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像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梦

    “哇啊啊啊啊！”
    带着热气四处喷溅的血污中，最先崩溃的是莱纳。
    他吱哇乱叫，手脚并用地爬起，随便找了个方向飞奔起来，本就已经临近崩溃边缘的阿妮和贝尔托特被他的惨叫打破了防线，也开始逃亡。
    吉尤达远远望着那个吃掉马赛尔的巨人，这个巨人体型并不算太大。
    她佝偻着身子，看上去骨瘦嶙峋，吞掉马赛尔之后，巨人没有去追莱纳他们，而是如野兽般四肢着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嗤嗤。
    吉尤达腰间射出两道黑影，那是立体机动的钩锚和绞线，他扣动扳机，借着绳索的力量，在地面上快速滑行追在巨人身后。
    这个巨人他很熟悉，叫做尤弥尔。
    是的，名字与两千年前的始祖尤弥尔相同，曾有人评价她说，被取了一个夸张的名字，度过了悲惨的一生，吉尤达觉得很贴切。
    她原本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与孤儿们一起乞讨为生，但某一天，两个男人出现在她身前，赋予了她这个“尤弥尔”的名字和身份，开启了她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些人是崇拜尤弥尔的艾尔迪亚人，他们暗中开办教会，谎称她是真正的王家血脉继承人，以此吸引教徒们的追随。
    被奉为女神的尤弥尔第一次感觉到被别人需要的感觉，违背内心接受了这个虚假的身份。
    然后几年后，这个教会被马莱发现了。
    面对士兵们黑洞洞的枪口，当初领她来到教会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指认了她，说她自称是王室血脉，欺骗了所有人，一如两千年前指认始祖尤弥尔的奴隶们。
    而尤弥尔也真的如同始祖尤弥尔，为了这些教徒默默承担了这个罪名，但她的挺身而出并没有救下其他人，这些被痛恨的异教徒们被一起变成无垢巨人流放在了帕拉迪岛。
    据原作中尤弥尔自己的回忆，她在墙外游荡了六十余年，就像是做了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今天是她从噩梦中醒来的日子。
    吉尤达表情暗淡下来，应该说，今天本该是她从噩梦中醒来的日子吧……
    过了不多时，巨人的速度陡然下降，身上冒出大量白色的蒸汽，吉尤达见状收回了钩锚，低速滑行，始终跟巨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看样子，它马上就要变回人形了。
    在进巨中，巨人分为两种。
    其一为无垢巨人，也是占绝大多数的巨人，它们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能凭借吃人的本能行动；
    另一种则是智慧巨人，一共有九个，智慧巨人之力的拥有者还保留有自己的意识，可以自由运用巨人之力。
    智慧巨人之力是通过吞食脊髓液继承的，就如同现在。
    变成无垢巨人的尤弥尔吞食了拥有鄂之巨人的马赛尔的脊髓液，便可以继承鄂之巨人的能力，同时恢复自我意识。
    只是在这传承的过程中，尤弥尔会暂时失去记忆并陷入一段时间的昏迷。
    果然，尤弥尔巨人身上蒸汽愈来愈厚重，直至巨人的行动完全停滞，身上的血肉蒸发，剩下一具巨大的骨架以及从脊柱上滑落的尤弥尔。
    吉尤达慢慢滑至她的身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注射器，里面是紫色的巨人脊髓液。
    他低头俯视着沉睡的尤弥尔，心里不禁想，现在的尤弥尔……看到路了吗？看到真正的自由了吗？
    她可能正在嘲笑命运的反复无常，或者正在放声张狂的为新生大笑，也可能已经躺在无边无垠的白沙中，许下这一世一定要为自己而活的誓言。
    “尤弥尔。”
    吉尤达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我就计划要在这里取代你，因为这是获得巨人之力风险最低的方法。”
    “我曾在脑海中无数次设想这一幕，设想此时此刻会对你说些什么，准备的说辞可能要说上一天一夜，但现在我才知道，那些都只是借口，让我可以心安理得吃掉你的借口。”
    “而事实就是，我剥夺了你本应是自我救赎的第二世，这是我对你犯下的罪，不容狡辩。”
    吉尤达眼眶湿润，但还是将针头刺进自己的身体，推入药液，“尤弥尔……对不起！”
    ……
    呼~呼~呼~
    莱纳跑到力竭，撑着树干大喘着粗气，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恐惧全程充斥着他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
    此时他回过身，眼前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崩溃地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惊恐地低喃：“被吃掉了，马赛尔被吃掉了，贝尔托特和阿妮也被吃掉了，自己也会被吃掉！”
    突然，一只脚踹在莱纳的胳膊上，他浑身毛发炸起，怪叫着翻滚开，手脚在身前胡乱地滑动，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长本事了~”阿妮上气不接下气地嘲讽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长跑中输给你。”
    “要是第一时间控制住那只巨人，我们就不会失去鄂之巨人了！”
    “可恶！马赛尔已经回不来了！”
    莱纳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讷讷问道：“不是说巨人只在靠近墙壁的地方才有吗？”
    的确，根据马莱的情报，吃人的本能会引导着无垢巨人向着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不断行进，所以外围本不会有巨人才对，从地下突然现身的尤弥尔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不然就以这个体型的巨人，根本不是他们所拥有的巨人之力的对手。
    “算了，我们回去吧！”阿妮不想再跟他讨论，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找到鄂之巨人之后就回去，应该已经在某个地方变回人类了，失去了马赛尔的指挥，我们不可能完成任务了。”
    说罢她便转身要走，贝尔托特也一言不发跟上她的脚步。
    但这时莱纳却大声喝止了他们，“不行！不能回去！要继续任务！”
    阿妮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马上知道了他心中所想。
    她嘲讽道：“也对！你要是就这么回到马莱，就会被剥夺铠之巨人，被下一任战士吃掉，但你的生死与我何干！”
    “但我们可是一起逃走的，你以为被罚的只会是我吗？回收鄂之巨人也不是个好办法，要是那人用鄂之巨人逃跑，只靠我们几个的巨人根本抓不住。”莱纳似乎突然摆脱了恐惧，否认了阿妮的想法。
    阿妮与贝尔托特脸色同时一变，作为队友，他们是最熟悉巨人之力的人，鄂之巨人作为强袭型巨人，速度远在他们的巨人之上。
    贝尔托特马上反驳道：“哪有那么快就能学会使用巨人之力……”
    轰——
    不等他把话说完，远处想起一道隆隆雷声，耀目的闪光似要冲破云霄，紧接着便是一道愤怒的吼叫。
    三人瞳孔同时骤缩，作为战士，他们对这轰鸣、闪光以及吼叫再熟悉不过了。
    诚然如贝尔托特所说，掌握巨人之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有战士中也只有他马上能够熟练运用超大型巨人而已。
    但此时此刻，这道闪光意味着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个人已经学会了巨人之力的使用方法。
    莱纳颤声道：“这下你们明白了吧……必须夺回始祖巨人，否则就没法回到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