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吾今具足

    见死不救？
    秦明嗤之以鼻，这和尚要真的是见死不救，又和襟立衣有了交互，以津真天现在已经上去啄他脑门了。
    不来个当场暴毙都是好的。
    “九条师傅，伦敦大学的科学家曾对6641个人做过测试，发现百分之四十的人的第一份记忆是虚构的。”
    “华盛顿大学因也曾邀请一群人，让他们讲述小时候走失的经历，每个人都讲得头头是道，但实际上，参加实验的人都没有走丢的经历。”
    “记忆会说谎，人类最擅长的事之一，就是美化自己的记忆。”
    “有些不好的记忆，人们不愿意回想，便会不由自主的美化，久而久之，会让人产生错觉。”
    众人面面相觑，这怎么还牵扯到了西洋？
    可看秦明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们也信了。
    而且现场的所有人，都在之前的火灾中，见识过兰医怎么救人，一些看似完全不可能的方法，在他们手里，却能活人无数。
    “西洋真的有这种实验吗？”千叶佐奈子瞪大眼睛好奇道。
    “有。”
    不过那是二十一世纪的事情了，还是我在百家号上看的，秦明面带微笑道：“想了解的话，可以跟我学外语。”
    “是外语啊，可真得好好学....”
    千叶佐奈子煞有介事的盘算着：“幕府力主开国，和西洋人交流势不可免....”
    “安倍大人，你的意思是.....”九条面色却变了。
    “九条师傅还是讲明真相吧，其实以奉行所的能力，你不捏造河童谣言，不埋藏动物肢体伪装河童，奉行所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所谓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你的种种行为让我将你锁定为嫌疑人，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见死不救，为什么还要特意做这么多事？”
    “只说住持不慎溺死，你在寺里念经没听见，反倒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没有妖怪作祟，更不会有人记得和尚溺亡这种小事，今天也就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秦明目光如刀，很可惜，九条城府和佛道修为一样深，面色不改。
    但他还是洒脱的承认了：“因为做不到。”
    九条面上的悲苦之色，越显凄凉：
    “那天住持跟我说，以我的佛法禅理修为，还得再修行二十年，才有可能继承住持的位置，所以要我专心悟禅修佛。”
    “我就是个叫花子，被村人驱赶的乞丐孤儿，母亲是吉原人尽可夫的游女，父亲是缺了条腿的山野盗匪。”
    “安倍大人出身高贵，做梦也想不到，我在村子里受到的是什么待遇，我从没被当成人，人有身份，身份有上下之别，可是我连身份都没有。”
    “我这样的人，即便被住持收入寺中，往常也只能足足打杂的活儿，有时候觉得稍有感悟，和香客论禅，反而会被讥讽！”
    “二十年？莫说悟禅修佛二十年，就是三十年，四十年，我也悟不出什么东西来，得不到“人”的身份！”
    众人听了，颇有感触。
    尤其是这些走街串巷，见过无数社会底层的同心、与力们。
    江户是等级最森严的时代。
    所以以秦明的贵族出身，能让他在最初声明不显的情况下，依然有无数人信服，得到幕府高官重视。
    他出道至今能次次忽悠成功，很大程度上，多亏了这个令人仰视的贵族身份。
    德川幕府专门将全国所有人分为士、农、工、商等，四个不同的身份等级。
    不同等级在社会中的地位不同，“士”为统治阶级，包括将军、大名、武士，“农”、“工”、“商”为被统治阶层。
    而在这些人之下，还有最为低等的存在，也就是没有身份的“贱民”。
    九条的自卑与受人轻贱，是可以理解的。
    人们不禁对九条流露出几分同情，同时也对襟立衣更加热切几分。
    这可是一件能让贱民变为高僧的法衣啊！
    “将军的儿子是将军，武士的儿子是武士，公卿的儿子是公卿。”
    “贱民的儿子理当是贱民，但我拜入了宝塔寺，知道寺里有襟立衣，能让我从贱民变为佛陀。”
    九条缓缓回忆着：“我想站得更高，不想再遭人唾弃。”
    “那天我向住持提议，以襟立衣助我修行，但住持不愿意，反而跟我说，襟立衣根本没有法力，衣服不可能助人修行，真正的法力只存在于修行者的心中。”
    “住持也并非什么好出身，年轻时住在山里，与妖魔鬼怪一样满身秽气，受人鄙夷。”
    “就是个山中游民，世人眼中的跟山窝、行者，随是想怎么叫，住持也是出身于贫贱，这是无可撼动的事实。”
    “我每次看到有钱的富商，殷实的富农，乃至武士公卿香客向住持问教论禅，都觉得很可笑。”
    “我有襟立衣，一样能做到，住持自私，不想将襟立衣借与我，因为没了襟立衣，不管穿着多么华美的衣服，不管如何装饰，都无法遮掩他的低贱出身。”
    “于是我抓住襟立衣的巨大衣领，捂住了他的口鼻。”
    九条直视着秦明，目光不躲不闪：“因为住持身上有与我搏斗的痕迹，如果不装作河童作祟，一旦奉行所有人深查，我就会暴露。”
    秦明看了看千叶佐奈子，暗示道，看吧，这就是不摸鱼的坏处，人家都摸清奉行所的思维模式了，一旦套入妖怪作祟，又不摸鱼，分分钟给你整个悬案出来。
    千叶佐奈子陷入沉思。
    “金碧辉煌的襟立衣，就是神通力，那件法衣不管谁穿都一样，从得到襟立衣的那刻起，我便拥有了高深修为，从那天开始，我就成了得道高僧，而不是人人唾弃看低的贱民。”
    九条又望了眼小方盒里的襟立衣，目光中只有怀念，没有留恋。
    “阿弥陀佛.....”
    九条轻诵佛号，又道：“吾今具足，愿吾意清净，心性清净，诸秽无不净。”
    具足是佛语，意思是具备和如来同等的一切智慧、神通。
    九条装了个大逼，他的意思是，吐露出真相后，已经彻底超脱，心境通明诸秽洗净，到了和如来一样的境界。
    众人深有感触，一个贱民不断向上努力的故事，很励志啊，虽然做错了事，但最后大彻大悟。
    那些僧人更是瞬间想到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作恶之人弃恶从善，即可成佛，九条现在就是彻底放下了妄想、分别、执着，坦白一切甚至连襟立衣都不留恋。
    这一刻，九条在他们眼里，好似在发光。
    秦明心中暗道一声好家伙，这都什么三观，逼都让九条装尽了，我装什么？
    他看见襟立衣的皱摺化为眼睛，眨了眨。
    妈耶...
    非要跟你杠一杠，你这么整活，不就人人都相信襟立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