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4.命运的时刻

    那皮肤黝黑，高高瘦瘦的男人顿时来了兴趣。
    他那原本波澜不惊的双眼中流露出了真挚的色彩，就像是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任谁目睹这样的眼神，都会为之沉沦。
    男人瞥了一眼地上不断抽搐的戈登，下意识就要一脚踢开，将其踢出去，丢进外面那无尽的虚空里。
    不过很快，他忽然涌现出了一些奇妙的念头。
    打了个响指，半残的戈登随即被一阵缤纷的色彩笼罩，连同他身边的鹤鸣九章秘经一起，被五彩席卷，消失不见。
    “不用那么担心，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有趣的展开，故事也需要波澜，不是吗？”
    男人看向那一滩陆绊。
    陆绊没有回答。。
    从男人出现的那一刻起，陆绊就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家伙的位格非常的高。
    甚至于，无论是在这虚空的神殿里沉眠的方庚，还是那被遥远异域的黑洞束缚着的旧日支配者，与这男人对比之下，都不值一提。
    超越旧日支配者的旧日支配者。
    神祇之上的神祇。
    早知道应该先尝尝自己的味道的。
    陆绊想到。
    “放心，因为你的努力，这次我是不准备释放祂了，因为我觉得现在的状况挺有趣的。”
    男人的语调开始变得生动起来，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你身上还有奇特的味道，啧啧，看起来我们之间的联系不止如此。”
    男人用手戳了一下陆绊的肉泥。
    “触感还可以。”
    他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与黝黑的皮肤形成了对比。
    陆绊感受到对方的皮肤，和人类无异。
    但透过接触，一部分的知识流入了陆绊融化的大脑中。
    嘈杂的呓语响起，令陆绊沸腾起来。
    “不过，我要给你一点儿破坏了我好事的惩罚。”
    男人笑了笑，那率直的笑容任谁看了都很难不心动。
    他随即化作一道斑斓的色彩，消失在了这空间。
    陆绊在沸腾之中，逐渐爬向神殿外面。
    他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里, 也没有力气, 刚才的所见所闻足以令陆绊死十几次, 也只是因为那个男人的怜悯，或者说看戏的心态，才让陆绊得以存活下来。
    生不如死的感觉盘绕在陆绊的身体上。
    他感觉自己意识模糊, 或许下一刻，他就会和这被束缚的旧日支配者一样, 变得盲目痴愚, 失去所有的意志。
    ...
    江城山, 下山的道路上。
    地震还在继续，愈演愈烈, 惊起了无数的飞鸟。
    江城市内一片狼藉，人们疯狂逃窜，祈求上苍保佑, 孩子的哭闹声, 犬吠声, 车辆的碰撞声, 不绝于耳。
    而在这山路上，开着外国人车的杜明也满头大汗。
    “这我们也跑不掉啊, 地震都快追上来了。”
    他骂骂咧咧，油门踩到底，一路颠簸。
    轰隆——
    忽然, 前方发出了一道巨响，杜明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辆好不容易停下，却发现前面的大地裂开, 道路从正中间被分裂开，底下是一道深渊, 无法看到谷底是怎样的情况，更前面的区域，别说以后再来探索了，估计都会完全崩塌掉了。
    “开不下去了。”
    杜明说了一声，并且倒车了一段距离，以防止地陷。
    “还有别的下山的路吗？”
    七爷问道。
    “有倒是有，只是得绕一大段。”
    杜明回答, 他又看了看山顶。
    “你还是放心不下他？”
    何冲看出了杜明的忧虑。
    “我们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
    杜明下车，一边查看情况，一边说道。
    “我们这些人, 都这么大年纪了，忍心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一个小辈，让他顶在前面？”
    听到杜明的话，七爷犹豫了一下。
    “可是杜老哥，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我家虽然叫搬山寻龙，可哪里搬得动山，不过就是个盗墓的罢了，面对这种情况，我们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他解释道。
    这也是在场众人之所以刚才选择离开的理由。
    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在这次灾难之中，他们这些异能只是三脚猫功夫，根本上不了台面。
    无力感和绝望感笼罩了他们。
    “不，或许有些办法。”
    坐在后面一辆车的瞎子张下了车，他喃喃道。
    “他不是说了吗，玄君能够镇压这座山里的怪物，只要我们成为玄君，或者拿到玄君的力量, 就能帮到他了。”
    “您的意思是，我们去往那最上面的洞窟, 取得玄君的奥秘？”
    七爷有些胆怯。
    “可没有信物，我们没办法进入那边吧？”
    石不闻沉声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时候, 唐缺忽然开口。
    “各位，你们不觉得，之前的几轮比试，其实就是在一步步靠近玄君吗？”
    唐缺的话令几人陷入思考，片刻后，何冲最先反应过来。
    “那些比试，是让我们用各种方法绕开禁制，最后抵达玄君的住所？”
    他脑中似乎有灵感闪现，如同火花蔓延，点燃了漆黑的夜空。
    “我们可以利用我们的技艺来突破玄君的禁制，进入他的住所！”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
    现在的江城山，不但身处地震中心，极度危险，而且还有那不可名状的怪物，以及可能存在的远古的邪神。
    任谁都不会选择现在上山。
    而且，他们已经逃了出来，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回去。
    自己还有妻子，儿女，有着平静温馨的生活。
    他没有理由站在这里，试图去拯救这一切。
    但某种炽烈的情感在何冲的胸口燃起。
    年少之时，由于阴阳眼，他总是能看到一些不净之物，由此被排挤，被嘲笑，被欺负。
    何冲曾经问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自己是这样，这眼睛到底有什么用。
    父亲只说这是一种天赋，是一种赐福，但彼时的何冲根本不理解。
    但后来，何冲经历了很多，他用这双眼睛帮助过许多人之后，他能终于能理解。
    人的一生有很多时刻。
    欢乐的，忧愁的，悲苦的，艰难的，放松的，喜悦的。
    但也有那么一种时刻，是会让人油然而生出一种感慨，感慨着此时此地，舍我其谁。
    就像是陷阵的将领听到了身后的号角，就像是疲惫的医生刚刚救醒一位濒死者，就像现在，何冲站在了江城山上。
    这是一种命中注定的时刻，在这个时候，达成命运成为了一切，就好像那源自亘古，悠久流传下来的九流的技艺，似乎就是为了在这一刻，缔造奇迹。
    历史和命运的微妙联系令何冲站了出来，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何冲还是希望后世有人能够记住这一刻，记住他的选择。
    一只手放在了何冲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