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开小号

    墨云翻腾，遮星蔽月。
    广宁城，天雄会后山。
    一处乱石封堵，杂草掩荫的山洞内，裴远缓缓睁开了眼睛，霎时间眉心一点光火窜动，疾电冷芒在洞中蔓延开去，映得幽寂的洞窟蓦然一白。
    裴远神情一凝，意念沉入泥丸宫内，注目心灯。
    “似乎我不光是神魂回归了，还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心灯颤抖着，泛起层层波动，两股交缠的气机从中喷吐而出，互相融合，凝成模模糊糊的阴阳鱼状。
    “这是我在那方天地修成的玄胎，居然也被带回来了，只不过……”
    因着那方天地四极都被灰白色雾气封锁的缘故，裴远姑且将其称之为灰雾世界，相比起在灰雾世界时，眼下的玄胎无疑被消减了大部分的力量。
    甚至连清晰的意象都无法维持，一副随时会崩解的模样。
    裴远丝毫不惋惜，反而感到了惊喜，这玄胎力量虽然削弱了，可神气实质却是更为精纯凝练了。
    “原本以为还得重修一次，即使有过一次经验，要想达到灰雾世界同等的力量层次，至少也得耗费两三个月。现在看来，倒是能省去不少工夫！”
    意念一动，那阴阳鱼状的玄胎立时溃散，化为丝丝缕缕的烟气融入本体之内。
    顷刻间，裴远体内好似钻入了无数条小蛇，四下乱窜，让得他周身上下肌肤次第鼓起落下。
    沸腾的力量宛如奔腾的洪流，横冲直撞，相比起本体而言，这股力量太过庞大，就像是要将一片池塘的水挤压进一个水缸内，水缸只有被撑破的下场。
    换成其他人，只会是爆体而亡。
    但是裴远不同，这股力量本就属于他，是他的本源。
    在那力量不断灌入之中，他这水缸非但没有被撑破，本身的容积反而飞速扩大，由水缸化为水井，化为池塘，容纳吞吐着汹涌激荡的洪流。
    本体原本驳杂的力量在这股新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直接被洗练摧毁！
    裴远肌体颤栗着，骨骼‘噼里啪啦’爆响，躯体内血液也如滔浪奔腾，发出轰隆狂响，震得整个山洞‘嗡嗡’抖颤，无数泥沙石砾飞泄而下。
    裴远脸上，脖子，手臂……肌体之上生出一层层褶皱，皱巴巴挤成一团，好似一瞬间走到了暮年，但他身躯一震，那肌肤咔嚓碎裂，簌簌跌落下去，露出内里光亮的肌肤。
    同时间心脏部位‘啵’的一声脆响，宛似水珠滴落，周身血液迅速转为赤金，晶莹肌肤之下，溢出灿灿光泽。
    换血大成！
    这时候山洞上方传出一道闷响，有如不堪重负的呻吟，顿时大片大片的泥石砂砾砸落下来。
    裴远跃身而起，骤然间化为一道撕裂一切的厉电，撞破厚重的泥层，凌空一折，站在一处山岗山。
    冷风侵袭而来，衣袂飘飞。
    裴远朝天望去，依旧是那个昏沉黯淡的夜晚。
    时间流速一千比一，他在灰雾世界待了六个月，对于此世而言也就两个时辰罢了。
    想着灰雾世界，裴远又想起了破碎时，虚空内遇见的那一团气泡。
    意念再次沉入心灯内，试着沟通灰雾世界。
    一霎时，两道若有若无的牵引传出，仿佛两条无形细线缠绕在他的念头上。
    其中一道颇为熟悉，正是来源于灰雾世界。
    “嗯？时间流速改变了？现在约莫是十比一……是我破碎虚空带来的变化？”
    裴远心念感应着，紧接着又是一怔：“为什么还有一个世界跟我有牵扯？难道‘王永年’躯壳没有毁于虚空，而是跌入了那方天地？”
    他浮现出一些猜想，而心灯却是一颤，将他意念震了出去，复归普普通通的油灯模样。
    所有的灯油都耗光了！
    “果然，氪金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接下来还是得继续搜集灵性之物。”
    裴远叹息一声，好在这方天地的灵性之物可比灰雾世界充足多了，单是洗劫了陆元龙的收藏就有一份多灯油，整个广宁城可还有青蛇教，铁掌帮。
    广宁城之外，更是天地辽阔。
    当然，以裴远现如今的力量，还是不能够太浪。
    他细细体味着自身的力量，玄胎所带回的力量，大概相当于灰雾世界全盛时的三成，其余七成也不知是否损耗于两界穿梭中了。
    裴远并没有急着再次凝结玄胎。
    哪怕此刻只要他愿意，轻易就能重回玄胎之境。
    他有着更深的考虑。
    在灰雾世界玄胎成就的那一刻，裴远居高临下，已然明悟了欠缺的主窍开窍法，而今九窍法皆全。
    但这九窍法虽能让他凝成玄胎，却未必是最好的，有着心灯的推演能力，他完全可以等待一下，搜集到足够灵性后，推演出最适合本体的法门。
    何况，就算自身非是玄胎，他除了实力及不上玄胎高手之外，力量本质并无多少差距。
    裴远指间一缕气劲涌动，极为凝实，夜色之中，宛如一点璀璨星火。
    这是玄胎之境方才拥有的‘真元’！
    以裴远现下的实力，就算是九窍齐开的高手到了面前，也得被他毫无悬念的碾压。
    “若我没有那么多敌人，现在大可遨游天下，可惜面对那些人，玄胎之境还是弱了些！本体的话，依旧以藏为主，但我有纸神咒在手，完全可以多开几个小号嘛。”
    “吕大师曾经讲过，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要想混得好，保命用小号……”
    裴远足尖轻点，身形缓缓飘起，融入夜风之中。
    夜空之下，偌大的天雄会驻地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似乎遭遇了强敌入侵，四处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就打起来了？是七侠社出手了？这还真是选了个好时机！”
    天雄会龙头陆元龙带着大批高手，在富贵坊摆下宴席，邀请青蛇教，铁掌帮首脑碰面会谈，此刻正是天雄会最为空虚的时候。
    裴远自峰顶飞身而下，轻飘飘如一羽鸿毛，没有半点重量。
    “不过富贵坊距离天雄会也不算远，陆元龙那边完全来得及回援，要么是刚遭到入侵，要么就是陆元龙那边也出了状况，被缠住无法脱身！”
    几个起落之间，裴远落身至一座阁楼屋顶之上，朝下探望。
    嗖嗖！
    身后风声骤起，两名身穿黑衣，面容冷硬的大汉出现在他背后，抡起钢刀，划出两道寒芒斩来。
    裴远头也不回，反手一指点出，直接点中一口钢刀。
    咔嚓！
    那口钢刀脆玻璃般碎裂开来，粉碎成数十碎片，倒卷而回，将两名大汉攒射成了筛子。
    裴远目光依旧盯着下方的庭院，但见下方躺着十几具尸体，皆是身穿天雄会服饰，数名精悍的黑衣刀手杀死了一众人后，闪身向着其它方向杀去。
    裴远目光落到尸体中，一名国字脸大汉的身上，这人还残留着一口气，嘴里无意识呢喃着什么。
    但以裴远的修为，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真不甘心啊！我熊七还没有出人头地，没有名扬江湖……居然就这么死去……”
    “好不甘心！”
    呢喃声中，渐渐没了声息。
    这个人裴远倒是认识，确切的说，是见过一次。
    便是在他苏醒过来的头一夜，石佛寺废墟外，这大汉躲藏在密林里，窥探着秦凡的一举一动，企图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然后被裴远一指头敲晕了过去。
    “呵呵！不甘心么？那我就借你躯壳，替你扬名吧！”
    裴远落身而下，大手一抓，将那熊七的尸身摄了过来，紧接着化成一道狂风，进入了一间屋子内。
    找到一叠白纸，裴远屈指一划，“哧”的一声，熊七躯体裂开，一道道鲜血喷涌而出，悬浮在半空中。
    裴远取来毛笔，以鲜血为墨，在白纸上挥毫而画，眨眼之间，画中多了个国字脸，双眸鹰视狼顾，剑眉入鬓，颔下浓密长须飘动，面目威严霸气，不怒自威的男子。
    “嗯！这熊七单说相貌，倒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就是没有这身霸气！”
    裴远掐动指诀，口中念念有词，屈指一点，白纸破碎，化成蝴蝶纷纷扬扬涌向了熊七，顷刻间融进了他肌体内。
    熊七本已死亡的身躯战栗不止，肌肤寸寸化为惨白，面色恍如白纸，过得片刻，陡然睁大眼睛，直挺挺站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