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张宝的明悟

    没有再看面前的吕布，张角举起手中的符剑，一股无形的气势从已然形销骨立的张角身上散发出来。
    “想我张角，自幼修道，尝人间百味，明世间疾苦，本以为得天书三卷，可救苍生于水火，平天下于乱世，可谁能想到，纵然我窥晓阴阳，偷天换日，却依旧难改天数。”
    “既然天不助我，我便逆天！苍天当死，黄天降世。今日我张角便以此残躯，破大汉国运，就算是苍天，又能奈我何？”
    轰隆！
    一道道电光在天空中闪过，将张角那枯槁的面容照的更加清晰。
    披肩长发无风自动，衬的张角状若疯魔。
    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土黄色云气在广宗城上方凝聚，那如龙蛇乱舞一般的电光在抵达广宗城上方的时候就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被牢牢的挡在了上面。
    黄巾气运。
    张角想要破灭气数未尽的大汉国运，毋庸置疑是逆天之举。
    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然而张角却凭借着黄巾气运硬抗了天谴。
    很显然，今日张角不仅要燃烧自己仅存的生命，而且还要燃烧剩余的黄巾气运，只为殊死一搏，破灭大汉国运，提前开启乱世。
    天空中狂雷乱舞，然而却难伤张角分毫，甚至从吕布的角度来看，那漫天的雷霆更像是无能狂怒一般。
    院子里，张角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天空中最后的黄巾气运，和张角最后的生命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流星陨落。
    星陨，人亡。
    然而，那道流星陨落的方向，正是洛阳。
    万丈金光在洛阳城上空升起，一道饱含痛楚的龙吟响彻天地。
    流星陨落，金光四散。
    本就垂垂迟暮的大汉国运仅剩稀薄的一缕，仿佛随时都可能破灭。
    广宗城里，吕布走到张角身前，拿起地上的三卷太平要术，然后出声大喝道：“贼首张角已经伏诛！”
    轰隆！
    一道天雷当空落下，仿佛要将张角的尸首也化为齑粉一般。
    因为现在已经没有黄巾气运可以阻拦这天地之威了。
    吕布头也没抬，方天画戟横空抡起，直接将这天雷劈散。
    “滚！”
    抬头看了一眼那漫天的雷云，吕布怒喝道。
    不管怎么说，他也从张角手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今日有他在此，怎么也要让张角留个全尸。
    而仿佛是感受到了吕布的决心一般，天空之中雷声渐熄，片刻后，天大雨。
    广宗城外。
    汉军与黄巾军依旧在厮杀。
    不过，随着乌云蔽日，天降大雨，战场上的能见度直线降低，不管是汉军还是黄巾军都受到了不小的阻挠。
    可即使是这般，皇甫嵩也丝毫没有退兵的意思。
    区区大雨，安能阻他破黄巾之心？
    一道道命令不断以皇甫嵩所在的云车为中心传达下去，尽管汉军的推进随着天降大雨变得愈发吃力，但是在皇甫嵩的调度下，汉军的阵型却依旧稳固如初，并没有因为这场大雨而变得散乱。
    只是，皇甫嵩没有退兵的打算，但是随着天降大雨，张宝却已经产生了退意。
    这场厮杀持续到现在，汉军几乎已经取得了全面的上风，黄巾军可以说完全是凭着黄巾力士再强撑。
    没办法，张宝和皇甫嵩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统帅。
    现在天降大雨，在张宝看来，正是撤退的好时机。
    不过，他虽然是这一场战役的指挥，但是没有张角的命令，他根本不敢做这么大的决定。
    所以，天降大雨之后，张宝也是火速命人去请示张角。
    可惜的是，他却注定收不到张角的命令了。
    张宝派去请示张角的人没多久就回来了。
    那人一路纵马狂奔，溅起大片泥水，最后从马背上滚落到张宝面前：“地公将军，广宗......广宗失守了！”
    轰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在张宝耳中却不啻惊雷。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消息。
    在太平道所有人心中，张角就是神明。
    就算是张宝和张梁，他们对于自己的这位大哥向来也是毫无保留的信服。
    因此，在张宝眼中，张角是不可战胜的。
    而有着张宝坐镇的广宗，就算主力全都出城与汉军决战了，也不可能陷落。
    但是现在广宗陷落了。
    张宝一时之间陷入了迷茫当中。
    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哥呢？
    突然间，张宝想到了决战前一天发生的事情。
    张角把从未交予别人指挥的黄巾力士交给了他，还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让他失望。
    张宝又想到了再往前的那段时间，张角因为要调养身体，一直无法出面主持大局，但是在决战的前一天，重新出面主持大局的张角却是容光焕发，丝毫没有半点虚弱的痕迹。
    回光返照这四个字在张宝的脑海中浮现。
    这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终于知道广宗为什么会失守，张角为什么要在那一天把黄巾力士交给他指挥，说不要让他失望。
    张角，他的大哥，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归天了。
    双拳紧握，就连掌心的肉被指甲刺穿张宝也恍然未觉。
    然后，他几乎是吼出了自己的命令：“传令，全军借大雨掩护，撤出战场，离开广宗！黄巾力士，随我断后！”
    在吼出这个命令的时候，张宝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张角在对他微笑。
    大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张宝在心里默念道。
    张宝的命令很快就传达了下去，与此同时广宗失守的消息也传播了开来。
    一支支黄巾军在大小渠帅的领导下仓皇后撤，唯有张宝所在的黄巾力士方阵不退反进，朝着面前的汉军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进攻。
    皇甫嵩很快就察觉到了战场上的变化。
    看着迅速后撤的大部黄巾军，皇甫嵩脸色一变。
    他之前为了迅速击溃对面的黄巾大军，在略微击退了黄巾军两翼的兵力之后，便下令让两翼的汉军夹击最中间的黄巾力士。
    在皇甫嵩看来，只要击溃了黄巾力士，剩下的黄巾军就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他万万没有想到，对面居然以黄巾力士为诱饵，来换取其余大军的撤退！
    这样一来，汉军两翼的兵力都在朝着中部富集，按照皇甫嵩之前的指挥意图夹击消灭最中间的黄巾力士，反倒没有什么兵力去追击后撤的黄巾大军了！
    “传令下去，让两翼停止向中军运动，全力追击后撤的黄巾军！”
    连忙下达了新的命令，这一刻皇甫嵩甚至产生了想要骂人的冲动。
    对面的统帅是谁？
    黄巾力士这种精锐是能说舍弃就舍弃的吗？
    最重要的是，对面统帅的大旗还在黄巾力士当中啊！
    还能这么不按道理出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