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谁是螳螂

    “杀了他，裘帮主，只要你杀了他，异日论功行赏，封侯拜将不是难事。”
    完颜洪烈被拖着疾奔，耳旁劲风呼呼……
    他的声音却是冷酷而森寒，双眼已经通红一片。
    “惜弱，康儿……此仇此恨，不能不报啊。”
    王府遇袭，手下高手伤亡殆尽。
    西域白驼山少主都命丧当场。
    甚至，王府卫军也一战溃败，自己的妻子也被夺走。
    儿子被擒，生死不知。
    这种打击，对完颜洪烈来说，不仅仅是打击那么简单。
    甚至，还有着深远的影响。
    很可能让他多年经营一朝尽丧。
    完颜洪烈一直有个习惯，那就是自诩儒将。
    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军中，从来不把自己的真实位置暴露出来。
    一来是怕人刺杀；二来，是迷恋于隐于幕后，决策于千里之外的儒帅风度。
    这种感觉让他痴迷。
    也幸好是如此，才让他今日能够及时抽身，逃得一命。
    看着那一人一剑，力破千军，直接杀到自家宝贝儿子面前，生杀予夺的身影。
    他恨得牙齿都痒痒了。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事情已经闹大，各方目光都已经投了过来。
    很可能，全真七子已经快要赶到，连丐帮的洪七公也已经被惊动。
    此时再下去杀人，杀不杀得了暂且不说，一旦耽搁了时间，王爷如果有个什么好歹，那就因小失大，悔之晚矣。”
    身形矮壮厚实的中年蒙面汉子，语重心长的说道：“敝帮如今隐在暗中，就待机会来临以为大军臂助，此时暴露身份，对王爷的大业实在没有什么好处，还请三思而后行。”
    “那就这么算了？”
    两人一边飞奔，完颜洪烈仍然不甘的望着后面，心里的憋屈简直是无以言表。
    他悔啊，明明知道全真教实力强盛，打了一个就会来上一群。
    当时，怎么就会纵容自家宝贝儿子和那些手下去对付王处一呢？
    逼狗入穷巷，就要防着人家反咬一口。
    这是百试不爽的道理。
    他竟然不懂得做人留一线的道理。
    结果倒好，一子下错，全盘落索。
    王府都被攻破，府兵也被打散诛杀，暂时不能收拢。
    他的身边，除了这位铁掌帮主，一时半会的竟然无有可用之人。
    做王爷，做到他这个地步，也是真的没有谁了。
    “若是王爷一定要报复回去，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裘千仞不紧不慢的说道。
    他提着一个人，在屋脊之上腾跃如飞，仍然气息停匀，说话语气不疾不徐。
    整个一派宗师风范。
    修为之高，实力之强，着实令人心折。
    “请说。”
    “那陆冠英武力强横，还要胜过全真七子不少，就连老夫也不一定能当场留得下他。
    如果他见势不妙，一心逃跑，想要再找到他，恐怕就很难了。
    不过，如果能把他逼入不得不硬拼死守的境地，他就在劫难逃。”
    “你是说，归云庄？”
    完颜洪烈目光一亮。
    “是，对付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摧毁其根基，攻其之所必救。
    他的弱点摆在那里，只要以迅雷之势碾压过去……不但是今日之仇轻轻松松就报了，就连王爷念念不忘的太湖水匪，也可一鼓而灭，岂不是好。”
    “妙，裘先生果然大才，不能时刻在身边请益，真是小王福薄。”
    完颜洪烈听到这里，心情才好了一点，开口赞叹道。
    “来日方长，等铁掌帮呼应起事，也不用再遮掩身份，到时裘某自会时刻听命于王爷帐下，不敢轻离。
    至于之前，就让我隐在暗中，替王爷清除一些疥癣之患……”
    “好。”
    完颜洪烈不是不听劝的人。
    三言两语之中，就说得他再没有争雄斗胜的想法。
    只想着躲过今日，等到风声过了，再来报复。
    ……
    杨林一直知道，打蛇不死，必有后患。
    按他的本来想法。
    宋蒙必将血战一场，以定神州归属。
    夹在中间的金国，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完颜洪烈素有大志，气魄雄强，心怀宽广又克己复礼，善揽英才。
    这么一个人，只要给他足够的平台，就能掀起大风大浪。
    他想着，留下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也好，用他来整顿金兵，想必就能跟蒙古人周旋得更久一点。
    但是，这也只是以前的想法。
    时移事易。
    现在就不同了。
    王处一舍命救郭靖一事，被赵王府几员高手围攻，随即中毒垂死；
    再加上杨康那小子釜底抽薪，把药材都收走了……
    这事情一发生。
    杨林与赵王府根本就没有缓和的机会。
    只能说时也，命也。
    “不是我不想留你一命，实在是你自个儿找死，非要上赶着惹上门来，这怪得了谁？”
    王处一这个老道士，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很好。
    其人性格爽朗直率。
    当初，只因为听过太湖群英声名，他就不图回报的跑到归云庄，拔刀相助，不惜与金国高手对上。
    这种急公好义的行为，实在是让人佩服得很。
    后来，杨林又拜了他为师。
    加入全真派。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把老道士的仇恨和耻辱置之不理。
    否则，事情传出去了。
    杨林示弱于人，害怕金国王爷，不敢报复的消息响彻天下……
    那他也不用做人了。
    所以，这一战，无论如何，他是不能退的。
    除了大获全胜，没有第二个选择。
    杀了完颜洪烈，还有完颜绿烈，金国宗室总有领兵人选。
    这个王爷，其实也不是杀不得。
    纵观历史，金国之所以那么快的就灭亡，真正原因，一个方面是由于蒙古的强大；另一个方面就是宋室与蒙古军的结盟。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提孟珙孟将军，这人打仗实在太过给力。
    可惜，战略方向性的错误，并不能凭借战术的优势来弥补。
    用尽全力，连战连捷，联合着蒙古兵团把金人打得找不着北，最后一战全灭，自己竟然没有占到什么地盘。
    这仗打得，杨林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然后，蒙古吞到最鲜美的肥肉之后，声势更是大振，顺势反手一击，就打得宋室摇摇欲坠。
    这时候，再没有第三个可以联盟的国家，来帮着宋人打仗。
    也只是看看能够多撑几口气而已。
    败得真是冤枉啊。
    这些事情，一半源于脑海中陆冠英的时局记忆，一半源自于自己道听途说的一些历史知识。
    杨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如此，他还要继续观望具体情形。
    但是，他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宋蒙之战的关键，其实并不在金，而在宋。
    南宋小朝廷的选择，实在是不怎么样。
    大不了，到时破坏掉宋蒙和谈，想些办法捣乱就是。
    到时三方混战，宋朝僻居南端，想必能撑得久一点，自己有机会做个渔翁也不一定。
    所以，完颜洪烈这种英才，是不是存在，还真的没有先前想的那么重要。
    ……
    杨林心里转着不为人知的念头。
    脚下却是未停。
    全真金雁功已经全速运起，身形贴地急奔。
    时而窜房上屋，如大鸟一般的飞奔在城池巷陌之间。
    随着越追越近，他也越是佩服，前面的那个人。
    提着完颜洪烈这么高大壮健将近两百斤的大男人奔行，仍然只是比自己稍稍慢了一点点。
    可想而知，他如果只是一个人，轻身飞奔，比自己其实还要快上不少的。
    在这个时机，又站在完颜洪烈一方，并且，有着如此实力的高手，天下其实没有几个。
    而以轻功著称的，更是少之又少，基本上就能锁定对方是谁了。
    “铁掌水上漂，裘千仞，号称五绝之下最强一人。”
    虽然对方蒙着面，身着黑衫，看不清面容，杨林已经确认他是谁。
    看看前面已到城墙，外面波光闪闪，杨林知道不能再做耽搁了。
    他长啸一声，聚气运力，足尖重重在民居上一点。
    身形如同穿云之鹤，速度更增三分，
    手中长剑一闪，剑光黯淡无光，闷雷般的音啸被压缩在剑身半寸之内。
    破风无声，悄悄然就刺到黑衣人的身后。
    一式定阳针，劲、功、式、力，无不恰到好处。
    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是内力深潜，力量浩大凶猛。
    刺到极处，一声炸雷响起，剑光爆涨。
    如针如锥一般的凌厉锋芒，像是要穿心而过。
    “好剑法。”
    裘千仞长袖一展，就把完颜洪烈扔出城墙之外，那里有人正在接应着。
    对杨林声势浩大，雄奇险峻的剑光来袭，他是夷然不惧。
    身形如同柳叶随风，微微半转身形，双掌一错，锵然有声……
    竟然把那如针如锥的剑势，引偏开来。
    绞缠扭曲着，长剑断成数截。
    顺势，一步踏前，反掌击落。
    轰……
    有如大河卷浪。
    杨林还是第一次被人引偏手中剑式，并断了手中长剑。
    直感觉对方手掌心有着一股极其精锐柔绵的劲力，缠绕着，旋转着。
    竟似如厚重的磨盘一样，刺不透，斩不穿，更有无穷劲力反震。
    一击不成，反而被对方一掌借力，轰然打落。
    气劲如山压下，那两掌一虚一实，已经压到身前。
    他自恃筋骨强横，修练国术到达化劲宗师境中期，又有着周天大圆满的内力在身，当然不惧掌力硬拼。
    一式履霜冰至掌，打出一片雾蒙蒙的寒气。
    咣咣……
    接连两声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
    杨林身形一顿，筋骨铮鸣，陡然倒撞七八步，差点就没跌下屋脊……
    而裘千仞身体一晃，微微后仰，脚下踩烂几片琉璃金瓦，就已经站得稳当。
    他呵呵笑道：“年轻人，你的全真剑法练得很好，掌法也是当世一流。
    奈何，比起老夫来，却是还差了一点火侯……如果只是如此的话，今天，你可能难逃此劫了。”
    裘千仞双掌连环，占了上风，四下一望，并没有见到全真七子联袂赶来，也没有见到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叫花子身形出现。
    当下心中大定，眼中就冒出凶光。
    杀机大盛。
    “是吗？裘帮主的铁掌功夫果然不凡，掌心竟然练成了一股精奇奥妙的奇异劲气，真是让陆某大开眼界。
    不过，想要留下我的性命，却是想多了。”
    杨林知道，自己在终南后山之时与玉姑娘一战之时，就已经达到了300点左右战力，比起全真七子来说，自然要强过数倍。
    但是，比起天下五绝来说，还是要差一些的。
    就算后来，他再次解封至化劲中期，也还是有着差距。
    到底差了多少，其实也没有一个具体衡量的标准。
    现在与裘千仞试手一招，连拼两手。
    他终于明白，到底差了多少。
    裘千仞此人，身为湘西铁掌帮帮主，最主要的战绩就是在铁掌歼衡山一战之中，把衡山派打得七零八落。
    从此一厥不振。
    他的一双铁掌精奇奥妙，威力无俦；
    轻功更是高明，来去如电，登萍渡水。
    铁掌帮在湘西一地，本来只是一个小小帮会，是抗金志士上官剑南心灰意冷隐居之地。
    本来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大事。
    等到上官剑南身死之后，传于裘千仞，却被此人渐渐的发展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帮中数千上万精锐，势力之强，非同小可。
    这也是他后来胆敢投靠金国，加入争压天下的最大依仗。
    武功高，势力强，就会想着搏下一个富贵荣华……
    对裘千仞这种没有家国情怀的汉奸武人来说，投靠完颜家其实正常得很。
    ……
    铁掌帮的势力如何暂且不说，裘千仞的实力，杨林已经见着了。
    果然不愧为王重阳曾经邀请过，想要让他参加华山论剑的人物。
    比起五绝来，可能会差一点，但差得绝对不多。
    战力之强，肯定是在玉姑娘之上就是了。
    到底多强，还得打败了才知道。
    杨林接了两掌，心口发闷，筋骨发麻。
    大周天圆满的内力，竟然都感觉有些运行不畅之感。
    心知自己无论是体魄还是内力，都全面的落在了下风。
    就算是有剑在手，也是打不过的。
    幸好。
    先前在赵王府之时，也不是没有收获。
    九阴真经下卷的获得，暂且不说，还发挥不出什么用处来。
    但是，杀了欧阳克梅超风那么一些高手，他得到的武运点，却绝不是一笔小数字。
    上次提升至化劲宗师之时，消耗了240点武运，他还剩下38点。
    杀丐帮彭长老得了100.
    这一次，又在彭连虎那里得了100点，灵智上人90点，参仙老怪梁子翁85点。
    斩杀欧阳克得了160点，杀梅超风180点。
    最后，废了杨康，得了23点，这个就聊胜于无。
    他如今总共有武运点773点，是一笔极其庞大丰厚的数字。
    本来想着，静下心来一股作气突破金关玉锁十二重楼，却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裘千仞。
    对方出手凶狠，掌法玄妙，不升个级还打不过的样子。
    他一触即退，脚下站稳，嘴角溢出一点鲜血，却是内腑受到震荡。
    虽是如此，却是全然不在意，心里默念，精元武道，解封。
    360点武运值，化为神秘奇异的能量，轰然灌入躯体。
    杨林身体微微发抖，长长吸了一口气，面上就露出舒畅神色来。
    这一刻，他感觉到身体在欢叫，久违的熟悉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
    当初自己一步步在幻境之中领悟打下根基，融合武道，然后创出杀拳道巅峰武术。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的实力一直处于残缺之中。
    就算是修行了全真内功，直到大周天，实力虽然变强了，但终归是身体有着缺陷，不得完满。
    打起来十分不得劲。
    根基有损，当习惯的出手方式，不再成为依仗，杨林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360点武运值燃烧解封之后，他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自己少掉的那些到底是什么。
    是一种拳压天下的自信。
    是当初打下武神之名，无敌之姿的强大气魄。
    因为，这具身体，毕竟不是自己一点一滴练起来的，思维再怎么接受，身体总是不那么协调。
    现在却是不同了。
    这一刻，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就是杨林，再不是什么陆冠英。
    而是当初威压上海，名传天下的杨无敌。
    当裘千仞狞笑着，身体宛如一片轻云飞扑过来时，杨林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