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人定胜天

    凝聚了巨量阳属土灵气而成的真实巨剑，在黄鼎的整个修行生涯中，也是第一次完成。
    对他而言，这一下也是完全的突破了极限，做到了之前还无法触及的事情。
    一方面，是那巨人武将给他的灵压是前所未有的强，让他也必须爆发出最强的状态，才能避免阴神直接被压爆。
    另一方面，这血色山谷之中的灵气环境，也非常适合他的法术，只不过之前他没有全力施为，争抢不过对方对周围灵气的支配权。
    而现在尽力一击，爆发出远超平常的实力，甚至使得阴神发挥出了半阳神的神通，重新获得了周围阳属灵气的支配权。
    那一瞬间，黄鼎自己也是自信心爆棚，这种力量充盈，跨入一个新层次、新境界的感觉，让他觉得万事万物尽在掌握、无人可敌。
    别说这巨人武将大概率不是什么天神，就算真是天神，他也有信心斩落刺杀！
    此时此刻，之前觉得烦人的乐声，那激昂的唢呐，也仿佛是在为他演奏，在替他助威，在鼓励他逆伐而上！
    然而，就当他的阴神驾驭着那柄“斩神之剑”飞抵巨人大手之前时，他和周围的阳属土灵气之间的联系，忽然又被切断了。
    正常来讲，如果他失去了对阳属土灵气的支配，那么那柄阳土铸就的“斩神之剑”应该会灵气崩解，至少外在的实体是要消失了，灵体或许还能存续。
    可诡异的是，巨剑的实体并没有崩解消散，他的阴神对巨剑灵体的掌控、延伸，却被直排除在外。
    然后就看到那柄让他接触到阳神领域的斩神之剑，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周围的阳属土灵气疯狂汇聚、堆积、凝炼。
    接着大剑到转，剑柄被那巨人武将握到了手中，大小刚刚合适，于是阳属土灵气也停下了向剑身汇聚的过程。
    巨人武将“接管”了那柄大剑，仿佛这剑本就属于他一般。
    黄鼎愣住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认知。
    这剑看起来凝聚出阳灵实体了，是一把真实存在，下可劈山开海，上可斩神破天，但从本质上来说，它其实还是一种法术，一种黄鼎用出的法术，一种和他的阴神完全连接在一起甚至本就是一体的法术。
    法宝能被人夺走，被强占支配，但已经施展出来的法术，又怎么被抢走？
    看着那巨大的灰色巨剑，在现实视界和灵视界下两相重合，看到不仅现实层面的巨剑被巨人握在手中，灵体巨剑同样变得巨大，契合地与实体巨剑结合在一起，他恍然惊觉，想起了不久前那被“复制”出来的龟甲灵盾。
    这巨人……能直接掌握复制其他人的法术！
    不对，应该是只有在这片空间里才可以！
    黄鼎一下子明白，刚刚并非因为他突然的爆发才争得周围阳属土灵气的支配权，而是那巨人故意放松，让他控制的。
    所以……连他的突破，连他这几乎接近阳神的一击，都是在这巨人操控之下达成的吗？
    不！不可能！
    凡俗之间，飞升之前，阳神已是巅峰，接近阳神的实力，没可能被这么轻易化解，甚至直接剥夺法术的控制权，不可能这么不讲道理的！
    除非他真是天神……
    可若他真是天神，又怎么可能容于这方天地之间？
    如果他真是天神，为何不一开始就使出全力？
    作为真君高修，黄鼎很少有这种迷茫疑惑完全无法做出确定判断的时候。
    不过现在也不是他疑惑的时候，那巨人武将手中大剑一指，已是直接刺了过来。
    看着那柄本是由自己凝聚炼化而成的“斩神之剑”现在落到那巨人手中，看起来竟是出奇的和谐，仿佛这柄巨剑本就属于他一般，黄鼎心中不由得冒出个念头：
    他是故意在让我帮他完善法术体系。
    如巨型铁塔的大剑看起来好像挥舞得很慢，但实际上近距离面对，会发现那大剑一点都不慢，而且一动起来，周围的空气和灵气都立刻变得紊乱，让人连呼吸都困难。
    大剑触及地面，立刻犁出了一道巨大深沟，无数泥土、植被、碎石被掀飞，哪怕不考虑其带动的恐怖灵气冲击，只是这实际的物理冲击，就没有什么生物会有直接硬扛接下的想法。
    黄鼎也没时间考虑太多，他知道现在这情况，如果直接逃是根本没有机会的，他必须得继续拼一把。
    于是在狼狈地躲过一剑挥扫后，黄鼎将自己的阴神运转到极致，准备再冲击一次阳神的领域。
    当他这么尝试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周围那被剥夺支配权的阳属土灵气，又重新对他“敞开了怀抱”，任他调配。
    于是他马上又想到了自己刚刚的念头：这巨人在故意借他之手完善法术……
    但也就是这一犹豫，他发现自己没法再让阴神冲破极限，触及阳神领域了。
    那巨人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大剑拐了个弯，再度拍了过来。
    这一次，四周的灵气铸起了一道道围墙，阳属土灵气也汇聚而来，形成了一个真实樊笼，让他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黄鼎只能全力防御，然后硬扛了那他心中的“斩神之剑”一击。
    咚！
    一声闷响。
    黄鼎就像一颗被全垒打的棒球一般被击飞，直冲天际。
    但在冲至血雾边界之后，又被一股网兜般的力量兜住，往回一带，甩了回来。
    这一击，整个山谷中都是灵气震荡，劲风席卷，比刚刚大剑触地、天雷撕开血幕劈中巨人脑袋的动静都大。
    正在演奏的两个巨人乐师王维祷和沈思故都是看得心惊胆战，那可是个真君高修，而且不是一般的真君高修。
    但在法天象地的陈阔面前，却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跟个球似的被打来打去，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们之前只知道陈阔这状态可能已经触及到了真君级的修为，甚至已经是掌道、掌灵级别的存在。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知道，陈阔这番法天象地，有多强大。
    在这一方天地中，陈阔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
    别说真君高修了，天雷落下都奈何不了他。
    怎么陈阔就变得这么厉害了呢？
    不到半年前，他们刚被陈阔收入载物中的时候，陈阔似乎还只是个普通灵修啊？
    “大车”的唢呐声音又高亢地响起，让两名乐师回过神来，继续专注演奏。
    接下来就是陈阔在对黄鼎的单方面吊打，而且没有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也没有再试图让他展示法术，尝试重现阳神法术神通。
    很快，黄鼎便已伤痕累累，连阴神都已无法再凝聚，斜躺在地上，整个脑袋肿得像个卤熟的猪头般，眼都快睁不开。
    看着不远处，那几乎撑满了他视线的巨大柱子的一角——那是巨人武将的靴子——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现在也已经隐约猜到，这巨人武将之所以如此强悍，他之所以毫无还手之力，是因为身处这血色山谷之中。
    不过他也知道，当他踏进山谷，当这片血色结界真正撑开，他想要离开，想要逃离，就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这……就是七噬定踪玄术的反噬吗？
    确实是来自外界的威胁，而他引以为傲的硬实力，竟被直接碾压，毫无反抗之力。
    天地之间，竟真有这种级别的存在。
    这一战，颠覆了他对灵气、对修行的很多既有认知，而且还突破性地使用出了半步阳神的法术神通，凝炼出了一柄真实的、巨大的“斩神之剑”。
    原本他以为至少得有一只妖王作为灵材炼化辅助，他才有机会突破到这一层次，没想到这一战竟是直接突破了。
    证明他这些年在修为上确实太过保守、畏缩了，他本身应该早就有突破的硬实力。
    他相信若这次能活下来，很快也将重新去触到那阳神的境界。
    而若是他在今天之前就已经达到阳神境界，再面对这巨人武将时，是否会有不同结果？
    可惜，他知道没有“如果”的机会。
    今天之后，整个灵修界，又将陷入一片浩劫之中。
    他相信最终宗门灵修们肯定能齐心协力干掉这个不知从何冒出来的恐怖强者，只不过不知又有多少灵修要死在这次大战之中。
    但经历一次浩劫，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这巨人武将的实力向其他灵修展示，只要灵修界知道还能有这样的境界存在于天地之间，他相信会有惊才绝艳之辈，找到更好的修炼方式，带他们走出一条新路。
    “你……你究竟是什么？”
    黄鼎微仰起脑袋，想要尽力看清那巨人武将的模样。
    他现在已有九成把握肯定，这个巨人武将就是之前打伤打跑“紫尾凤主”的那个真君级强者。
    刚刚斗法交手之时，他就已经从很多痕迹看出了当初“紫尾凤主”妖王现世的位置也有的物理痕迹。
    只不过很明显，那时这巨人的实力还没有现在这么强，或许也没有张开这片血色结界，所以给了“紫尾凤主”逃跑的机会。
    若是异位而处，他相信“紫尾凤主”在这里，也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就算它再能飞也一样。
    没有预想中的回答，那震荡整个山谷，震荡虚实、阴阳两界的声音并没有响起，面前山一般的巨人忽然消失。
    那突然消散的阳属灵气，让黄鼎有些错愕，他有猜到那巨人武将的形象应该有大部分是阳属灵气构成，但通过刚刚的交手，那血雾、血海、骷髅，以及之前那矮胖武将的特性，那三个演奏的巨人乐师，让他以为这巨人武将应该是一个妖灵、邪灵之类的纯灵体所支撑。
    而此时，他面前十米处，一个普通人大小的身影出现。
    居然……是人？
    是灵修？
    黄鼎瞪大了眼睛，原本肿大充血，看不清东西的眼睛瞬间恢复了许多，终于将那缓步向他走来的、赤着上身的男子看清。
    “是……是你！？陈……陈阔！”
    黄鼎的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甚至比他刚刚看到那巨山“站起”化作巨人时还要震撼。
    “想不到吧，黄真君，咱们会在这里又见面了。”陈阔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包括这片血色深渊，包括他自身“霸体”的新形象，都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出手试探的真君并非要找的人，可以再让其离开，而不会被认出来。
    营造这么一个未知邪君的形象、人设，可以方便他后续试探更多的真君高修。
    如果黄鼎不是他要找的真君的话，那么他甚至有可能都不会出手，只让干饭妞版“矮胖武将”去打一番，就好撤退了。
    不过黄鼎一出手，他就已经认出，这家伙的灵气运转、法术神通的使用方式，就是老宗主通过法阵给出提示的两名真君之一。
    所以接下来的操作，他其实就已经不太需要隐瞒身份了——只是在避免万一打不过需要逃跑的情况……
    而现在，毫无疑问黄鼎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
    那么，他可以来直截了当地拷问些事情了。
    看着黄鼎眼中的震惊，陈阔很满意，这家伙情绪波动越大，越震惊，他接下来越容易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陈阔……居然是陈阔，那打跑‘紫尾凤主’的也是你？根本没有人救你，你是自己救自己！不，甚至是你伏击‘紫尾凤主’的，就像现在一样……当时根本没有第三道灵气痕迹存活，正常来说，你就应该是最大的嫌疑！”
    但是按灵修的常识来讲，这又是最不可能的情况，所以没有人真的去怀疑陈阔是那个真君级强者，哪怕黄鼎，也只是怀疑陈阔和那位强者认识或有联系。
    “你甚至不是气修……居然真的能修炼出这种层次的法术神通……”
    “你为什么能修到这种程度……”
    “阳……是了，是至阳灵气……”
    “你体内的至阳灵气，就是这一切的根源！”
    “这是……这是一种新的修炼方式！”
    “不需要按部就班修阳神，你可以从一开始就跨过一般的炼气阶段……”
    “不对，你怎么解决至阳反噬的？”
    “算了，你肯定不会告诉我……但你确实修到了这一步，你才几岁啊？三十了吗？”
    “你应该不到三十吧？”
    “不管怎么样，你是人，你是凭着真正的修炼方式走到这一步，你是个……灵修。”
    许多之前只有隐隐约约念头的信息，许多之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疑问，在看到陈阔，在经历过这场斗法之后，他忽然一下全都明白，全都想通了。
    他也明白，他看到的那“紫尾凤主”的金色灵气，是陈阔在引他入觳。
    黄鼎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眼角流出了血泪。
    “人真的可以修炼到这种程度，人真的能够突破那所谓的界限，成为这陆上真神！”
    原本看着已经奄奄一息，几乎不能动弹的黄鼎，竟然猛地站了起来。
    陈阔一怔，不过他早有预备，灵视界下，背后一尊手持长戟、周身金光萦绕的威猛武将灵体显现，足有近百米高，在这方天地，傲视四方。
    黄鼎并没有去看陈阔和他身后威风凛凛的武将灵体，他两眼迸血，仰头望天狂笑：
    “看到了吗？真的有人可以做到！真的可以做到！天算什么？人定胜天！人定胜天啊！！！”
    黄鼎的狂笑之后，体内的灵气忽然与周遭的灵气共鸣，一齐炸开。
    卧槽？！自爆？！！
    陈阔迅速后退，面前一面泛着金属光泽、不断旋转的真实八卦显现，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但狂暴的灵气冲击波并没有出现，黄鼎的身体开始消散支解，直接化为阳属灵气融入四周——这就是所谓的“羽化”。
    不过黄鼎的阴神也同时崩解，并没有进一步的本质跃升，没有飞升，而是彻底湮灭。
    陈阔散去八卦护盾，看着灵视界下，山谷中处处都是，宛如萤火虫般的点点灵气光斑，眉头紧皱。
    这黄鼎是在搞哪出？
    怎么突然就自爆了？
    而且选择这种最温和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