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兄弟

    每块通讯屏幕里都显示着相同的庞乱影像，也都伴随着激昂万分的洪流声浪。
    东土街龙腾医疗大厦的一楼大堂被红雨团和街头联手攻陷了。
    希德、原藤阳介等人，此时都异常沉默。
    他们看着大厦广场上的警视厅防线不但阻拦不住暴动人群，还被打得崩溃，最后一部分的防暴警察和车辆消耗掉了，另一部分退进大楼里头，再往上方楼层退去。
    即使开了火，还是挡不住，反而使得街头更加群情燃烧，并向全区扩散。
    有这样的结果离不开伊丽莎白挥出的那惊人的剑光，枪火都拿不下这冲锋之人。
    这时候，人群正如潮水巨浪般涌进一楼大堂，没受到什么阻碍。
    事实上这栋摩天大楼从第一层到第十层，都空空荡荡的了，不管是原本的龙腾人员与客户，还是防暴警察，都退守到了十楼以上的更高楼层。
    大楼的所有电梯都已经停掉，楼梯通道也落下了重重的阻隔门。
    一楼大堂的各个监控摄像头逐渐被破坏，最后拍到的都是绿林侠士的身影。
    他们涌进大堂，拆砸掉了前台墙壁的龙腾标志，开枪打爆那些摄像头。
    “拆了这里！”
    “拆了！”
    龙腾大厦失守，以前也试过被绿林抗议冲击，但像现在这样，前所未有。
    这是大厦落成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失守。
    从一楼到十楼，有各科医疗室，有义体和药物仓库，有各种仪器设备……
    这些本来会被用于打击控制绿林力量的玩意儿，全部都归街头绿林的了。
    不管是一张桌椅、医疗床还是垃圾桶，都会被人们搬走，街头会找到用处。
    除了地面战场的溃败，顶楼那边也完了，龙腾标志被打掉，顾大圣还在跃动。
    龙腾安保们则开始退守，一来是为了保全力量，要保护躲避在中间层的重要人员们，二来还要执行另一个任务，毁灭掉高楼层的一些东西，以免落入街头手中。
    有些高层办公室有着毁灭装置，一旦开启或被闯入就会释放出熊熊烈火。
    “希德，这一次，我们真输大了……”
    方瀚正是焦头烂额，躲藏在大厦第六十层的一个避难室里，也能从通讯屏幕看到即时情况，拿在手上的通讯器也还能用。
    希德没有回话，原藤阳介也没有。
    他们是继失踪应该也是死了的索菲娅-阿米克、暴毙的保藤太郎之后，输给街头输得最惨烈的财团潜在继承人，似乎都与伊丽莎白-斯特林有关。
    不过相对好一点的是，他们还留着性命。
    在这个避难室里，还有着其他一些身处大厦的重要人员，纷纷是沉着面。
    他们所知道的事实，就是方瀚这个超速档潜在继承人，组织策划对赛思红雨团的打击不成，反而捅了马蜂窝，把东土绿林点燃了。
    现在这场大火，快要把这栋大厦都烧毁。
    龙腾损失惨重已成定局，不只是损失一大批物资，更是对街头的威势、在银行系统内的地位，都有下降。
    为了结束今天之事，联合区决定牺牲龙腾的利益来止损。
    联合区的协调小队在与红雨团作着沟通，与伊丽莎白谈着条件。
    而警视厅、龙腾都与东土街的各大帮派高层谈着，作出很多的让步。
    但绿林并不看重和相信，什么让步都得在今天兑现，否则过上两天形势不同，就又没那一回事了。
    绿林今天就要清剿南区青云帮，把龙腾插在东土街的这颗毒瘤钉子拔走。
    今日之势，即使龙腾不作什么让步，也很难阻止这股洪流的走向。
    盘据南区多年的青云帮，那么多的堂口与据点，已经被卷入风暴之中。
    狂风吹拂，大雪飘飞，龙腾大厦广场成了喧嚣的海洋。
    各种被打爆的装甲车、警车燃烧着雪地，各种绿林车辆占据着了要道。
    庞大的关公矗立在广场之中，街头各方的人与车围绕在周围，为绿林成功攻入大厦而欢腾，响着歌声，挥扬着各方的旗帜。
    红雨团，巨流帮，天地帮，小刀帮，虎威镖局，还有其它一些帮派和宗门。
    此时，重装越野车和鱼塘大车都停在关公不远处，鱼塘众人也纷纷下车去闹。
    他们这些之前冲锋在最前的人都受到绿林人们的狂热拥簇。
    “酒，我叫酒，我要酒！”酒井修吉当即与那些拿着酒坛的好汉们斗起酒来。
    胡铁牛、张卫雨这几位虎威镖师都参与其中，一坛一坛的酒仰头就喝尽，挥着拳头高呼不已，“歌舞伎町的朋友，带劲，带劲！”
    “久仰，久仰。”鹿九在潘多拉话不多的引见下，崇拜地见过了鱼塘众人。
    这都是老范的亲传弟子，都是赢下顶上战争和今天之战的大将啊……
    不过，林赛兴趣不在这里，很快就走向了那边几位身着道袍的绿林女侠。
    拳佬还站在大车车顶上，一边弹着吉它，一边放声高歌。
    薇薇安和妮妙是待不住的，连小甜饼都下车走了，还是离拳佬的歌声远点吧。
    “呼，还好，还好……”酒井花青伏在方向盘上缓了好一会，才脚软地走下车去。
    最后，索菲娅也跟着下了车，看着拥挤喧闹的周围。
    打了这一路，她的争权程序突破到中级了。
    因为她戴着惊鸿面具，除了鱼塘的人，谁也不知道她是哪位，也许不戴也是这样。
    人们围着关公，有人膜拜，有人喝酒，唱歌叫喊，在风雪中燃烧着自己的激情。
    索菲娅看了一圈，看不到伊丽莎白的身影，那位昔日好友应该在大厦一楼那边。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些暴喊声。
    “这两个是陷害红雨团的奸贼！”“是真是假，把他们带上去，让关二爷看看！”
    喧闹话声中，众人就见到有几个绿林大汉推搡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走上来，人群分开了路让他们走。
    也身在这里的羽诚一看，那被绑的两人正是霍不凡和王东。
    这下他们都有着慌张之色，脸上和身上衣服都有被人揍过的痕迹。
    原来押着他们的几个大汉都是天香楼的人。
    天香楼的李掌柜是个老江湖，当时见两人与江皓辰等人演完双簧戏要跑掉，哪容得了这种不清不楚的事情与天香楼扯上关系，别最后搞得像天香楼也有份。
    李掌柜当即就让手下人暗中追出去，后来事态急变，直接就把两人给绑了。
    这倒正是李掌柜的高明之处，否则回头难说天香楼会不会被人冲掉。
    在外面如何管不着，但借天香楼的仓库，在酒楼内发难就是不行。
    “就是他们两人，陷红雨团于不义。”羽诚沉声道，这让人们顿时怒火直窜。
    “冤枉啊，冤枉啊……”王东还在大声地叫着冤，“我什么都不知道，霍不凡也是别人介绍给我的线，羽诚，我冤枉啊……”
    霍不凡哪还有风淡云轻的高人模样，小眼睛扫着周围，似乎还在想着托辞。
    在众人的怒目中，这两人被扔到了关公的面前，就看他们对着关公又说些甚么。
    关公抚着美髯，威严的丹凤目瞥了瞥脚下的两人，手上提着青龙偃月刀。
    “关、关二哥……”王东愕然望着显灵的关公，叫冤的话声顿时弱了下去。
    霍不凡眼神收缩，猛地一下扑腾，还想要拼命挣扎。
    骤然，还不待周围的绿林侠客们动手，关公就挥起了大刀，一道青色的厉光疾速劈过，刀锋把霍不凡、王东的人头都劈走，竟是一刀两个。
    速度之快，让两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
    鲜血又再染红刀锋，也飞溅到关公的双脚，洒落到周围的雪地。
    啪啪，两个人头掉落在雪中，随即又被白雪飘下覆盖。
    关公收刀，抚须，威沉不屑地说道：
    “吾杀汝等不义之辈，犹杀狗彘耳，空污刀斧。”
    看见贼子受诛，又是关二爷斩下的，这回错不了，人们顿时一片喝彩。
    过不多时，从龙腾大厦那边走出一群人，让这外面的喝彩更如同山呼海啸。
    是带头冲锋的伊丽莎白、洛娜、朱蒂、孟鸿等人，还有各帮派的一些好汉。
    他们带出最新消息给人们，已全面攻陷龙腾医疗大厦一楼。
    龙腾和警视厅被打得做出让步，一楼到十楼今天都属于街头的了。
    而在十楼以上都布有重兵、陷阱和有大量弹药的防御系统，如果一层层攻上去，银行派出更多部队、使用导弹和战机等武器，街头的胜势反而会转向。
    街头止步十楼，那银行和警视厅都不会增兵，南区青云帮也可以被诛灭。
    伊丽莎白也想一鼓作气把整栋大厦轰掉，把银行也轰了，让这座城市迎来改变。
    但她知道，还不行，要做到那样，力量还不够。
    今天这场胜利，是东土绿林抗争的开端，还不是完场。
    今天是十楼，总有一天，是整栋大厦。
    此时，这片大厦广场上，为胜利欢腾的人有之，叫着要继续推进的人也有之。
    索菲娅默默听着，心中是惊讶的，很清楚这回龙腾和银行退到什么地步去了。
    把地标性建筑的十个楼层给街头闹腾一天，龙腾这一仗输得真惨。银行一切都讲究利益，联合区会这么决定，大概是真有点怕了……
    如果没有红雨团，可能会大开火，现在则选择对冲收益。
    与此同时，洛娜提着燕斩，没参与宣告的事，大步走向自己的越野车。
    她没理会别人叫喊什么，没理会鱼塘众人的打招呼，坐到车子驾驶座上，使用车子的扩音喇叭，朝着上空喊道：“顾禾，还活着没有！”
    巨大的喇叭音几乎覆住广场与街道的所有嘈杂，冲向万丈之上的雪空。
    人们顿时静了一静，纷纷仰望着上方的大厦楼顶，有一股洪流等待着爆发。
    索菲娅也望着，潘神，你可别完了啊。
    突然，就有一声高亢的啸叫传下，立时引爆了人们的激昂，拳佬的歌声又起。
    “顾禾，顾禾，顾禾！”人群杂乱的叫声渐渐汇集成了齐声的呐喊，在拳佬的带动下，还节奏地拍着掌，犹如心脏的跳动声。
    砰砰，砰砰，人们的心脏一同地猛力跳动着，喷涌着热血。
    纷飞的风雪中出现了一些血肉触手，触手中出现了一辆响着铃的老旧自行车。
    顾禾昂然地站在车头篮上，简还在使劲地蹬着脚踏板，都活得好好的。
    “行，还没挂。”洛娜这下才笑了，瞧瞧左右，想找烟抽。
    “禾桑！”酒井花青激动地又呼又跳，摆着手打招呼，“这里，这里！”
    “小禾，快来与我痛饮一场！”酒井修吉也叫道，“千杯不还！”
    那边，伊丽莎白握着剑宝也走过来了，也仰头微笑望着这一幕。
    “大伙儿，上去耍耍！”顾禾没有落到人群沸腾的地面，在上空掠过的同时，甩出大量的血肉触手，把洛娜在的越野车包裹拉扯住了，也把一些人给抓住。
    伊丽莎白，鹿九，潘多拉……在跟几个姑娘笑谈着的林赛。
    他没有仔细去看，看到认识的鱼塘面孔就抓住，一些挥旗的绿林好汉也抓住。
    关二哥继续镇场子吧，拳佬也算了，继续开演唱会吧。
    被顾禾抓住的众人没有挣动，还有更多人挥着手叫着喊，这呢，这呢！
    但像是风暴掠过，顾禾已经拉扯着越野车和众人，猛一下转头上冲。
    简咬紧了牙，双脚拼命地蹬脚踏板，转速提高50转！
    她蹬得越快，蹬得越大力，自行车的动能就越大，现在带着这么一大群人飞上天去，必须蹬，不够快的话那就再提高50转。
    “我要证明给大家看，低科技，也能飞！”简大叫。
    洛娜从车窗望着外面，越飞越高了去，闻言没好气道：“这是哪门子低科技啊。”
    大牛牛正不停地发着嘭嘭嘭的声响，好像在驱着自行车快点。
    老式自行车带着这一大帮人，车铃响个不停：“大家让我成为重量级单车，感恩！”
    “哈哈。”伊丽莎白笑出了声，畅快地迎着风雪，我们都在飞啊。
    酒井修吉高呼不已，但酒井花青惊看着地面越来越远，没有畏高症这下也有了！
    地面广场的人们还在一阵阵地叫喊，多么也想跟随着他们登上大厦之巅。
    “我……”在那中间，索菲娅欲言又止，面色微变，望着惊鸿而过的潘神拉走了众人，自己却还站在地面的积雪上。
    潘神，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也想上去啊。
    现在，索菲娅只能与她最讨厌的妮妙留下，妮妙闷道：“为什么又是我守着……”
    “啊。”与此同时，鹿九满脖子的宗教饰物正哐当响，年少的脸庞吓了个红。
    站在地面上还不怎么觉得，但这一飞上天空，就被那么一根触手抓住腰而已，又是高速上冲，让他感觉随时都要掉落下去。
    “夫子，关二哥，老范，顾兄，齐天大圣，十八代祖宗，道祖，玉皇大帝，天神，赫尔密斯，佛祖，阿弥陀佛，低科奇人，制食奇人，罗顿-卢德，全能者巴克……”
    鹿九连连地快声喃动着，祈求着众神的保佑，可不要真掉下去啊。
    好在，不知道是关二哥出了力，还是低科奇人发了功。
    风声一下呼隆，鹿九感到自己的双脚重新着了地。
    他看看周围，一片狼籍，已是身处于有烈火燃烧着的龙腾大厦顶楼，那倒下的龙腾标志还剩一半，到处是各种直升机残片和弹片，也有很多的血肉被落雪掩盖着。
    嘭砰！一声重响，重装越野车也落地了，自行车以及带着的十几人全部都上来了。
    这片楼顶顿时呼声四起，笑喊不断。
    只有简累得趴在自行车上，真喘粗气，即使是超凡者，这样也很累的啊……
    洛娜走下了越野车，望着四周白茫茫的飘雪城市。
    她闪过小时候在中心区冲击三藤电视楼的一些模糊记忆画面，那时候闹更大，不过那时候没站上楼顶……
    “能跟你们并肩作战。”伊丽莎白就在边上，看看洛娜，看看众人，说：“真好。”
    “我同意我的用户所说。”剑宝对燕斩说，“这是愉快的合作。”
    “呵呵。”燕斩发出了平静的电子合成音。
    在这周围，酒井花青，酒井修吉，林赛，薇薇安，小甜饼，当然还有顾禾。
    也有着巨流帮、天地帮等帮派的挥旗人员，他们在这高空之中，还在激昂挥旗。
    鹿九这时候见到，顾禾猛地取过一面有代表东土绿林的旗帜，一下跃到了龙腾标志钢铁废墟之上，就站在这栋大厦的最高点。
    风雪中，那个赤膊的男人挥扬着那面绿林旗帜，又是一声长啸。
    这也正式宣告着，东土街头攻陷了龙腾医疗大厦。
    听着楼顶与地面的喧腾呼喊，鹿九心情澎湃，从高空望下去，雪花纷飞，各个街道都是人群和车流，喇叭鸣声四起，关公镇在大厦广场的中间。
    此时此刻，还有着更多的东土中人走上街头，走向南区诛灭青云帮。
    这些人，很多明明都是今天才见面。
    可是，鹿九却觉得，大家早已相识已久。
    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理，何患乎无兄弟也？
    鹿九看着矗立在周围的一道道侠客身影，看着地面的洪流，少年的面孔精神奕奕，不由得高声地说道：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