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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从何来(89)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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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从何来(89)
    人都是健忘的东西,几个月前才发生的事转眼就给忘了。
    春日排山倒海的‘地动’了一次,乱糟糟的过了个夏天,各种的流言传说满天飞,到了秋里,菊花盛开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远去了。
    林雨柳之前提的,叫孩子去宫里上学的事,在今年这中秋家家宴上,到底是提出来了。
    孙家说起来是皇家,可族人也不过是在城外有个庄园。所有的族人都在其中,里面的收益养活族人是够的。也有族学可以上。若是想出来谋个一官半职,那就得自己考去。跟普通人别无二致。属于要爵位没爵位,要官职没官职的人。要是安分的过日子,日子轻省清闲那是真的。
    孙安平也摆明了,你要是有能耐,你不花钱就能念书上进,那就都好好的上进。要是不上进,也不介意多几个人当猪养。
    因此上,宫里的家宴是没有他们什么事的。
    说到底,就两家人。一个是公主这一脉,一个是平王这一脉。
    平王这一脉,子女三人。除了孙重山,这也还有孙秀云和孙重海吗?
    孙秀云当年来了长安之后,一心瞧上了大汉国第一次开科举之后的文状元,当时平王一家刚刚册封,姑娘看上的是个状元郎,张氏就很满意,求了孙氏说项,想要这个婚事。孙氏倒是好心劝了,说是多方面考虑考虑,可那个时候张氏以为孙氏是想把这好人选给林家没出嫁的姑娘留着,一时情绪没控制住,说孙氏,“公主,夫家的侄女是侄女,娘家的侄女也是侄女……”
    把孙氏给气的,行!不是要吗?人家家里要是没娶亲没定亲,这亲事就应下来了。
    然后婚事就成了。
    可张氏着急忙慌的,根本就没打听清楚,这状元郎什么都好,就只一点,身体不算多好。他自己有哮喘的毛病,而他的父亲生下来就不康健,成亲之后没两月就没了,他是遗腹子。再打听就知道,他父亲好似是心疾,先天性的。这本就有一定的遗传概率,再加上本身的哮喘。刚参加了科举,身体消耗就大。完了中了状元,金榜题名,情绪亢奋。还没缓过来了,有是皇家赐婚,紧跟着没出几个月就得成亲。他家只是小有家资,准备迎娶宗室女,这是大事呀!又忙来忙去筹备这个事情,好容易把媳妇娶进门了,攒着的一股劲儿一松,再加上新婚夫妻,情浓蜜意的,这一月都没出,病倒了。
    你病了你就求助呗,别管是宫里的御医,还是天庙的医者,医术都不是一般的普通大夫能比的。可结果了,回娘家一说,张氏先脸红。平王府在皇家并没有更多的特殊,跟公主府那边还是不能比的。进宫吧,宫里有一位不知道来历的皇后,又不认识更谈不上熟悉,去请安次次被挡回来。去公主府求助吧,想起成亲之前孙氏本就不赞成,结果非逼着对方给应下了,谁知道真被人家说着了,现在想想,她心里也不是不后悔。总觉得去了这个面子上也下不来。关键是,她当时没意识到这个病能有多厉害。年轻人,连科举都扛过来了,这身体就比一般人健壮的吧?!先请民间名医瞧瞧,慢慢调养嘛!
    结果谁能知道,半年没过,人没了。孙秀云还怀着身孕呢,便守寡了。张氏能心疼死,又疼又愧,把女儿接回家里。后来孙秀云生了个闺女,取名马真如。
    如今坐在张氏左右两边的,一身素淡的不是这母女二人又是谁。
    按说如今也没有不许改嫁这一说,在西北本来也就不歧视改嫁,后来这十年,坤部一直在努力宣传一些理念,别说寡妇改嫁了,就是在民间和离改嫁的也有,也没见怎么着。她这种情况,改嫁找个合适的一样过日子。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年了,一直没再嫁。宫里的宴席,除非这样的家宴,否则也不出席的。
    孙重海娶的是关中世家杨家的姑娘,前朝出了个贵妃,可能心里不安稳。后来林家的宴席上,杨家和张氏认得了,然后来往上了。张氏多好糊弄呀,人家杨家家里的婆子都比她有心眼,反正张氏就知道杨家很了不得,世家大族呀!这个媳妇娶的就很顺心顺意了。别人忌讳什么杨家出了前朝贵妃之类的,可她不忌讳。家里有个前朝的公主,就是那位杨氏贵妃所出,已经百无禁忌了,还能忌讳到哪里去?
    这个媳妇真真是讨到张氏的心坎上了,怎么看怎么爱,尤其是跟永安一对比,那越发的觉得小儿媳好。人家这杨氏也争气,进门就生了一儿一女。在张氏看来,这小儿媳妇简直没有叫人挑拣的地方。便是自家这闺女带着孩子住娘家,这弟媳妇也和和气气的,什么都想着这母女。
    这会子坐在这里,张氏又是这些老话,拉着林雨桐不住的夸小儿媳妇:“品瑞这孩子,不是我夸,我都没见过谁家的媳妇比她强……”
    那你试着当着我婆婆说说,看周氏不怼死你。
    就是我婆婆不在这里,可我娘在呀,我娘也有儿媳妇的。
    林雨桐就看大嫂文氏,文氏只微微摇头,然后轻笑。
    张氏尤不自知,还继续道:“……晨昏定省,从不耽误。家事大大小小,拾掇的利利索索。”
    永安斜眼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然后把玩着手里的橘子。橘子的皮黄中带绿,她插话进来,“如今在长安,吃橘子倒是比在燕京容易些。”
    林雨桐点头,“山南的橘子,还是不如川蜀的味道好。不过就是运来更便捷些。”
    张氏一听永安说话,就收了嘴角的笑意。心里气道:动不动就提燕京,就怕人忘了她是谁一样。
    杨氏马上给两边斟茶打岔,“橘子味儿是不如川蜀的,但要论起核桃好吃,还是山南的核桃,我最爱吃嫩核桃,以前在娘家,满山都是野核桃,是极方便吃到嫩的。后来来了长安,吃的倒是少了,少见嫩核桃。这回山南的送橘子,我是说什么也要叫他们给我捎带嫩核桃的。这东西孩子吃了也好,我多叫人捎带了,各家都分些。孩子们念书辛苦,吃这个补脑。”
    没人搭话,一瞬间有些冷场。
    还是文氏接话道,“那好啊,叫人跟豆子磨了,早起混在豆浆里喝。你不知道,我家这个是个古怪的,除了正经吃饭,从不吃这点心零碎。”说着又跟林雨桐道,“回头我用核桃做些糕点,给宝珠带去,我瞧她上次吃点心吃的好。”
    “她不挑,给什么都能吃的好。”说着,就满大殿的看,这小丫头又蹿哪里去了。
    结果这一看,得!又缠着他爹,攀着她爹的腿跟胖猴子似得挂着,她爹把她抱起来,她又挣扎着滑下来,继续那么挂着,然后仰着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嗯!这个一脸严肃的是大舅。
    咦?淡笑的是大姨丈。
    哦!爱笑的是大表舅。
    不过大舅看着好凶,圆姐儿肯定也想这么玩,但是她不敢。
    圆姐儿是林雨权家的闺女,大名林文圆。长子林文方比圆姐儿大三岁,中了小童生的就是他。两孩子都规矩的很,姑娘小些,比宝珍还小些。看着宝珍挂在大人身上,孩子就羡慕。
    林雨桐瞪眼,“宝珠,下来,成什么样子。”
    这丫头蹭一下挂侧面去了,不看你不看你,不看你就发现不了我了。
    林雨柳就笑,“别拘着她,你小时候家里也没拘着你,你现在不也没走大样子。”
    对面的张氏怜惜的看看外孙女,如姐儿这孩子眼圈都红了。是呢,人家闺女有爹疼,只她是个没爹的!她摸了摸孩子的头,“去找你大舅玩去。你大舅就你表哥一个,也没个闺女。你跟你大舅的亲闺女是一样的。”
    永安别有深意的看了张氏母女一眼,没言语。
    如姐儿这孩子被催着,果然过去找孙重山了。孙重山看着跑过来的外甥女,忙问:“如姐儿,怎么了?”
    如姐儿低着头,小心的看了一眼宝珠。
    孙重山就笑,“找宝珠玩呀?”
    宝珠“……”不想跟她玩。
    于是求助爹爹,脚在她爹腿上不停的扒拉。
    四爷顺手给拎起来塞给刚进来的林雨根了,“跟你小舅去玩。”
    林雨根早瞧见了,这边接了外甥女,那边把侄女也拎起来,圆姐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有点害怕,但是不敢叫,怕小叔把她放下不带她玩。
    林雨权皱眉,“你小心着些,再给摔了?长辈没个长辈的样子!”
    啰嗦!古板!他不理他哥,叫俩孩子抱住他的胳膊,他抡起来转圈圈。
    孙重山这才有点明白如姐儿的意思了,可如姐儿八岁了,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了。他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牵她的手给送回来,“乖乖坐着,或是找妹妹们玩。”
    张氏见儿子如此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法发作。
    孙安平带着皇后来的时候,就见一堆一堆的说着话,挺热闹的。
    家宴,没那么些讲究。
    “坐,都坐。”孙安平的手往下压了压,笑眯眯的,“又是一年中秋节,日子过的真快。”
    永安深吸一口气,父皇都去了十一年了。如今没人叫自己公主,都称呼自己为世子妃。
    世子妃?
    呵呵!
    那边平王干巴巴的接话,“儿子祝父皇和母后身体康健,咱们年年人月都团圆。”
    孙安平和皇后赏脸的举杯喝了,虽没说什么话,但好歹没落了面子,他舒了一口气坐下了。
    林嘉锦过去亲手给斟酒:“那小婿也说个祝酒词?”
    “还小婿呢,都做祖父的人了,边去!”孙安平笑眯眯的看几个孩子,“不爱看你们,都让让,今儿看几个小的。哪个说的好,朕有赏。”
    蒋世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眼睛亮晶晶的。
    林雨柳注意着儿子呢,见儿子如此忙道:“外祖父,您别惯着他们。一个个学的酸文假醋的,您越是赏,他越是走偏。”说着,看了儿子一眼,“世林,娘说的可有错?”
    蒋世林瞬间垂下了头,站起身来,目不斜视,“娘说的是。”
    孙氏皱眉,看了大闺女一眼,“好了,你外祖父不过是逗孩子而已,你瞧瞧你,好好的训孩子做什么?”
    “娘,这不是怕耽搁孩子吗?蒋家事武将人家,他学点诗文,就都是吹捧之声。出了门,人家看着咱们这样的门第,也只有恭维的。但这么下去,就往往忘了自己的斤两。我才想着放到宫里,叫外祖父请大儒教导教导,也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忠孝节义!”
    这话说的大有深意!
    孙安平看了蒋十五一眼,蒋十五赶紧站起身来,“郡主说的对,家里先生教的,怕是有了些偏差。让孩子来宫里进学的事,臣和家父都是极其赞成的。”
    这样啊?!
    “先吃饭!”皇后先拿了筷子,笑眯眯的看跟仓鼠一样已经开始偷吃的宝珠,然后说林雨桐,“孩子项圈上的珠子怎么又没了?”
    林雨桐连看都不看,肯定是被这丫头自己抠下来,又被宝隆给诓去了。
    她就道,“您别搭理她,您给她多少好东西都没用,不一样给糟蹋了。”
    “糟蹋了就糟蹋了!”孙安平就道,“就跟你小时糟蹋的少了一样。”
    行吧!你们高兴就好。回回弄丢了,都能得宫里一些赏赐。每次进宫,自家要比别人多赚一些的。
    她没接话,那边孙安平话音一转,说起宫里念书的事,“孩子们圈在宫里,能学什么呀?柳儿想的是好的,也有道理,然则,真要是放在宫里,局限了眼界和视野,才真是毁了孩子了。”
    只想着进宫隔开蒋家,却没想着,一旦进来,就相当于传递了某种意思,利弊怎么权衡。
    知道大外孙女的难处,他就道:“朝廷已经召集各地大儒来长安,一是为了讲学,二是为了鼓励大家收弟子。之前都快断了传承了!便是你们各自在家里办家学,也是好的,这也是一种补充。先生你们自己去聘,自己去请。觉得孩子孤单,可以接收别的孩子附学嘛。如今,也省的孩子来回奔波辛苦。这眼看天凉了,瞧着今年这雨水还不少。这到了冬日里,下雪天,你们也舍得孩子顶风冒雪的早出晚归?”
    “陛下说的是,孩子还小,慢慢学便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很是不必孩子这般辛苦!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学的跟小老头似得,反而失了活泼。”张氏先迫不及待的接了一句。
    说完了才发现大家都若有若无的在看她。她尴尬的笑了笑,是不是这话又哪里不对了?
    当然不对了!
    晚上回去,永安跟孙重山在书房里,彼此相对而坐,都没动地方。
    良久,永安才道,“陛下的意思,是不是不在小一辈中选。如果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人选就在你和林雨权中间……当然了,林雨根也不能忽视。他的辈分高年纪小,又跟宫里的皇后比别人亲近……听说,这还要往凉州去,这可就是从蒋家手里抢军权的意思了。细想想,倒是个强有力的劲敌。”
    孙重山摆手,“林雨根……性格冲动,看似不拘小节像极了陛下,可陛下从不冲动。此人必不是他!”
    “那就是林雨权!也只有林雨权。”
    孙重山依旧摆手,“你不懂!”
    他怕这是陛下虚晃一枪,只看谁入瓠了。
    这般拒绝小一辈,那直接断了蒋家的可能性。别想钓蒋家没钓出来,反倒是自己钻到套子里去了,那才冤枉呢。
    “蒋家?”这倒也是,“功高盖主,留不得。但陛下对林雨柳……不能都给几乎,只不给林雨柳那边机会!”
    “你不懂!蒋家是蒋家,郡主是郡主,蒋家觉得那是一码事,可皇祖父觉得是两码事。若是真选大郡主的儿子,那么越是看中蒋家的世林,才越是会坎了蒋家的枝干,怕蒋家人多势众,干扰蒋世林……”
    永安皱眉,“我听的怎么这么糊涂!”
    糊涂就对了!“安分点,别冒头。不要张罗着给孩子请什么先生,不管是谁家开家学了,只管送武勋过去附学便是了。别弄的今儿请个先生,回头人家弹劾咱们结党营私。犯不上!”
    这个我想到了!
    永安笑了笑,给自己斟了一杯菊花酒抿了抿,“这个不需你交代!”她轻笑一声,朝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嗯!你说!
    永安给对方递了一杯酒过去,“你娘的意思你看出来了吗?”
    孙重山皱了眉头,强忍着没发作。不管多少年,他都听不惯她用‘你娘’来称呼自己的母亲。
    永安轻笑一声,见他不接酒杯,就笑道,“那我还是称呼王妃吧!”
    随你!
    “王妃想把如姐儿许配给咱们武勋,你觉得呢?”
    “这不是胡闹吗?”不管从哪边说都不合适。但随即又道,“亲事肯定不成!但秀云也难,她只这一个闺女,咱也没多的孩子,你只当多个闺女……”
    “这自是无有不可!家里多养个孩子而已,能花费多少。我把孩子好好养着,穿金戴银,金尊玉贵,回头找个妥当的亲事,十里红妆给孩子嫁出去,这并不费事。说到底,银子堆也堆起来了。我搭着别人赚回来的银钱,养个孩子的花费还不值得我放下眼里。将来,你妹子要是想跟着如姐儿,就叫如姐儿奉养。便是不想跟着如姐儿,叫咱们武勋多养个姑姑,能有多难?”永安一脸郑重,“这个话,我没歪说,都在理上吧?”
    是!你没歪说,这个话全在理上。娘家嫂子能这么对守寡的小姑子,谁也挑不出理。
    “若是小门小户,孩子们知根知底,留在家里亲上加亲,我也就不反对了。自己眼皮子底下养的孩子,总有情分在,不比别人可靠?”永安叹气,“可是,咱不是小门小户。”
    懂!武勋将来的亲事牵扯到大事,不是那么轻易往出许诺的。这个人选的好好斟酌,但不管怎么着,如姐儿肯定不成,“明儿我会跟娘说这个事的。”
    “跟王妃说,必不会那么好说通。”永安笃定的道,“不信你去试试?她若不闹一场,不算完。”
    孙重山皱眉,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永安又说,“今儿王妃便有些不高兴,嫌弃你没像是金嗣冶兜着宝珠一样兜着如姐儿玩。”
    孙重山脸都红了,气的!女大尚且避父呢,何况是舅舅。宝珠和圆姐儿才多大?她多大!八九岁的姑娘,是大孩子了。
    “人这心都是偏的。王妃觉得对不住你妹妹,在婚事上,她是非常坚持的。要想说服她不这么闹,唯有一桩亲事能打消她这念头。”
    哪个?
    问完了孙重山心里一动,“你说宝珠?”
    永安便笑了,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来,“虽说有些私心作祟,但我是真稀罕宝珠。”
    被宠大的姑娘和总觉得寄人篱下的姑娘,长大了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孙重山低声道,“表妹未必乐意。”
    “我也没说就定下来,我想等等,等金家请先生了,叫武勋去附学。叫孩子们在一处长着,孩子只要相互喜欢,其他的都不重要。”永安知道孙重山心动,就道,“你呀,去跟王妃说的时候,和缓些,叫她不要声张,别像是当年你跟林雨桐一样,好好的亲事最后给搅和没了。王妃也稀罕宝珠,觉得跟当年的林雨桐一样。一直也遗憾你的婚事没成,这事必是不会搅和的。再说了,想把如姐儿留在家里,也不要只盯着咱们武勋嘛,二房的武成也没比如姐儿小多少。这亲事也能做!再如何,咱们都是宗亲。您能承袭世子,将来二弟总得给个爵位的。二弟有了爵位,便是武成有了爵位,如姐许配给武成,难道辱没了?道理是极简单的,只不过,一样的话我说了她必以为我搪塞,须得你去说了才好。”
    成吧!婆媳之间这点事,他赖的再说了。只叮嘱道,“千万别跟表妹露出那个意思,要不然,她以为咱们算计她。别关系没亲近,反倒把人惹着了,那才得不偿失。”
    我又没疯!
    她说着就起身,“不早了,回屋歇了吧。”
    孙重山坐回椅子上,“你先歇着吧,今儿这事我还得琢磨琢磨。明儿御前奏对,话该怎么说,我得思量思量。”
    永安看了孙重山一眼,笑了笑,转身出来了。夜里,不见月光。今年的圆月并没有看到,天阴沉着,细雨也飘了下来。
    风卷起来,雨丝打在脸上,站在廊下,风也将斗篷给吹起来。乌云沉默的陪她站着,好半晌才道:“走吧,殿下。”
    永安笑了笑,“看我!还盼着月亮能出来呢……”
    乌云听的懂这个话里音了,可却越发不知道怎么答话。只能一边走一边转移话题,“天凉了,小爷明儿还得早起习武,这衣裳……”
    “嬷嬷会看着办的!”永安一路朝卧房去,推门进去,拿了桌上的酒壶往嘴里再倒了两口,辣的吸了一口气,却又笑了。
    乌云赶紧将酒壶夺了,“殿下,不可贪杯。”
    “没有!”永安吸吸鼻子,将斗篷裹紧,“我就是有点冷,祛祛寒!”
    “我这就去叫人把炭盆点起来……”
    “不用!”永安深吸一口气,躺在榻上,睁着眼睛看着顶棚,“我……好像有点想我娘了。”
    乌云没有说话。
    “二弟也已经二十多岁了,这亲事也没说该怎么办……上次谢流云走的时候叫捎带的信也不知道捎到了没有……应该到了吧……就是再慢,回信中秋前怎么也该到的,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了呢……我娘还生气呢!想叫我娘看看武勋的……她怎么那么狠心……还有杨家!杨家……呵呵……”
    乌云默默的守着,听着雨声,突然之间也觉得冷。
    大概是屋里太冷了吧!
    屋里是冷了,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时候,屋里稍微冷点孩子就会不舒服。
    宝珠在屋里是不穿大衣裳的,穿不住。一进屋子就上炕,一上炕就要踢了鞋子和袜子。孩子小,还没单独睡。跟大人睡的话,给她一个人一个拔步床。其他的季节,这个拔步床没问题。进了里面有活动空间,铺上厚厚的地毯,床上床下随便怎么玩。这天一冷,床不行了。四爷不嫌弃麻烦,给做了拔步床的框架,不要床板那部分,将其他部分套在炕上。‘床’的外间,把木头地板抬高一点,下面能给放置一种特质的炉子。如今,能保证孩子的小空间里又暖和又避风。
    白天闹腾玩的皮猴子,晚上坐在地毯上玩泥巴。
    是的!泥巴!
    这孩子的力气有点大,而且静不下来。四爷本来想叫这孩子学雕刻的,只当是磨性子了。但是她太小了,又怕刻刀划伤了手。想了想,弄了泥巴。用泥巴塑形。好看不好看在其次,这玩意软呀,你手上掌握不了劲儿,稍微烦躁一点,你把它就给捏变形了。
    两三岁会玩的时候就在家里玩这个,得空了就玩,玩着收敛自己的脾性,控制自己的力量。会控制了,除了家里人也没谁知道这孩子的力气要比别的孩子大些。
    许是习惯了,大人在一边说话,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乖乖巧巧的,地上放个小方桌,她坐在地板上,用小胖手在哪里捏小马驹呢。捏了两年了,还在捏白白。四爷只让她在一样上用心,因此,孩子观察白白观察的最多,最大的执念也是拥有白白。
    四爷把能看过眼的都给收起来,然后叫人烧制,家里有个架子,放着这两年宝珠捏的‘白白’,每个月都有点不同,捏的更细节一些。
    只有这个时候和睡觉的时候,这丫头是安静的。
    她是这些孩子里,抓笔描红最晚的一个孩子。反正迄今为止,只教她认字,还没教她写字呢。四爷觉得不到时候,他宁肯叫孩子学的晚些,也把叫她该静的时候真的静下来。
    这会子,都在外间说话呢,这孩子还是安安静静的捏着今晚的白白。
    林雨桐朝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这边还站着俩熊孩子呢。
    四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叫桐桐都看的心疼,没有哪个孩子比这几个孩子更叫人费心。
    宝昌也不害怕,特别像个好孩子,“……我就是想找祖父,想把跟咱们家以前相好的那些人家的孩子找来,跟我们差不多大小的,大一些也没事,我想找来。”
    四爷的眉头微动,只‘嗯’了一声,听这小子往下说。
    宝昌的手又不安分的纠缠在一起,然后掰的指关节噼里啪啦的响,小心的看他爹的脸色,“儿子在宫里钻了两年,把禁卫军都钻熟了。然后儿子就发现,这禁卫军里,所有的老将都是跟着皇上几十年的交情。里面有跟着一起上过战场的,又跟着皇上学过几手功夫,有师徒名分的。便是宫门口两个站岗的,那也是老将们的后代子侄……爹,咱们家人太少了。”
    林雨桐认真的看了这孩子一眼,他其实是点到点子上了。可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不是没有解决法子的,像是之前被抽调的金家下人,像是四爷的小厮小刀这些人,当年可不全是下人。他们是孤儿乞儿,被金家收养,虽说干活,但金家也交给他们本是了。拳脚功夫就是金家教的,读书识字也没耽搁。后来都走了,但也因为会拳脚能识字,很容易就出头了。
    之后,在外面混一混,人没之前纯了,但金家的地位更高了。这样的情况,就导致了情分就是铁打的情分。面上不联系,但私下里从未间断联系。
    不过,这些人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关系。
    没想到这小子另辟蹊径,想到了个别的法子,从金家的根子上刨。
    “沧州武风鼎盛,二祖父一家如今还在沧州,老家关系坚实。不管是乡间子弟,还是故交之后,要是愿意来陪我玩,愿意来咱们家附学,那就太好了!”
    可这么多人来,你怎么安置?不叫人觉得奇怪?
    这小子邪邪的一笑,却不答话,只问说,“您到底应不应,要是应了,我马上去找祖父。”
    四爷转着杯子,认真的看他,“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宝昌一下子不笑了,站直了身体,看着他爹的眼睛,“爹,两年前,儿子跟娘去蒋家做客,那一天,是蒋家的老太太做寿,儿子钻出去去玩。碰到了很多人,他们知道儿子是谁后,会那样的对视一眼,然后笑嘻嘻的给我行礼。身份高的人会夸两句,但还是会那样的对视一眼,那个眼神儿子当时觉得别扭,却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慢慢的,儿子懂了。就像是儿子在外面张扬,好些人背后都说,看他能张扬到几时。那些人也是,他们不只是说儿子的,不只是觉得儿子这样的小小子能张扬到几时,还在说爹和娘……他们都觉得,咱家长远不了了。”孩子说着,眼圈都红了,“去年,又去平王府做客。是平王妃做生日的时候!孙家宗亲一点也没避着儿子,他们说,也就是皇上在,等皇上不在了,是公主一脉也还好,若不是公主一脉,瞧着吧,苦日子在后头。那般目中无人,谁容的下他们?!呵呵!那时候儿子才觉得,若是平王府……那咱们连同蒋家都完蛋。可若是蒋家,咱们就好了吗?蒋世林不是一个人,他是蒋家的蒋世林!那能是谁呢?大舅?小舅?表弟?都不是!”说着,他又笑起来了,这一笑越发的张扬,“儿子害怕过,可是后来就不怕了。祖母说,大不了落草为寇!儿子想想,还是挺带劲的!最后哪怕落草,不也得有人吗?不过儿子后来又想,落草倒是不至于!我就一天一天的想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皇上喜欢我们,但是没那么喜欢孙武勋。皇上抱着我们骑在他的脖子上,但是从没有抱过孙武勋。我回头偷着问祖母,祖母说,狗肉贴不到羊身上。然后我就明白了,皇上是不会想把狗肉往羊身上贴的。平王府就是打出来的招牌,这不是皇上属意的。把平王府排除了,那就剩下咱们自己了。我得先想想,是不是属意蒋家?可这回,皇上答应小舅舅去凉州了!我知道,这是想叫小舅舅替代蒋家。我跟祖父在赌坊玩的时候,一家赌坊的少东家突然来了,我祖父告诉我说,当东家的要尝尝去看看铺子,要不然人家不知道主家是谁了。后来连着去了好几天,东家都没走,祖父就说,完了,掌柜的干不长了。后来,那掌柜的果然就给换了。我记得他,我每次去他给我买炸雀儿的。后来我问祖父,为什么那么好的掌柜,怎么就给换了。祖父没说,叫我自己想。这回我给想明白了,掌柜的太好了,都快把铺子变成他自己的了。所以,只能把他换了。小舅舅这次去凉州,就是想跟少东家一样,换掌柜的!”
    林雨桐心里有些诧异:在赌坊悟出大道理的,你是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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