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入冬前的一把火

    “无所谓，只要他们不进来就行，贾登科家里已经被检查过了。”马天元意味深长地说道。
    “阿科？刘如意家里呢？”马飞飞坐了下来，端起茶还没喝，又放了下去。
    “跟我们一样，只是被限制出入，还没有进一步动作。”
    “阿科这是得罪了段威啊，怎么着，段威有证据说明刺客和贾府有关系？”
    “谁知道呢？”马天元看着自己儿子，似笑非笑。
    “越是谁都不知道，越是可以任由段威随口说了，”马飞飞瞬间就看出了关键，皱起眉头：“老爹，你说段威这是要对贾登科下手，还是要对商会下手？”
    “不论是哪个，都不行，贾登科现在已经是商会大掌柜了，岂能任由别人拿捏，上次董成福的事情，虽然是有段威在背后搞鬼，最后也遂了他的愿，可那毕竟是董成福和贾登科两个人掰腕子，商会只能听之任之，现在不同。”
    “如果段威想拿下贾登科，就能拿下贾登科，那岂不是说他明儿想把我搞下台，我也要下台？贾登科就算再惹他不高兴，动作再大，那也由不得他段威如此做派。”
    马天元沉声说道，这才是他担心的事情，段威的手越伸越长，可是呢，徐州的权力无非就这么些，政治都是段威的，经济一向掌握在商会的手里，而军权则一分为二。
    可是现在，段威直接插手商会的大掌柜变动，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代表经济的商会被段威把控了，那么接下来，军权独木难支，最后全都会成为段威的手段。
    马飞飞也点了点头，他能理解马天元的担心，说道：“那我们要出面帮阿科一把吗？”
    “怎么出面，现在段玲被人刺杀，段威大怒要巡查整个青城，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他可以说怀疑贾登科家附近有刺客出没的痕迹，所以要查问，我们凭什么插手？”
    马天元眉头紧锁，段威这一次行动，确实出乎意料，让人措手不及。
    就在这个时候，家里一个老仆人走了进来，拱拱手，马天元大手一挥，问道：
    “派出城的人怎么样了？有什么回报？”
    “城外现在是刘湘君掌控局面，第七军团和第一军团都被严密控制起来，虽然还没打起来，可是看情况，只要城中出了事儿，估计外头就会大乱，我们的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配合刘湘君了。”
    “现在每个军团都有一个百人队伍就守在城门，按照刘湘君的指示，城中不许人进入，那军团也不允许人离开，和城防军在对峙。”
    马天元‘唔’了一声，说道：“这样就可以了，段威看到我们给他的压力，也就不敢自作主张，最多就是为难一下贾登科，他要搜查刺客，也不能一直把青城封闭，等到这事情结束了，我们再与他理论。”
    “对了，刺客怎么样了，找到没有？”
    仆人摇摇头：“没有，只知道是受了一点伤，可是对方武功这么高，那点伤根本影响不了行动，要藏起来的话，这偌大的青城，藏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段威想抓出来估计很难。”
    马飞飞插话进来：“也未必，能对段玲有心思，还下了手，能做到的人，也不多，只需要对这些人都严密把控，自然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论如何，先等等看，如果段威只是趁机下一下贾登科的面子，顺便戒严青城，给我们都展示一下他守备大人的权威，那倒也不是不行，只要没有新的问题，就可以接受，如果他过于放肆，就告诉城外的军团，给我动起来。”
    马天元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酷。
    入夜，青城也是难得安静，只有巡逻的捕快们在街上三五成群，手里拿着火把，一边戒严街道，一边和打更的交错而过。
    刘如意的家，就在城北的平康坊中，并不算多大，地势也不是很繁华，不过这是刘如意家里的祖宅，和其他几位白手起家的大掌柜不同，刘如意是土生土长的青城人不说，从父辈开始，就已经在商会里做事，到了他手里，刘如意既有手段，又有心机，在父辈的基础上，坐上了大掌柜的位置。
    算起来，刘如意其实算是和官府关系最密切的商会掌柜了，因为他手里的生意，主要就是粮食。
    虽然家里已经很有钱了，可是刘如意始终没有换房子，一来他也算是个守旧的人，二来刘如意还有些尊崇风水，这也是他被人称作‘刘大仙’的原因。
    在刘如意看来，没有什么比见证了自己刘家人一代一代发家致富的老房子更能说明此地风水绝佳的地方了。
    只是今晚的刘府，同样有些压抑。
    书房里的灯还没熄灭，刘如意正在和自己的两个儿子说话。
    “父亲，贾登科这次触了霉头，段大人要下手惩治他，这不是好事一桩吗？贾登科这小子这两年膨胀的厉害，在盐城给刘文辉一顿打，下了咱家的面子，回了青城没几天，又把刘叔的儿子也给收拾了，还是带着马飞飞一起的。前些年的时候，他哪儿敢？”
    说话的是刘如意的二儿子，年纪还不是很大，比贾登科都要小一些，这时候义愤填膺，他和刘文辉是好朋友，这个表兄每次来都会给自己带各种新鲜玩意，上次却被贾登科给打了。
    要说平日里，自己和贾登科，马飞飞也是一个年纪的人，却总是玩不到一起去，马飞飞就算是，那就是个疯子，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就为了几匹马，他就敢上来揍自己，偏偏双方的护卫都不敢管，于是就算结下了梁子。
    就算哭诉也是没有用的，在这一点上，刘如意和马天元的态度是一致的，你有本事跟人打架，就别回来跟老爹哭，被人打了就自己打回去。
    然而，对方背景不比自己差，人本身还要比自己能打架，至于那些平日里的狐朋狗友，要说去欺负一下老百姓，自然是一呼百应，可是要说去找马飞飞的麻烦，都唯恐避之不及。
    至于贾登科，那就更让人生气了，十年前谁知道他是哪根葱，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人眼前，简直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家伙在别人还没反应的时候，就成了大掌柜，这时候想找他麻烦已经不合理了，因为大家除了年纪相当，身份上已经不同了。
    除了跟他一直关系好的马飞飞，其他人是不能和贾登科坐而论道的。
    试想，如果你见到一个跟自己年纪一样的人，每次吃饭都要和老爹坐在一起，还时不时摆出长辈架子来训斥你，这谁受得了？
    刘如意神色不变，似乎没有听到小儿子的话，而是转过头问大儿子：“你觉得呢？”
    刘家旭沉默很久，这才开口：“我不敢说怎么回事，可是我觉得外头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刘如意对大儿子还是很看重的，虽然他不见得比得上贾登科，甚至不如马飞飞，可是毕竟大儿子要继承自己的家业。
    而且大儿子有个好处，就是胆子不大，这样的人，或许没本事把家业发展得更大，可是也不至于脑门一热，就把全家都给陪进去。
    未来的徐州，商会，那就是贾登科和马飞飞两人的，刘如意在看到这一点之后，就已经把自己的目标放开了，与其自己费劲巴拉地勾心斗角，将来再被那两人把家里的孩子都给吃了，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刘家不争不抢，就安安稳稳过日子，也是可以的。
    至于再下一代的事情，那就只能让他们自己判断了。
    “我看不出来这个段大人是打算做什么，但是他应该不会就只做这么点事，那也太浪费阵势了。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贾登科不像这么个安分的人，他可是在一线天，在盐城都搞出多少事儿的人啊，怎么会突然任由别人进门？”
    “贾登科这个人，我还是研究了很久的，无理也要强辩三分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听话呢？”
    “所以要我说的话，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最起码等马家出手了，咱们也能多看到一些东西。”
    刘如意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办法不错，在看不清楚局势的情况下，就多等等，与我们无关的事情，可以多看看，就算是与我们相关，也要小心谨慎。”
    “是，父亲。”两个儿子都等着刘如意的下文。
    “其实啊，这次事情呢，也不是太复杂，商会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大掌柜都被限制行动，加上贾登科还被搜了家里，这就说明段威是要对商会下手，而且首当其冲的，就是贾登科。”
    “这就是基调，也是段威大概率的动机，在知道这一点之后，我们配合其他的情况来验证，那就是城外的军团。”
    “段威手底下的第七军团有异动那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青城刚封闭，城外的消息就回来了，二军团，四军团直接就按死了第七军团，还带上我们和马家的军团一起，把城给围住了，这就是最大的表示。”
    “贾家的军团都已经快要直接攻打青城了，这就是贾登科的态度，他在青城里边看上去很配合，可是他手下的军团却不是这样，为什么段威检查了贾府，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呢？就是因为城外的情况。”
    “贾登科已经表明态度了，那就是你在青城折腾贾家，我就在外头折腾你的军队，段威要是敢真的动手，徐州瞬间就会陷入动乱。”
    “而我们的态度，其实可以考虑马天元的意思来做，他配合贾登科，和我们其实一样，那就是维护商会的威严，徐州可以换个守备，但是不能换了贾登科，就算是要换，那也是我们商会内部换，而不是他段威说了算。”
    刘如意很有耐心地给自己儿子一点点解释，这也是言传身教的一部分，自从董成福倒台以后，刘如意就已经把培养接班人当成最大的任务了。
    不论是马家还是刘家，都在这个夜晚里沉浸着，每一家都很晚才关上灯，只是，这个夜晚，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安谧。
    崔星就坐在街角的一棵树上，从树叶之中，一直等到刘府陷入黑暗，这才打了个哈欠，左右瞧了瞧，捕快们基本都在正门边上聊天，还有几个人在侧门。
    翻身下树，又上了墙，崔星就像一只灵活的猫，一身夜行衣，在这黑夜中起舞，虽然还提着一个密闭的小桶，可是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
    一点点摸过去，崔星靠着墙，打开油桶，这里头是贾府特制的火油，一点就着，还很难熄灭。
    闻着油味儿，崔星皱了皱鼻子，找到柴房，倒下去半桶油，掏出来火折子，轻轻点着，丢了出去。
    火势顿时蔓延起来，而这个时候的崔星，已经提着油桶转到了后院。
    虽然贾登科的要求是只要放把火就好了，可是作为一个有志向的年轻人，崔星可不想简简单单就算了。
    于是，没多久，刘家的后院也同样被泼天大火点燃了，崔星很自然地拿了一套丫鬟的衣服套在身上，趁着夜色在急忙救火的这些佣人里面进出，没多久就攀上枪头了。
    倒不是说刘家现在的护卫力量太弱，被她趁虚而入，而是刘家大多数的护卫都赶在门口，阻拦捕快进入，正在扯皮。
    攀上墙头的时候，崔星听着里头大呼小叫的声音，满意地点了点头，跃入黑暗。
    与此同时，城中不仅仅是刘家被大火给烧了，就连马家也是一样，当然了，还有贾府。
    老三带着几个好手，完成任务归来，看到自己家里也是一把大火，顿时就拔出刀子，喊道：“人呢？都死去哪儿了？家里都被人放火了！”
    “你快闭嘴吧！我这不是正在安排人灭火呢吗？”贾登科从一边书房里探出头，嘴里还沾着点葡萄皮，吼了一嗓子。
    “过来！其他人去休息。”
    “吵吵什么，自己放的火，自己救火，用得着你瞎喊？”刚走到窗户边，就被贾登科埋怨了一句，老三干笑着解释：
    “我还以为是有人打击报复呢。”
    “典型的做贼心虚，真是的，”贾登科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事儿都办妥了？”
    “办妥了，马府现在正在救火。”
    “行，你也去救火吧，咱家里的火虽然是自己放的，但是也要逼真一点，你去控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