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遇（一）

    这不是告别，因为我们并没有相见，尽管影子和影子，曾在路上叠在一起，像一个孤零零的逃犯。
    ——北岛《明天，不》
    “以墨，我现在在新龙腾广场，出来陪舅舅走走吧，马上就要去一趟西北，可能要两三个月才回来。”
    两天后的午后，舒以墨刚刚回到办公室，忽然就接到了舒擎的电话。
    “舅舅？”
    舒以墨自是有些惊讶的。
    上次跟安梓杰用餐之后，他们两人也是有些不欢而散，后来……
    “好，你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嗯。”
    舒擎应了一声，才挂了电话，很快便将定位发给了舒以墨。
    ……
    “首长，到了！”
    车子这时候也缓缓的在龙腾广场的街边停车位上停了下来，前方的警卫员很快也开口道。
    舒擎这会儿才收起了手机，转过头看了车窗外一眼，倒是看到外面的广场里到处是来往的行人。
    今天的天气不错，没有前几日的炎热，难得的阴天，风也挺凉快，站在风中，也微微觉得有些淡淡的凉意。
    舒擎利落的下了车，身上也依然还是那套半旧不新的春秋常服。
    “首长……”
    身后传来警卫员的声音。
    “就这儿呆着吧，我走走。”
    舒擎落下这么一句，也伸手拿过他手上的帽子，径自往头上带了去，然后才负着双手往前走了去。
    广场里很热闹，不远处传来的孩子的嬉闹声不断，舒擎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便也收住了脚步，望着沙池里，滑梯上正玩耍得愉快的小孩子……
    看着那一张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挂着的真心微笑，绷紧的俊脸上忽然缓和了下来，眼眸深处也难得浮现出一丝柔软。
    ‘呯呯——’
    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影子，低头看的时候，便看到了地面上朝自己滚来的小排球，一个小男孩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舒擎迟疑了一下，便弯下腰，正要捡起那个小排球，不想，一只纤瘦的手也更是比他快了一步，他粗糙的大手便落在了那只手背上。
    “抱歉……”
    舒擎道歉，而那人也已经直起了腰身。
    四道目光在空中相遇，一霎那间，双方也都怔住了……
    林檬？
    舒擎黑眸里掠过一丝震惊，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依然一身风华的女人。
    ‘呯呯……’
    林檬手中的球顿时落了地，微微瞪大着双眸看着眼前一身戎装，笔直刚毅的男人……
    依稀英俊刚毅的俊脸，标杆般笔直的身躯，还是那么一身的气势。
    这，仅仅只是偶遇而已……
    他们……
    怕是有很多年很多年没见了吧。
    可是，在见到舒擎那张熟悉的面孔的时候，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红了眼——
    这位坚强利落的铁娘子，似乎也只有在舒擎的面前才会控制不住自己，脆弱得跟一个无助的小女孩一样，不管是之前，或者是现在。
    那样的酸涩感，也不是林檬能够控制得住，一齐涌上了心头，刹那间，灼热的眼眸便泛起了一些晶莹。
    “怎么……怎么……是你……”
    压抑的哽咽声传来，那样的酸涩意味，舒擎自然是能够感受得清楚。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波澜无惊的眼里浮起了一丝怅惘，垂落在身侧的大手僵了一下，然后到底也就是往身后背了去，默默的，这么看着……
    “你……还好吗？”
    舒擎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样的境地下重逢，让他有些意外。
    “不是很好……”
    林檬低低的应着，深深的吸了口气，也是依稀那么朦胧的看着他。
    “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我们还能认得出来对方。”
    舒擎静静的说道。
    而，听着，林檬鼻子却又是莫名的一酸，“听说……你也还是一个人……”
    闻言，舒擎倒是默然点了点头。
    林檬心底一阵揪紧，顿时控制不住的落了泪，她也只好低下头，“是我对不起你……”
    “别哭……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我以为当初我只是想胁迫你娶我……却没想到，首先放手的人，到底是我。”
    林檬吸了吸鼻子。
    舒擎俊脸上拂过一道怅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也吸了口气，负着双手，提着步子往前走了去。
    林檬抬手擦了擦泪光，也跟了上去。
    “你嫁给他更合适些，我做不来一个合格的丈夫，你的选择是对的。我总没法让你一直等下去，而你，也不可能不结婚。”
    舒擎低沉的嗓音传来，却莫名的让林檬觉得心里揪紧。
    “别哭了……当初都说好了。我们是各自安好，知道你过得还可以，我就放心了。”
    “那你这些年，为什么都是一个人？”
    林檬深深的吸了口气，也将宣泄的情绪收了回去。
    舒擎倒是扫了她一眼，面色沉静如水，淡淡道，“没了那心思了，没法再看到第二个你。他对你不好吗？”
    林檬低下眸光，摇了摇头，“他对我挺好的，我的儿子也结婚了……”
    “那就好，虽然没有怎么跟他接触，但是看他对你的用心，料想他也不会委屈你。”
    舒擎说道。
    “这些年……你有没有后悔过？哪怕一丁点？”
    林檬低声问道。
    这么一问，舒擎听着，顿时也稍稍收住了脚步，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她，淡淡的回道，“不会……”
    闻言，林檬顿时一怔，后面也只能苦笑……
    她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性子，还是问了不该问的，
    “你还是……”林檬怔怔开口，“你还是当初那个你，一点也没变，心狠，绝情，冷酷，一点也不亚于当年。”
    “可能，还有自私吧。”
    舒擎也没有反驳林檬的话，倒是这么补充道。
    “如果当初我一直等下去，非要你不可，你会不会愿意留在江城？也没让你放弃你的事业……就仅仅只是留在江城，为了我？”
    林檬微微握紧双手，静静的看着他。
    他也没有多看她一眼，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帽子，也没有回答她——
    就那么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去。
    林檬艰涩的笑着，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到底也没有追上去。
    这就是舒擎，她和部队，他永远是选择部队，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