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敲打

    与白起的痛快相比，老人就是很大的不痛快了。
    自两人当天的谈话之后，白起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炎黄城的居民也大多一如既往地麻木。虽然老人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却没有多做什么，只是目光更多的投到城主府和那个年轻领主的身上，目光挑剔，却也不多做什么，对于那个领主，对于这些居民，听之任之。
    老人的做法似乎有点不地道，但白起也没有什么介意的表示。
    老人在等、在看，白起清楚明白，但也不急着一定要做些什么向老人表达自己的善意。
    直到过了这么久，直到这一天的这一刻，白起拿出这张单子，老人的内心终于动摇了起来。
    单子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一些生活必须品。
    是的，必须品，但对于曾经的古巴比伦城的居民来说，这些必须品往往是珍贵而稀少的。
    所以看起来城中的居民是麻木呆滞的，在白起看来也有一些营养不良的因素。
    老人知道这些事情，白起更清楚。
    所以虽然有很多别的办法来对老人释放自己的善意，但最后白起还是直到这一天才拿出这样一份对老人的交代。
    感动吗？很感动的！老人的激动表现就能看出。
    但事实却是，老人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甚至无法比喻的不痛快，倒不是对白起的作为不满意，只是觉得再这么多做一些或是少做一些对于这个小领主其实都是一个样子，但对于古巴比伦城的居民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同。
    但是他还敢还能奢求更多吗？如此似乎也就足够仁至义尽了……
    老人的脸上挂着似哭似笑的表情，说到底这些东西虽然是居民们所急需的，但是解决了又能怎样，会更好吗？不一定的……
    所以这所谓的机会，似乎跟希望二字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所以老人虽然接了这份差事，但心中并不觉得多么愉悦。
    但多少，让这个城市的居民，能更好一点吧……
    白起并不愿意多加揣测老人内心的真实想法，虽然大致内心脉络也能缕清，却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这事情嘛，白起在不影响自身利益的情况下，算是履行自己的承诺，仅此而已。也正如老人所想，多一点少一点其实都无所谓，少给了，怕老人心里不痛快。至于多给？凭什么？！
    明知道烂泥扶不上墙，自己难道非得拿根搅屎棍在那里捣鼓？孤行千里吃屎嘛，哪怕给它一根肉骨头，吃完了之后不还得刨粪？
    所以他从来不指望那古巴比伦城里的这代人能有什么大的作为，权当养了一群宠物罢了！
    白起难道不知道初期选拔进入炎黄军的人是什么货色？白起难道不知道那些真正能吃苦耐劳懂得感恩的人是什么人？白起难道不知道，有很多更适合就因为所谓的“先天”不足被他拒之门外的人其实有多适合？
    但当时的他没有选择，因为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形成最有战斗力的军
    队！
    更何况，他白起也有着那个自信，只要不是那真正的白眼狼，他自然有办法把这些炎黄城中的恶汉蛀虫操练成合格的军人。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但能说他没有给那些普通人机会吗？他给的还少吗？老人可能看到了，可能会把这种看到当成理所当然。那么好，我再多给一些更显眼的施舍，看看会怎样？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白起不会！他从第一天走进古巴比伦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座城已经烂到根子里了，这些居民已经成了蛀虫，再不清扫，这座城真会成为历史！
    所以白起要做一个大手术，但他需要助力。
    炎黄军的建成是他的一手棋，拉拢老佩恩等一些老人也是一手棋。
    但白起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这么顺利地就把异族收服了，所以之前下的这两手棋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不过，既然以前承诺过了，白起自然会履行承诺，也成了现在这最后一次施舍。
    所以白起看向老佩恩，目光中多少带着一丝怜悯。传闻中多么意气风发的老人，不还是被这些苟延残喘的人们所拖累，现在不也像条狗一样？
    那么，自己就最后狠狠地撕开一些人的伪装，或者说狠狠地撕碎这个老人最后的一丝幻想，让他看看这个世界赤裸.裸的恶意，看看很多人的丑陋与不堪，最后才能狠下心来与自己一道把这座城市的一切重新打破？
    想想，也许很残忍，但一定很快意。
    收回这些萦绕在心底很久的这些思绪，白起看向鬓发洁白眼神却明亮的老人，缓缓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有一些事情我得跟你讲清楚了！”
    老人打起精神，看向白起，甚至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已经明白了老人的想法，但白起在意吗？一点也不在意！
    “从我来到炎黄城到现在已经有了一年半的时间，时间虽然不长，但从我手中流向炎黄城的金币有多少？您老呢，可能不清楚甚至是懒得计算，而我呢，很清楚，但却懒得跟您解释。但我敢说，只是这一年半的时间，炎黄城的居民，腰包中的金币，绝对是以往的十倍！别不信，您老要真想知道具体数字，找苏姗去，她肯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然后再骂您一个狗血喷头！曾经古巴比伦城的居民是几辈子没见过钱，只进不出不说还总想着讨价还价？”
    白起摇了摇头，继续道：“手里有钱了，放在兜里能生钱啊？世间哪有什么便宜都让一个人占了的道理？所以这批物资我不是免费赠送的，但我也绝对不要高价，甚至是比缪斯城的水准还要低一半，够仁至义尽了吧？所以别再跟我说什么炎黄城的居民是苦哈哈的废话，也别跟我说领主就应该为居民谋福利的屁话。他们是人，我特么就不是人了？他们能挣钱，我就得次次亏钱？”
    老人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白起也适时停下自己的话头，等待老人开口。
    老人想了半天，才小声说道：“钱毕竟都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了，如果到
    时候那些少数人疯抢，那些穷人怎么办？”
    白起嗤笑一声道：“现在知道你们古巴比伦城居民的劣根性了？放心，你想到的我已经想到了，那你没想到的呢，我想的更清楚！炎黄城里有多少人？我不知道您老记不记得清楚，但放心，我这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大多数的名字我也能叫得上！说这些倒不是为了跟你炫耀我多么出众的记忆力，没必要嘛！但是呢，既然我已经清楚了炎黄城到底有哪些人，自然知道哪些人是为富不仁，哪些人既不富更不仁！所以啊，这么大的工作量，我不奢望所有的穷苦人家都能得到这批物资，但我只要看好那些少数人，剩下的多数人自然能得到他们该得的。我这么说，您老能明白吗？”
    老人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虽然眉头依然紧锁，心底有什么东西压抑着无法排泄，但也是无话可说。
    但白起的话并没有说完，只见他神色微微一肃，寒声道：“但我的丑话得跟你说在前面，我从来不指望你们以前的巴比伦城的人会对我感恩戴德，但我也不希望这些人给我拖后腿，像上次藏锋谷剿匪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次发生！到时候我可不会再迁就这些人，取而代之的将是雷霆血腥地镇压，任何人说任何话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改变！”
    老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似乎想要保证什么或是辩解什么，但话语到了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了下去。正如这个小领主所说的那样，古巴比伦城的军民什么德行，老人自己知道，小领主也已经知之甚详，说再多，完全没有意义。
    说到这里，白起该说的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不过既然想要用老佩恩，自然不能一直敲打，所以白起稍稍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柔和一些，“我让您老押运这批物资，一来也是想要依靠您老的武力保证这批货物的安全，二来也是想等这批物资运回炎黄城，有你在也能多少弹压一下居民们的逆反心理，不好的苗头由您老扼杀在萌芽之中，总比我的炎黄军甚至是异族大军镇压来的好不是？”
    话语虽然轻柔了很多，但最后白起还是多少提醒了一下老人，现在的白起已经不再是刚到巴比伦城时那样是个无根之木，他已经有了毁灭整个巴比伦城的资本。
    事实上，把所有东西打破了之后重铸，总比现在这样缝缝补补来的轻松不是？
    当然，这里面肯定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在里面，老佩恩也懒得细想，但白起的话说到这个程度，这份情，老佩恩得承！
    所以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放心吧，我会把事情做好的！”
    见老人已经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白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点了点头，然后又跟老人交代了一些事项。
    半个小时后，看着老人领命离去时萧索的背影，白起怔怔出神。
    传说中曾经洒脱无敌的疾风剑圣，什么时候也被生活压弯了脊梁？难道从圣级被人打落凡尘之后，所有的心气也坠到了低谷？
    应该悲哀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