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人到中年

    广场写字楼下。
    王大志往上提了提公文包，“晚上倒是有空，你小子有什么事，还得私下说？”
    “有空就行，剩下具体的咱晚上慢慢聊。”
    秦言眉眼含笑，引着王大志往楼里走，“王老师，你有没有认识的高中老师？”
    “有啊。”王大志边走边聊，“但是都在燕京，你要是现在找，我可帮不上忙。”
    “瞧您说的，好像我每次找你都是麻烦您帮忙一样。”
    秦言扶着门，让王大志先进。
    王大志进门的时候斜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你那次找我不得给我安排点活干？”
    王大志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实际上只是玩笑话。
    对秦言这个后生，王大志还是非常喜欢的。
    人机灵，主要还跟自家侄女关系不错，，在王大志心里，早把秦言当半个侄女婿看了。
    秦言朝后边的江影招招手，示意她跟进来，自己也是快步追到王大志身边。
    “我可不敢给您安排工作，在优公我就是一个跑腿的，说话还不如您打个喷嚏有用。”
    “嗨，这都哪的话，我就是一个教书的，比不上你们，每天都在给公司创造营收。
    没有你们在，我早就饿死了，哪还有力气说话？
    尤其是你，现在优公上下谁不知道，咱们销售部的秦助理能挣大钱，是公司的摇钱树。”
    听着两个人在这互相吹捧，推皮球，江影忍不住翻白眼。
    这要让他们吹下去，地球都容不下他们。
    还好到电梯路不长，很快就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到销售部这层，秦言没出去，对江影说，“我先上去一趟，办点事。”
    江影点点头，转身离开，秦言跟着王大志来到楼上。
    “小秦，我今天得录课，你要有事，就等下班再来找我。”
    “行，您忙吧。”
    送走王大志，秦言直奔优公宣传部。
    优公的宣传部占地面积最小，跟教研部在同一层，面积只有人家一半不到。
    面积小，人自然也少。
    宣传部黄伟黄经理手下满打满算才13个人，其中两个还是负责打杂的临时工。
    一进门，秦言就感受到一股悠闲的气氛，跟销售部那热火朝天的气氛截然不同。
    相对于销售部来说，优公的宣传部实在轻松很多。
    经理老黄没有独立办公室，桌子跟普通员工在一起，只是稍大一些，位置居中。
    老黄正在喝茶，见秦言进来，立马招招手，“这不是秦助理吗，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秦言踱步来到黄经理身前，微微一笑，“黄经理这真悠闲，茶都泡起来了。”
    老黄摆摆手，“我们这都是忙一阵歇一阵，忙的时候恨不得一天24都在工作，不忙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喝喝茶，等着上边派新任务。”
    宣传部果然是个好地方，秦言眼睛微亮。
    在销售部，你不可能完全闲下来，要不断的去寻找客户，开发客户，休息意味着没业绩，挣不到钱。
    销售不是一个适合摸鱼的职业，长时间做咸鱼没业绩，必定会被上司给盯上，说不定哪天就送你一张飞机票，让你滚蛋。
    销售为什么天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全是给逼的。
    宣传部就不一样了，想要开展宣传工作，必须要上边给拨资金，有了资金才能去做宣传。
    就算你有一颗为公司奉献的心，上边不给钱，那也是白搭。
    是逼着你做咸鱼。
    “秦助理，你这次来有什么工作安排？又是做传单？还是有别的？你尽管说，我立马给你办。”
    老黄对秦言的态度很是恭维。
    虽然老黄职位比秦言高，但他知道秦言现在是老板跟前的红人，又年轻，如果不出意外，未来跑到自己头上是必然的事。
    现在不搞好关系，巴结着点，等以后人家真发达了，还不一定能看的上他。
    秦言拉开身旁的凳子，坐在老黄对面，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回身看了眼其他员工，身体稍稍往前，压着嗓子说：“黄经理，你有没有想过，让宣传部在优公的地位稍微往上升一升？”
    秦言一语双关，说的是让宣传部地位升一升，实则也是在暗指让老黄地位升一升。
    老黄是宣传部经理，宣传部的一把手，跟宣传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绑定在一起的。
    “秦助理这是什么意思？”老黄自然是听出来秦言话里的道道，但他摸不清秦言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秦言身体后退，后背压在椅子靠背上，左转头，眼睛往门口的方向斜。
    老黄看着秦言的姿势和动作，心里有了底，轻咳一声，在办公室了喊了一句，“你们先忙着，我跟秦助理出去办点事。”
    趁着老黄讲话，秦言已经起身来到门口。
    老黄紧随其后，两人从宣传部的办公室来到了外边的走廊。
    秦言在头前带路，沿着走廊来到了教研部和宣传部中间交界的地方，这块地方很空旷，是消防通道，连着楼梯，楼梯正对面是一面大窗户。
    平常大家都坐电梯上下楼，很少会来到这片。
    “黄经理，咱们接着刚才的聊。”秦言知道老黄抽烟，从口袋里取出了早就备好的香烟。
    这包烟是给江影买花时顺手捎的。
    老黄连忙推辞：“秦助理，我最近都不抽烟，准备戒了。”
    “哦？”秦言饶有兴趣的看着老黄，眼珠子转了转：“黄经理怎么突然想起戒烟了？”
    老黄指了指自己的肺和咽喉，“岁数上来了，身上老毛病多，我这咽炎都有十几年了，最近肺又出了点问题，医生跟你嫂子都劝我戒了，我想想也是这么回事，这烟不抽也罢。”
    老黄人俨然没他话里说的那么坚决，偷偷瞅了好几眼秦言手上的烟盒，显然还是有念想。
    “戒烟可不是个简单的事，黄经理你可得好好加油。”
    秦言笑了笑，顺势把烟盒收了起来。
    老黄看不见烟盒，稍稍松了口气，“我尽量努力吧。”
    “其实有一个办法能让戒烟没那么痛苦。”秦言顺着话题往下讲，“用其他更有刺激性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说的这个我也懂，但讲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什么事情比抽烟更能有刺激性？”
    老黄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最简单的就是运动。”秦言说着，看了老黄一眼，典型的中年人身材，不胖，但肌肉十分松垮，小腹微微凸起，有点啤酒肚。
    头发日渐稀疏。
    运动健身，对他们来说似乎有点遥远。
    想到这，秦言嘴不停，继续说：“要是觉得运动坚持不下来，可以选择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老黄摇摇头，“别提工作了，一提工作我就更想抽烟了。”
    很多人在工作时抽烟频率比平常更高，因为工作会带来压力，为了消解压力，来亿根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
    “我说的这个工作跟您想的那个工作不一样，不是做一些杂碎的工作，而是设立一个目标，让这个目标不断的给予正面反馈。
    例如，想想怎么让宣传部成为优公数一数二的重要部门。
    这样是不是就有了动力？”
    “秦助理，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咱们宣传部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是最底层的部门，想在优公有话语权，那不就是痴人说梦吗？
    销售部是咱优公的钱袋子，一家老小都指望着销售部挣钱养活。
    教研部是优公的核心，一个教育机构想做大做强，主要是看教研部的实力，教研部强，教育水平高才有未来。
    人事部是优公运转的核心，不断给公司输送优质血液，是公司的骨架子。
    算下来，就我着宣传部最不重要，干的都是杂活，没什么前途。”
    “黄经理，你要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时代是在变化的，宣传部现在不重要，不代表以后也不重要。
    我问您一个问题，您觉得优公想继续发展，靠的是什么？”
    老黄瞅着秦言，思索一下，说：“靠什么？靠的是教研部吧？”
    秦言摇摇头，“您应该知道，现在我们销售这边主打的是网站销售，而不是一两年前那种线下销售。
    不光是我们，其他教育机构也是，现在所有教育机构发展的趋势，都不在线下，而是线上。
    以前大家可能还会到线下店来看看，确认一下你这个机构的水平，但随着网络的发展，很多人都是直接在网上报名。
    阵地转移到线上，宣传就变得尤为重要，能不能让自家网站有更大的曝光度，如何吸引更多流量，这才是优公进一步发展的关键。”
    老黄不傻，只是有点落后时代，他这个年岁，上有老下有小，有房有车，不说大富大贵，但生活也是小康水准，基本上没什么冲劲了。
    这两年他们宣传部门的工作重心确实是在改变，前两年还是做传单，海报比较多，从去年下半年到今年，是在网站上花的力气比较多。
    对于这些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但从来都是被动接受上面的指派。
    也就是说，这个变化并非他主导，而是公司上层的意思。
    因此，他对这些变化并没做过什么深入的思考，只是和以前传单时期一样，上边让干啥就干啥。
    把上司给的任务完成好，剩下的不多想。
    突出一个惰性。
    老黄就像一个空壳，老板想让他变成什么形状就变成什么形状，仅仅是一个称手的工具。
    听秦言讲完，老黄心思稍微活泛了一下，但也就这么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秦助理，你说的确实是一种未来的可能，既然趋势是这样，那我就慢慢等着，也不需要做什么，宣传部的地位慢慢自己就升起来了。
    不是吗？”
    “您要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历史趋势能成就一个人，一件事，也能毁掉一个人，一件事。
    要是处理不好，等历史的车轮辗过啦，您不一定是上车的那个人，也可能是车轮下的人。”
    秦言这段话说的颇为严肃。
    老黄内心微微一颤，“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
    他是觉得秦言有点危言耸听。
    一直站着说话有点累，秦言王大窗户的方向走动了两步，半靠着墙，“我给您举个例子，我们先假设宣传部未来越来越重，甚至会成为一家教育机构发展的关键。
    那公司肯定会给你更多的资源倾斜，可是资源到了，不意味着你能立即把这些资源转化为实际的生产力。
    现在优公宣传部只有十三人，如果不做出改变，只是消极的等待，那么等公司真的需要宣传部发力的时候，宣传部根本使不出力。
    到这一步，您觉得公司会怎么办？”
    听到这，老黄的冷汗刷一下的就冒了出来。
    会怎么办还用说吗？
    既然现在的宣传部不给力，那就只能大换血，不光是手底下的人，他这个经理的帽子恐怕保不住。
    社会是很残酷的，当你没有利用价值时，随时都会被抛弃。
    老黄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之前说过，他这个年龄没什么冲劲，那是因为工作稳定，工作就是他的命，要是有人敢抢他的饭碗，那他立马就能全身打满鸡血。
    人到中年，最怕的就是事业变动。
    往好了走还行，往差了走，那可真就是天塌了。
    秦言看着老黄的脸色由黄变青，再由青变红。
    沉默了大概五分钟，老黄对秦言讲，“来根烟。”
    “黄经理，你不是要戒烟吗？”
    “戒什么戒，饭都没得吃了，还管其他的？”老黄今天心情本来好好的，让秦言撞了这一下警钟，火气立马就上来了。
    秦言没给老黄烟，人家想戒烟，就算要破戒，肯定也不能在他这破了。
    否则事后后悔，还得埋怨他。
    “黄经理，不用这么急，这时代变也是慢慢变，不会一下就从鸡蛋变成鸡，还有时间。”
    老黄点点头，情绪稍微缓解了一点。
    “但是啊，还是要早做打算，我这有个计划，不知道黄经理你有没有兴趣？”
    绕来绕去，秦言终于切入了正题。
    老黄稍作犹豫，“秦助理，你先讲讲看。”
    接下来，秦言跟老黄聊了大概二十分钟，各自带着笑往回走，秦言坐电梯下楼，并没有去销售部，而是去隔壁人事部歇了起来，跟人事经理李姐聊起了闲天。
    在优公一整天，秦言把公司上下跑了个遍，每个部门都坐一会儿，刷存在感。
    直到下班前半小时才消停下来。
    回办公室视察刘轩的工作，准备下班，出来的时候，秦言接到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