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熟人相见

    对于一个故事来说，需要人物的冲突，情感的起伏，这样才能够吸引观众或者读者。
    自然人观察保护区内的实时监控需要变成影视剧，需要从平淡的日常中提取出一个个故事，那是一种繁琐的过程，很多人的生活都是平淡如水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波澜不惊，就算经过了剪切，也是那种波澜不惊的，毫无吸引力的。
    所以，人类向着自然人观察保护区引入了某种变量——齐杰拉花。
    这种靠着花粉能够为人带来快乐梦境的特殊植物，成为了发生在自然人保护区内许多故事的重要因素，爱、恨、情、仇，欢笑、痛苦，等等这些情感，增加了故事的色彩。
    齐杰拉花在有日照的时候活跃，在天黑之后变弱，白天时候沉迷于快乐梦境世界当中的人们，到了晚上的时候则会因为现实的落差而感到痛苦，由此所引发的一系列故事才形成了一部又一部的影视剧集。
    在人类为自然人写的剧本当中，太阳系内只有地球这一颗行星，最近的行星也在数个光年之外，并且在地球上只有以前被叫做澳洲的这块地方是适宜人类生存的，自然人失去了向外探索的动力，只能困顿于那一片土地上，齐杰拉花便成为了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份。
    “齐杰拉花的种植我们经过研究，发现它是一种对环境要求非常苛刻的植株，只有在地球的环境下，它才能够正常地生长，月球、火星、土星的卫星、完全模拟地球环境的太空站，我们都进行过实验，都无法成功地培植齐杰拉花。”陈昏对岳斯说到：“虽然为了保持物种的多样性，我们给予了自然人生存繁衍的权力, 但是, 仅仅让他们的故事作为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一种调剂, 那就实在是太浪费资源了，于是便将齐杰拉花的种植工作转移到哪里一部分——他们认为其中有用的，是齐杰拉花的花粉, 我们需要的是花株本身。”
    人类在自然人保护区内扶持的傀儡公司，负责对齐杰拉花进行收购, 并且对农业进行调控, 防止齐杰拉花的种植侵占了粮食作物的份额, 粮食的减产可是会造成饥荒的出现的。
    陈昏发出的航道申请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批复了下来，有一架小型的飞船被从太空舰队中抽调出来, 供岳斯出行使用，靠着这艘非常的识别码，他们的通行将会顺利很多, 不会将不必要的时间耽误在身份的验证身上。
    那是一款不规则的碟型飞行器, 放没有喷射端口, 明显是采用无工质引擎, 起降飞行对外界的影响很小——从下方向上观察飞行器的底部的话，放在公元纪年的时代里, 妥妥的就是都市传中飞碟的样子。
    但是当岳斯问清楚这款飞行器的引擎采用的原理之后，整张脸又垮了——虽然人类的技术已经发展到可以不借助宇宙天神组·蒂亚穆便可以自行操控引力子，但是引擎的原理依然是他冬眠之前了解到的, 那款惯性推进器发展出来的，外形依然是陀螺仪的样子。
    乘坐着飞行器升空之后, 在月球上，岳斯看到了连绵成片的建筑, 那是生化实验室，以及开采岳斯资源的工厂, 以及生产作物的人工农场——虽然因为月球的土壤并不适合种植作物的缘故，大部分的食物都是通过飞船从地球运输来的，但是月球依然自己种植了部分，可以保证在航线被切断的前提下，可以自给自足一段时间。
    “我想大致浏览人类如今的活动范围，不需要靠近具体的行星，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足够了。”这是岳斯提出的要求，飞船的驾驶员照做了。
    第一个目的地是太阳系最内部的水星基站，飞船先是在近月轨道上飞了三圈，借助月球的引力助推作用进入了地球的轨道，然后借助地球的引力助推作用向着水星的方向飞行。
    在地球周围，岳斯看到了武装卫星，以小行星为基础改造而成的深空基站，鱼雷、导弹发射平台，太空港、太空船坞，太空战舰形成的四道严密的防御网络。
    此时它们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如果没有进行验证身份的话，飞船将会被集火击毁。
    此外，还有无数的太空电梯从地面延伸出来，就像从地面一直生长出来的，拥有着极细的菌柄与巨大的伞盖的蘑菇一样。
    在水星前的前沿基地上，岳斯看到了捕捉太阳粒子的巨大风帆，那一片又一片的风帆，形成巨大的阵列，一个风帆阵列所形成的“阴影”比水星还要巨大，将其笼罩着, 使其终年得不到阳光的照射——虽然水星本身便是太阳系内最小的行星罢了。
    这些风帆的作用是收集着恒星不断向外辐射的能量，这些来自恒星的能量, 自古至今，依然是人类重要的能量来源之一，只不过是利用的方式不同, 古代是使用植物通过化学反应固定的太阳能，如今是利用太阳能本身。
    这些风帆阵列中的任意一个，每分钟内所收集到的能量，换算成电力，足以维持公元纪年时代，人类一年所使用的电量的总和。
    只是，看着那巨大的风帆，岳斯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咋舌起来。
    陈昏见了，还以为岳斯对如今人类所取得的工业奇迹，技术的研发与应用之间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并且还有体量的问题。
    在火星上，岳斯看到巨大的铸造工厂在时刻不停地工作，往来不停的运输舰船将大量的经过初步精筛与冶炼的各种矿物运输到太空港口，又将大量的工业品运输到太阳系内所有的人类定居点，又或者直接在太空船坞组装成一艘艘的太空战舰。
    在土星与火星之间的小行星带上，无数的采矿船选取着小行星进行矿物的开采，在太空加工中心进行筛选与冶炼，以减少物资运输的成本。
    大量的浮空平台停留在土星的大气层中，从土星的大气中抽取、分离、提纯着含量丰富的氢类物质，供应着人类生产生活中大部分聚变反应堆的燃料消耗。
    当然，那属于民用款的燃料，人类战舰所使用的是反物质泯灭技术以及宏原子聚变技术——最新型号战舰的最高速度达到了光速的百分之三十七。
    这已经超过了三体人舰队所能达到的光速的百分之十，但是人类依然非常谨慎。
    “为什么，人类如今掌握的技术，至少在飞行速度这一项，已经超过了三体人，为什么不向外探索呢？”岳斯说到：“寻找到其他的星系，拥有一颗恒星，宜居行星的星系，拓展人类的版图。”
    陈昏说到：“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以及在很多技术上，我们还未进行突破。”
    “首先是物质，飞船携带的物质是有限的，而宇宙空间是无限的，相比起三体舰队有着太阳系这个物质充沛，环境适宜的目的地之外，向外探索的话是漫无目的的，充满着随机性，即便飞船内部有着循环系统，可以大大延长飞船的巡航时间，但是那迟早是会有消耗完毕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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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们并没有放弃对外探索的步伐，我们派出了许多无人探测器，向着已经确定好方位的星系进发，在确定了该星系中存在着合适的行星之后，我们将进行正式的开拓。”
    “地球的位置太好了，没有人会放弃已有的富足生活，向着未知的领域进发——就像在人类早期的时候，科技并不发达，一群人生活在一个资源富足的小岛上，周围在很近的，能够通过眼睛直接看到的位置上，同样存在着物资丰富的岛屿，他们不断发展技术，制造出可以快速航行的船只，往来于这些岛屿之上，靠着物资的采集获得了丰厚的生活。”
    “这个时候，让他们探索这个岛群之外的岛屿，那只知道大概方向，却不知道具体位置，是否拥有让人存活下去的物资的岛屿——那无疑是非常冒险的事情。”
    “并且，就算找到了宜居的岛屿，上面是否已经居住着人，对方对来者的态度是如何，也是未知。”
    “假设，最糟糕的情况，那些新发现的岛屿上居住着人，并且同样掌握着远航的技术，并且拥有着强烈的侵略性，探索的人的到来，反而会暴露自己岛屿的位置，引来敌人的入侵。”
    后来陈昏又说了很多，但是岳斯完全没在听的，只是在心中默默地说到：“人类，你们将不得不进行开拓新的家园的步伐。”
    在最外围的前哨站上，岳斯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丁仪。
    这位一同在地下基地工作过的老同事真的老了，虽然他也进入过冬眠，但是却不像岳斯一般一直沉睡到现在，在战争之后的几十年之后，他陆陆续续苏醒并活动了数次，现在从外表上看已经完全是个老人应有的模样，不过精神状态非常好。
    见到岳斯的时候，丁仪露出了笑容，和他同一时代走来的认识的人，岳斯是唯一的一个，热情地与岳斯握手——不过因为都穿着动力装甲的原因，这次握手显得很尴尬。
    “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熟人之间跨越一百多年的时间再相见，丁仪絮絮叨叨地与岳斯说了很多，算是寒暄，算是倾诉。
    不过，更多的还是吐槽：“这个时代的人类，实在是太无趣了，就连烟草都没有，甚至连尼古丁贴以及相似的玩意儿都没有。”
    “为了你的身体健康，还是把烟戒了吧。”岳斯说到。
    丁仪却说到：“这个时代的人类，比你想象的更加疯狂，烟草什么的，根本不算什么？”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三体人的探测器靠近的消息，人类将会进行一场超大型的比赛，整个太阳系之内的巨大活动。”
    “太空奥运会？”岳斯好奇地问道。
    他从冬眠中苏醒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非常肤浅，只是走马观花地大略地走上一遍，根本没去细致地了解它——靠着动力装甲，他可以接入人类社会的网络当中，一点点地熟悉如今的世界，但是现在没有那个时间。
    “不，是星系赛车！”丁仪感慨地说到：“那个时候，比赛选手们将会齐聚地球轨道上的太空船坞，穿着动力装甲宇航服，驾驶者一定规格级别以下的飞行器，飞船或者飞行摩托，向着终点的火星出发，全程直播，场面非常壮观——是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了。”
    “那么收视率第二的节目是什么？”岳斯问道。
    丁仪看着岳斯，说到：“能够问出这个问题，果然是你，岳斯——收视率第二的节目，是一档来自自然人保护区的电视剧——在人类刻意的诱导下，某个自然人保护区里的化学老师无意间发现了齐杰拉花除了花粉之外，它的精华萃取物也能够对人类的大脑的影响，然后被人类扶持的傀儡公司不断地暗杀，对方不断地逃亡的故事。”
    “不得不说，为他们设置保护区的创意，实在是太绝了。”
    说到这里，丁仪看着岳斯说到：“你身上的动力装甲是最新款的啊，是你自己买的吗？”
    岳斯摇头说到：“并不是，我只能暂时使用它，没有所有权——再说，面壁计划已经废弃了多少年，我在如今的人类社会中的位置很尴尬，而且没有货币之类的。”
    丁仪闻言一笑，说到：“这点你可以放心，地下基地至今依然在运作当中，我们的职位还在，我之前一直在那里工作，因为与三体人的探测器的第一次接触，才正式来到了太空当中——你从成为面壁者之后，地下基地一直给你算成带薪假，至今两百年了，你的工资福利什么的，一直在累加着，现在已经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了，现在你可是一个有钱人。”
    寒暄之后，丁仪继续对岳斯说到：“欢迎来到未来，你对如今人类的表现怎么看？”
    “谨慎有余，进取心不足，以及低估了宇宙的危险。”
    “不愧是你，也看出来了这一点。”
    透过深空基站的舷窗，岳斯和丁仪看向了太阳的方向：“人类啊，为自己招来了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