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路口

    九条朝雨坐在电车里昂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现在她和夏斋买完生活用品，准备打道回府。
    安静的下午原来是这样的，没有来去频繁的宾客，没有喧闹的音乐，没有端着的架子，只有一种淡淡的惬意，暖风拂面下的安宁和迫切想回家的喜悦。
    九条朝雨侧着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男孩，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回以一个警惕的目光，可能在怀疑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这一幕莫名的喜感，九条朝雨这么想。
    她也没有克制自己，很自然的露出笑容，笑容干净纯粹。
    这在夏斋的眼底颇有嘲讽的味道。
    笑完后九条朝雨向窗外看去，夕阳如海潮般涌入视野，巨大的日轮像是在燃烧，光辉一点点穿透玻璃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一片。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面对新生活了。
    如果这是一本书的话，书名就叫做《九条大小姐想要新生活》。
    ‘哐当哐当...’
    电车驶过轨道发出平稳的声音，它看上去已经很老旧了，像风烛残年的老人，眯着眼在这座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里闲逛，对着夏末告别。
    九条朝雨突然起了一种分享的心情，她连忙转过头拉了拉夏斋的衣角，对着他郑重的‘说’：
    ‘好看’
    但说完以后她又觉得有点难为情，因为这一幕不过是很常见的景色，每一天、每一个下午都会发生，她这话说出来颇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让人觉得做作。
    九条朝雨盯着窗外发呆，心想这种做作似乎跟普通人不搭边，可能需要改。
    她之前一直梦想着做一个普通人，想去世界各地旅游，想看夏末的烟火，想听初冬的旋律，为此九条朝雨曾经做了很多功课，但是等她成功跑出来以后，才发现心底空空的，似乎少了点什么。
    她思考了很久，觉得可能是少了一个陪自己看风景的人....那个面相凶恶的男人，那个总是唠叨的老爹。
    九条朝雨突然难过了起来，她闷闷不乐的挎着脸，心想一切都乱套了...或许这并不好玩？
    这一趟远门或许不该出？
    “好看。”夏斋突然出声，“但以后你会看见更好看的景色。”
    ‘还有更好的景色？’九条朝雨给夏斋看小纸条。
    “会有的。”夏斋垂眸，夕阳的余辉照在他的脸上有点发亮，“以后会看见的。”
    “啊吧啊吧。”九条朝雨张了张嘴，伸手戳了戳夏斋：‘真的？’
    “真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值得去看，值得和朋友一起看。”夏斋认真的说，他拿出手机给九条朝雨：“这照片是我家门前的湖泊，好看吗？”
    九条朝雨点点头。
    “好看我下次带你去，你要是来温宁市我一定招待你。”夏斋说。
    ‘太远了’纸条上的字迹娟秀。
    “不远，才几个小时的路程。”夏斋说。
    ‘谢谢’九条朝雨心情好了很多。
    夏斋摇摇头表示无所谓：“要真的觉得谢谢就回家吧，你父母应该很想你。”
    ‘没有父母’九条朝雨在纸上写。
    “领养你的人呢？”夏斋问。
    “生病了，不让我见”九条朝雨又写，她挠了挠头似乎还想写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写。
    夏斋沉默了，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静下来....几分钟里九条朝雨一直没说话，也没有表情。她默默的看着夕阳下静谧的城市、往复的花海。
    还有夏斋的脸。
    ...
    ...
    回到公寓。
    九条朝雨懒懒的往卧室里走，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
    “先去洗手，别吃零食，准备一下吃晚饭了。”
    她转过头，夏斋系着围裙站在厨房，一副严肃的样子。九条朝雨吐了吐舌头表示要求真多，但是并没有反抗，乖乖去洗了手。
    等待晚饭的时候她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晚间档，煽情剧本非常下饭，最少把九条朝雨看饿了，她左右撇了一眼门口的塑料袋，但是那里有夏斋站着，估计是不会让她吃零食的。
    想了想九条朝雨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给自己倒了一杯大麦茶，眯着眼继续看剧。
    时间过的很快，没一会儿夕阳就坠下来了，最后的光把天空中的云烧成火焰的颜色，在越来越浓郁的夜色中，被磨得很光的塑料长椅反射灯光闪闪发亮，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只有蝉鸣...
    或许这不是蝉鸣，而是别的昆虫发出的声音，无论怎么样夏天已经到了末尾。
    是啊，到末尾了。
    九条朝雨低下头感觉怪怪的，摸了摸胸口有些奇怪的感觉，但是这时候她也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那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她嗅了嗅，感觉比老爹做的饭要香，有红烧肉的味道，胡萝卜和土豆的味道，还有味增汤...这几天喝味增汤过多，有点想吐，希望不要再来了。
    九条朝雨想了想，觉得要是有味增汤的话还是会喝，毕竟自己从不挑食。
    ‘咕噜咕噜...’
    声音从锅里冒出来，九条朝雨的耳朵跳了跳，心想这是什么声音...排骨汤？
    不清楚，反正味道很浓，里面应该是放了白萝卜。
    真不戳。
    九条朝雨突然间开心了起来，她呼啦呼啦的在房间里蹦蹦跳跳，然后跑到阳台，冲着树上的喜鹊张牙舞爪。
    身后很快就传来没好气的声音：“别闹了，会影响到楼下的。”
    ‘才不听’
    九条朝雨冲着身后的人做了个鬼脸，然后不理不睬，继续跳来跳去，直至楼下的房客气势汹汹的找上门——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身体发福但是看着颇为喜感，上来就抱怨了一大堆。
    夏斋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对着男人道歉，非常有礼貌的说下次一定会注意。这个过程中九条朝雨一直在旁边偷笑，唯有夏斋转过来的时候才摆出一副委屈的神色。
    男人走后夏斋继续回厨房烧菜，九条朝雨也继续蹦跶，她看着安静的街道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真好’
    她也不知道好什么，但就是很开心，尤其是那句‘吃饭了’传来以后。
    当饭菜上桌，热腾腾的米饭冒处的气体遮住了九条朝雨的视线，她陡然想起了一句话；
    ‘人的一生是一条很长很长的道路，他（她）已经陪你走到这一段路的十字路口了，也是时候该分开了，但不要悲伤，因为下一段路会有新的人陪你走下去，以及，那个人会在路口一直看着你往下走。’
    “我开动了。”夏斋说。
    “啊吧啊吧。”九条朝雨看了眼夏斋，有样学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