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汤姆的农场旅行

    在漫无边际的田地中间，一辆车开向偏远农场，镜头跟着汤姆下车，他到达了目的地，屋子锁着，没有人应声，牲口棚里的牛群安静，手机收不到信号。
    节奏非常慢，接近十分钟，只有故事的主角出场，矛盾也罢，故事也罢都未曾展开。
    众位评委倒是看的相当专注，不时交谈两句，
    “很不错的演员。”
    “气氛营造的很好，只是故事有点拖拉。”
    这几号人都是从小受欧洲的文艺片熏陶长大，多兰的这点伎俩，在他们面前不算新鲜事。要想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最好还是要返璞归真，认真讲述故事。
    比起电影，他们反倒是对那个演员更好奇。刚才那一幕里，那种焦急、压抑的情绪似乎穿透了银幕，触及到了每个人的内心。
    他从门口的摇椅上拿到了钥匙，走进了房间，狭小，昏暗，光隐约从拉着的窗帘外透进来。汤姆在桌子旁坐下来等待，直到睡着。
    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开口问他所来何事。汤姆惊醒了，道歉，说没有找到旅馆。
    因为这里没有人经营旅馆，女人回答说。
    汤姆向女人表示哀痛之意，女人要他参加第二天的葬礼。
    至此，观众们发现开头的那些话，是汤姆写给他死去爱人的悼词。
    而他男友纪约姆的母亲阿嘉特显然正在期待自己儿子女朋友的到来，汤姆谎称自己是纪约姆的朋友，也是同事。
    这场戏，万年的表现亦是十分优秀，汤姆在与死者家庭成员的交谈中才得知，原来自己的存在始终是个未知，“柜中”男友从未将自己的性取向透露给家人。
    此时，主角那种自嘲、心伤的情绪被万年展现的淋漓尽致。
    之后，让观众紧张的第一个小高潮到了。
    作为暴力的象征，弗朗西斯几乎是披着危险的外衣出场的：黑漆漆的夜晚，在汤姆的房内，一个黑影突然闯入，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口，威胁他这个不速之客在第二天的葬礼上尽其所能致悼词，为了安慰悲伤的妈妈和所有人，然后应该立刻滚回他自己的家，这个黑影就是弗朗西斯。
    次日早晨，他又突然闯入浴室，警告汤姆不得将用于婚礼的香氛用于葬礼的场合，特意前来悼念故人的汤姆未曾料到，男友哥哥竟然对自己如此恨之入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悬疑片讲究一个气氛营造，一看镜头，二看配乐，这两点多兰做的都很出色，配乐以钢琴为背景，通过大中小提琴的弦乐组勾勒出紧张、悬疑、惊恐的气氛，颇具特色，在音乐中仿佛能感受到危险正在步步逼近，立刻就将观众的神经提升八度，渲染场景的效果极强。
    《汤姆的农场旅行》并不复杂，讲的就是汤姆在男友死后，来农场参加葬礼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
    因为在葬礼上无法发言，汤姆在教堂的厕所里被弗朗西斯施以暴力，而他却甘之若饴。
    汤姆和弗朗西斯给牛挤完奶，汤姆说他要告诉阿嘉特一切，然后离开这里。毫无意外，他挨揍了。
    这里，多兰使用了手持摄影，连续晃动的镜头，将人和景交融在一起，看起来像一幅印象派油画。
    善用技法，便能将并不复杂的剧情提升到惊悚的程度，极其考验观者的心理：汤姆在玉米地中奋力地奔跑，而危险正在向他逼近···
    弗朗西斯突然冲出来将其按倒，再一次警告他，让他谨言慎行，不准把弟弟的事情告诉母亲阿嘉特。
    在一段黑屏后和玉米地里叶子的音效后，受伤的汤姆在玉米地逃窜。但当他发现弗朗西斯没有跟上后，反而停下来不断寻找弗朗西斯。
    画幅慢慢收紧，逐渐变得细长的画面里，情绪慢慢蓄力，汤姆试图逃，弗朗西斯试图抓住他。
    两个人在肢体上紧紧相贴。最有意思的是最后一个长镜头，弗朗西斯对汤姆做出了类似亲吻的动作，厮打里带着抑制的爱恋，而汤姆则流露出某种不舍和留恋。
    一贯喜欢滥用音乐的多兰在这里变得克制，只是用了电子音效和鼓声加剧紧张感。
    作为导演，多兰的表达能力无疑是足够的，而在拥有一批优秀的演员之后，故事的表达便更加魅力且精准，毫不拖泥带水。
    冰冷的小镇，孤独的农夫和母亲，冷漠的小镇居民，汤姆就在这样一个古怪的地方，作为儿子和弟弟的替代品生活了下来···
    弗朗西斯也并非完全的恶魔，在房间里，他一反常态，对汤姆敞开了心扉：
    三十岁的他始终和母亲一起生活，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了，他也渴望遇到美丽的女子，拥有美好的爱情。
    从此开始，他改变了对汤姆的看法，并打算带他去更远的村庄，去从未到过的地方。
    他们一同为母牛接生，弗朗西斯温柔的为汤姆包扎伤口。
    在优美的音乐中，两人跳着探戈，夕阳晚照，两人互相吐露心声，最开始的暴力和惊悚似乎消失无踪。
    但是，恶魔之所以是恶魔，是因为，他总会用一些非常的手段，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几日之后，汤姆准备离开，却发现门口停了一辆白色的小货车，而自己的黑色小轿车则被拖进修车库，卸去了轮胎。
    汤姆打电话约莎拉过来。镇上的人对这一家讳莫如深，的士只肯开到路口，不愿意再靠近。
    莎拉的来访，令弗朗西斯吃了一惊，他以为自己能像控制汤姆一样轻易地控制莎拉，但他失败了，他感到有趣，转而与她调情。
    莎拉叫汤姆出去抽烟，她说这一切简直是在发疯。她要汤姆立即跟她走。
    汤姆微笑着，像一只失魂落魄的玩偶。他告诉莎拉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真实，这里，多兰再度使用了招牌式的面部大特写，平静表面背后，却是浓浓悲痛与绝望。
    尤其当万年说弗朗西斯身上有男友的气味，连声音也一模一样的时候，眼睛和鼻子泛红，眼泪平静地流下，没有过多的面部表情和言语，却让人立即看出他对男友真挚深沉的爱，甘愿受酷似男友的弗朗西斯的虐待也显得合情合理。
    结局的诱因就是汤姆独自一人在酒吧喝酒，在多次追问酒吧老板之后，他知道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在真相一层一层被剥开之时，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男孩，因为和纪约姆跳舞，被弗朗西斯把嘴撕烂到耳根部分。
    此时，汤姆终于明白了曾经周围的人投来异样眼光的原因，他如同被一棒给敲醒，开始渐渐醒悟。
    于是，在第二天清晨发现弗朗西斯不在之后，他立刻选择逃离。
    半途中，弗朗西斯驾车追赶，森林中，一个躲，一个找，气氛压抑紧张到极点。
    这里，多兰再度使用了画幅变化的技法，算是之后《妈咪》中叙事手法的第一次尝试。
    在这里，画面从原本的方形变得细长，超过了1.85 ：1，继续拉长。他不是为了增加画面细节，而是减少了画面细节，好让观众的注意力放在两名角色的身上，来营造故事的紧张与压迫。
    这个画面里，随着画面的拉长，观众的心也随之收紧，愈发的紧张了起来。
    结尾，歌曲going to a town响起，汤姆已经驱车驶回了大城市。
    此时，昏黄色的演职员表出现，车窗外，大城市灯红酒绿，高耸的建筑物，喧闹的大街，醉生梦死、肆意挥霍青春的都市现代人，冰冷漠视的眼神，现代人的孤独与空虚感一览无遗。
    直到片尾名单滚动完毕，那首歌放完，全场如雷的掌声才响起。
    贝托鲁奇带头鼓掌，姜闻也紧随其后，虽然他不爱这些故事，但不得不说，这小子的风格，够独特的！
    得亏墨镜王没来，要是他来看一眼，说不定还真得把金狮奖给多兰。毕竟都是一路人，热衷于长镜头、骚气音乐，还有大色块的画面。
    主持人上台，示意众人按进，“感谢哈维尔为我们带来一部精彩的电影，请主创上台。”
    多兰带头，万年跟在身后，之后是摄影师杜宾，还有皮埃尔等人。
    贝托鲁奇作为主席，上来勉励了两句，一个意呆，一个魁瓜，用英语交流，特有黑色幽默的味道。
    “在《汤姆的农场旅行》中，我们充分感受到了画面构图的严密。这部电影是否意味着您电影作品中的一个转折点？”主持人问。
    “从情节的角度来看，《汤姆的农场旅行》已经离我很远了，但是这部电影让我明白了很多电影之外的事情，它们存在于我们生活当中的方方面面。因此，是的，这部电影对我来说是一个转折点，它让我有所提高。”
    “为什么没有选择自己主演主角？”
    “我在电影中出演角色就是为了丰富它的内容，万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演员，他无拘无束，理解力强，完全不需要我的指导便能完成表演。这种时候，我就只需要隐居幕后就好了！”
    多兰并不吝惜对万年演技的夸奖，两人相视一笑。台下的观众更是双眼放光，跟看着什么稀罕场景似的。
    等会儿，你们丫不会都是腐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