
    “告诉你，你当了女史之后来做宫女，就是连狗都不如，还敢对我们趾高气昂的！”
    “小贱人……”
    “啊……”
    “啊……”
    苗乐乐倒在地上失声惨叫，痛苦的蜷缩成了一团的在地上打滚，吃痛的叫声很是凄惨，可惜长街空旷，四下无人，且又是深秋多风之时，苗乐乐求救的声音很快的便被掩盖到了巷子尽头，无人知晓。
    眼泪从眼眶中流出，身上的疼痛更是时刻的提醒着苗乐乐，可是哪怕被打的再狠了，她将发白的唇角咬的通红，也都不曾喊过一次饶命。
    从司设房落选出来到了劳役房已经让苗乐乐丢了尊严，她不能再向身边这些老宫女恳求，她不能活的跟狗一样。
    数不清的拳头和脚狠狠的踢在了自己的身上，起初的时候，苗乐乐尚且还会感受到剧痛蔓延在了身上各处，深入骨髓，可是慢慢的，她便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了，眼前的人影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声音都跟着弱了很多。
    原以为她会被这么打死，不想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呵斥的声音，“是谁在前面！”
    “在干什么！”
    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这黑夜之中格外的富有磁性，四周的宫女却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仓皇逃窜，“不好，来了巡逻的侍卫，快……我们快走！”
    临走的时候，燕秋还不忘记冲着地上蜷缩着的苗乐乐淬了一口，“呸！”
    “你个小贱人，今天算你运气好，你等着有机会的，我们一定会再来好好的教训你！打到你服为止！”
    “快……快走！”
    那些宫女手脚麻利，走的迅速，苗乐乐蜷缩在地上，模糊的双眼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来了救了她一命，可不想，在真的看到了来人的那一刹那，却如遭雷击一般。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开出了朵朵泪花。
    苗乐乐逃一般的避开了自己的正脸去看着眼前的来人，更是忍着身体上的各处剧痛，从地上一点点的匍匐爬起，一点点的挪动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奈何身体上的不适让苗乐乐越心急便越慢，眼见着来人已经近在眼前。
    “姑娘，你还好吧？！”
    陆成灏担忧的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要不我服你起来吧。”
    宫里面被人欺负的事情早就是司空见惯了，陆成灏也见怪不怪的了，并未多问，只是看着地上匍匐的小宫女有些可怜本能的想要上前去将她搀扶起来，不想……陆成灏这一举动，却是差点将自己吓了一跳。
    “你别碰我！”
    地上的小宫女明明是奄奄一息的，也不知道这嘶吼的力气从哪来的，突然带着哭腔来了这么一嗓子，让陆成灏身出的手就这么生生的僵硬在半空中，落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好一会儿陆成灏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的开口，“你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对你动手的，我只是想要把你扶起来而已，你若是不想，那便算了……”
    眼眶中的泪水越流越凶，苗乐乐却垂眸不敢去看陆成灏的脸色。
    身后的声音越温柔，她的心便越疼。
    她已经够狼狈了，不想在这么狼狈的时候遇见自己及喜欢的人，哪怕……哪怕陆成灏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但是这是苗乐乐仅有的自尊了。
    唇角早已经被咬破，苗乐乐却是忍着哭声一点点艰难的在地上蠕动着，陆成灏缓缓收回了手，欲言又止的看着地上的小宫女，到了唇边的话也便收了回去，陆成灏不可轻闻的叹了口气，垂眸看着地上的人影没有多说，而是选择了静静的跟在了苗乐乐的身后。
    苗乐乐上前挪动一步，他便也跟着向前一步，不快不慢，始终都维持一段距离。
    晚风寒凉，地上的梧桐叶被轻轻吹起，莫名萧瑟。
    墙壁上两道人影交叠在一起，地上的人影倔强又固执的不肯用着帮忙，而站立着的那个人则是默不作声，却紧紧跟随，一路护送。
    苗乐乐含着热泪，艰难的从长街爬回到了劳役房杂役宫女休息的寝殿，终于在见到身后护送着的身影消失不见后，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