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军配团扇，降神

    据《古事记》记载“此即山田的曾富腾（稻草人），此神虽腿不良于行，却了尽天下事。”
    众所周知，日本有八百万神明，甚至有无比夸张的传说，声称哪怕一粒米上都住着七位神灵，日本水稻产量基本已经七百多万吨以上，一粒米乘以七，光是稻米里的神明已经……
    懒得算了，总之，由稻草人神格化，单眼单足不良于行的久延毘古神，了尽天下事，被誉为众神之中的“智慧之神”。
    也就有了“稻草人尽知天下事”这句人尽皆知的谚语。
    ““智慧之神”久延毘古，幸运色应该是蓝色吧？”
    有妖怪自然有神明，秦明对此也探索过，他虽然一直没看见，但神明以及神力，确实存在。
    以前就说过，日本神灵和妖怪的界限很模糊，妖怪可以是神灵，神灵也可以是妖怪。
    “既然妖怪可以凭依，那么神灵应该也可以做到....”
    秦明忽然想到之前看的巫女，巫女能够跳神乐降神，阴阳师自然也能做到。
    “请神明降临之后，让神明凭依到自己身上，以此获得神明的力量？”
    秦明大胆猜测着，这可能就是另一种阴阳术。
    山本勘助独眼跛脚，因此请下同样单眼单足的久延毘古神，凭依于己身，获得了智慧与神力。
    这和秦明之前发现的妖怪凭依原理相似，凭依者和被凭依者之间，要有一定的联系，最基本的就是“形”。
    凭借着久延毘古神的凭依，山本勘助就像《甲阳军鉴》中记录的一样，他做到了所有能够做到的事，让武田家兴盛起来。
    这应该就是真相了，以此为基础去联想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通。
    但还剩下最后几个问题。
    《甲阳军鉴》大肆吹捧着山本勘助，但也侧面记叙了山本勘助无比拉胯的一战，也就是他战败身死的一役。
    一个神通广大，甚至还能请神明凭依自己的阴阳师，怎么就战死了呢？
    根据《甲阳军鉴》记载，在武田家和上山家的第四次川中岛合战中，山本勘助提出了著名的“啄木鸟战法”，将全军一分为二，一半的兵力夜袭在妻女山布阵的上杉军，一半兵力正面牵制，等待冲击受到夜袭的上杉军。
    可惜上杉谦信看穿了武田军的意图，迅速下山，重新在八幡原布阵，夜袭妻女山的武田别动队扑空，虽然立刻赶往八幡原，但没能在短时间内与本队会合，而武田军本队却按原计划，迎击遭受夜袭的上杉军，向八幡原进兵。
    两军会面，立刻展开激烈的战斗，可武田军士兵数只有原先的一半，上山谦信则摆出了著名的“车悬之阵”，向武田军起猛烈的攻击，武田军人数占劣势，陷入苦战。
    形式不断恶化，信玄的亲弟弟和家中三朝宿老等多位重臣相继战死，在这样的危急形势下，山本勘助选择承担起计策失败的责任，率领几名武士冲入敌阵，最终光荣战死。
    这点很奇怪，之前秦明没有多想，因为他以为山本勘助和其他战国时期的名将一样，都是武士。
    武士不肯背负污名苟且偷生，以自己的牺牲证明对主公的忠诚，这很正常。
    但现在山本勘助是个阴阳师，这就有问题了。
    武士道精神和阴阳师有什么关系？阴阳师为什么要冲阵送人头？
    上杉谦信又为什么能击败一个如此强大的阴阳师，识破“智慧之神”的计谋？
    想了一会儿，秦明就想明白了第二个问题，人家上杉谦信一直自称毘沙门天化身。
    毘沙门天不仅是日本七福神之一，拥有取之不尽的聪明才智，还是个战神，显然强于单纯的“智慧之神”久延毘古。
    “大意了...上杉谦信真的是毘沙门天，那武田信玄可能还真是老虎精什么的....”
    “不过这么一想，问题更多了。”
    “又有神明化身，又有阴阳师，妖怪什么的，一堆超自然力量，为什么流传到现在，渐渐变成了写实风？”
    “威名赫赫的山本勘助，为什么在历史中只能找到山本菅助的记载，阴阳师地位超然，但也不是什么不可提及的名讳，为什么又会变成三国演义似的军师？”
    带着满肚子疑惑，秦明继续在《甲阳军鉴》中寻找着线索。
    首先就是山本勘助战死之后发生了什么，按照大致记载，第四次川中岛合战，上杉谦信虽然识破了啄木鸟战法，但最终还是败了。
    “山本勘助战死之后，战场形势突然逆转了？”
    然后秦明就看到了了不得的记载。
    山本勘助冲阵送人头之后，夜袭妻女山的武田别动队到达战场，分成两支的武田军，对上杉军形成夹击之势，刚刚到达战场的别动队斗志正旺，而上杉军则已经因为战斗多时显现出了颓势。
    两军继续激战，大量士兵战死，最终上杉军败走，武田军取得最后的胜利。
    “机缘巧合下形成的合击，击败了疲惫的上杉军，确实可以这么解释，但知道了上杉谦信是毘沙门天的化身之后，就没那么简单了。”
    “有着神明凭依的阴阳师山本堪助已经战死，武田军中应该没有能应付超自然力量的毘沙门天化身，肯定是山本勘助在死的时候做了什么。”
    “故意送死，就是为了让上杉谦信败走。”
    “有点死诸葛吓退活仲达的意思，大概是遗计之类的东西。”
    秦明继续寻找着，那山本勘助到底做了什么呢？
    山本勘助死后，武田军中具体是怎样的场景，以及主将武田信玄又在干什么？
    很快他就找到了相关信息。
    上杉谦信单骑冲入武田军本阵，用手中的太刀砍向武田信玄，信玄则是慌忙用军配团扇抵挡。
    秦明也想起来，这一幕就是相当著名的龙虎斗“一骑讨”，后来还立了雕像。
    问题又来了，一把军配团扇凭什么能抵挡神明化身的一击？
    上杉谦信敢单骑冲入武田军本阵，肯定是势在必得，抱着一击击杀武田信玄的想法，武田信玄匆匆用并非兵刃的军配团扇抵挡，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而且上杉谦信是有名的爱刀之人，几把佩刀都有着逸闻传说，并不简单。
    “军配团扇....缘由在这里。”
    秦明取出一桥庆喜交给自己的那把军配团扇，看来军配团扇和甲州宝藏有关，所言非虚。
    因为夏季祭祀、盂兰盆节的兴盛，团扇已经成为乘凉时不可或缺的手执之物，除此以外，团扇还被用于舞台剧，艺伎表演时使用的团扇被称为“京扇”，扇面常常有浮世绘神奈川海浪和富士山等特色景物，在《源氏物语》等作品和书上中，就有将京扇赠给友人的记载，而且赠送友人的扇子常常会写上和歌，或在扇尾挂上名贵的坠饰。
    “普通团扇基本人手一把，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是我的小折扇更有逼格，不过这样也说明，团扇的线索，仅特指“军配团扇”。”
    军配团扇早就被淘汰了，想找到相关记载还挺不容易。
    好在战国时期军配团扇似乎盛行过一阵子，手中的书册中多少记载了一些。
    “战国时期的武士常常配备团扇，主要是身份地位的代表，作为战场指挥官的将军、大名配有指挥作用的军配团扇，没有品阶或品阶较低的普通武士，则只能携带普通团扇。”
    “身份象征？好像也不太对，再往早一些时候找找。”
    秦明不停翻阅着书籍，终于找到了有效记载。
    “据这本《西宫记》记载，最初的扇子都是宫廷贵族所用之物，它的实用功能尚不明显，主要是身份地位的代表，到了平安时期，宫廷贵族常常赐予侍臣以折扇，折扇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侍臣的携带物以及地位的象征。”
    “最后公家贵族被排斥于权力之外，由幕府将军掌政，从公家天下变为武家天下，武士们依然将扇子作为身份地位的象征，但为了与公家的折扇做出区别，用回了团扇。”
    “最高级的团扇就是军配团扇，初期，军配团扇的扇面常常画有天干地支、二十八星宿、日月星辰等与占卜术有关的图案，其用意是为了战前占卜吉凶，占卜者也就是我们常说的.....”
    “阴阳师。”
    秦明闭眼，静坐思考良久。
    先不说身为公家贵族的阴阳师，怎么突然参与到了武家之中，还掌握起军配团扇的占卜，只说军配团扇，就不对劲。
    因为一桥庆喜给他的军配团扇上，并没有用于占卜的天干地支。
    “就像我手上的六壬罗盘一样，天干地支、十八星宿、日月星辰，这些不仅能占卜吉凶，还能显示地点。”
    “是不是说，大多数军配团扇都是假的，真正的那枚，武田信玄用来阻挡上杉谦信的军配团上，才是真的。”
    “那把军配团扇上指出的地点，就是甲州宝藏埋藏之处。”
    “可能还不止，之前看巫女跳神乐时，巫女也挥动金银扇降神，和阴阳师的团扇应该是差不多的用处。”
    “也就是说，军配团扇可能不止是指明地点，甚至可能和降神，神明凭依有关。”
    想到这里，秦明觉得思路越发清晰起来，果然还是得多看巫女跳舞，凡事都是有联系的。
    “人们传扬着甲州宝藏是武田信玄的甲州金，但这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在又是神明凭依又是神明化身的战国时代，金钱根本不足以搅动天下。”
    “反倒可能是....”
    “阴阳师的遗宝。”
    “山本勘助所留下，用来助武田家夺取天下的秘宝，留给武田信玄的军配团扇就是开启秘宝的钥匙，有着“咒”加持，不达成使命打开秘宝就不会断裂，所以才能够抵御毘沙门天化身的上杉谦信。”
    秦明想着想着，不由得紧张起来。
    和阴阳师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这份甲州宝藏他是势在必得了。
    “对，黑田官兵卫！”
    秦明又在大摞书籍中翻找起来，黑田官兵卫说不定也是阴阳师，他对甲州宝藏那么看重，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依然是在黑田官兵卫前期的事迹中找。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宗趣闻。
    黑田官兵卫以军师的身份助丰臣秀吉取得天下后，只得到了十几万石的封地。
    有人问秀吉为什么给黑田官兵卫的封地这么小。
    秀吉笑着回答说：“你别开玩笑！要是给那瘸子一百万石的封地，他准会拿下整个天下的。”
    除此之外，丰臣秀吉还在别的地方说过类似的话，某天夜里，秀吉把他的一些亲信幕僚叫到一起聊天，话题转到了对各位诸侯的评价上，这时，秀吉出其不意地问道：“要是我死了，你们看，谁会得天下？”
    在座的幕僚们各自谈了自己的看法，而秀吉却摇着头说：“取天下的是那个一条腿。”
    众人不服气，认为黑田官兵卫只有十几万石的封地，成不了气候，幕僚们讲了不同的意见，秀吉却一个劲儿地摇头，连连说：“不，不……你们可不知道，那位跛脚才厉害呢！我过去曾和他一起在荒山野林里同甘共苦过，只有我了解他。”
    “瘸子”、“一条腿”、“跛脚”
    再联系起黑田官兵卫对甲州宝藏的迫切，以及山本勘助的事迹，秦明十分怀疑，真正的甲州宝藏就是山本勘助所留下，阴阳师降神的方法、“智慧之神”久延毘古的传承。
    甚至秦明认为，黑田官兵卫已经得到了部分传承。
    从时间上来看，山本勘助死于第四次川中岛合战，1561年。
    恰好黑田官兵卫是在同一年初露峥嵘，于1561年十六岁时初阵，从接风宴的小童摇身变为小寺家的近习，领八十石俸禄。
    理清楚这一切后，秦明只剩下两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战国时期的超自然力量会变成写实向记载，阴阳师全都成了军师，就好像有人在特意修改历史一样。
    第二，永仓勘次临刑前，咏唱的武田信玄辞世诗“此身此骨归于天地，不沾红尘，独自风流”在甲州宝藏中又意味着什么。
    “秦明，你还好吗？”
    外面传来佐奈子关切的声音。
    秦明粗略算了算，忽然意识到，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五天了。
    “五天都不觉得怎么饿的，还不困，我特么不会真是小纸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