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7.烤羔羊

    陆绊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衰败的世界。
    这里有着昏黄的落日，无垠的天空，巨大而充满了奇妙美学的废墟，以及荒芜的大地。
    陆绊看到其中一座废墟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型，这圆弧比起他在地球上看到过的任何一座山峦都要高耸，横亘于高天之上, 就像某种绝对的秩序和规则的体现。
    只可惜，这圆弧已经断掉了一半，甚至于那断裂的部分都不知所踪，看不见下落。
    是怎样的文明能够制造这样巍然的造物，又是怎样的力量能够将其摧毁？
    陆绊并不知道。
    这荒芜的大地与荒原那漫天黄沙不太一样。
    如果说荒原是沙漠，戈壁, 烈日，干燥的风，那么这里, 就是末日这个概念的具象化。
    沙漠之中还有可能出现盛开的花儿，会出现绿洲，但这里，不会再有新的生命诞生。
    与暮之城不一样，这个世界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新文明，新种族，只有一片沉寂，看不到任何希望。
    那些宏大的建筑，就像是文明的墓碑，悠久而亘古。
    越过这建筑，陆绊看到了一颗破碎的月亮，这应当是这颗星球本来的卫星之一，但它已然破裂，更远的地方，还有两颗类似的卫星, 那巨大的天体突兀地停滞在天空中，给人以巨物的恐怖压迫感。
    陆绊收回视线, 确认身边的状况。
    他坐在一处石头上，这石头看起来曾经是某些建筑的一部分，但经年累月的风化已经让它回归自然，从石头变成了石头。
    手在粗糙的表面摩挲，陆绊能推断出这里还有风的存在，而风则是由于温差或者自转，至少这颗星球并没有完全定格。
    想到这里，陆绊立刻回忆起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那绝美的旗袍女子......
    陆绊没有发现斯通和希雅的踪影，他只能暂且认为那两个人幸运地逃了出去。
    想到这里，陆绊就看到了那个女子。
    她坐在石头旁边，用几根枯萎的木头搭成了篝火，在黄昏的日暮，那篝火熠熠生辉，吸引着人的理智。
    陆绊觉得有点好笑，这女子应该是旧日支配者级别的存在，为什么会在这生火？
    难道这还有什么荒野求生的节目组？
    陆绊想了想，他没有叫喊出声，而是不动声色地从石头上爬下来, 躲在阴影处，悄悄接近那個女子。
    如果这里有直播镜头，那么陆绊可能就要来上一句，“让我们趁着她没有防备，悄悄地靠近她，只要抓住了，去掉头都能吃，鸡肉味，嘎嘣脆。”
    就在陆绊蹑手蹑脚地靠近的时候，那女子忽然发出了声音。
    “你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在寂寞的大地上回荡，就好像久旱重逢的甘霖。
    陆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步走到那个女子旁边，伸出手烤火。
    这里的傍晚还是很冷的，尽管暂时没有风，但缺乏植被和生物的情况下，地表的气温还是会随着日落而迅速下降，就和沙漠一样。
    “有吃的吗？”
    陆绊忍不住问道。
    女人看了陆绊一眼，像是在疑惑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不是，你看，我也很久没吃东西了，晚饭也没吃，你把我带到这里，都不知道几点了，我要是饿了就没办法走路，也会拖累你是吧。”
    陆绊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谷壩
    “......”
    女子沉默片刻，她看向陆绊，随后，在篝火上，就出现了一只正在旋转着的烤羔羊。
    那羔羊的表皮已经烤得微微发焦，皮层底下的肥肉发生了美拉德反应，散发出浓烈的香味，那瘦肉浸润了肥油，显得柔嫩而美味，光是看着这一只烤羊，陆绊就感觉口水要流下来了。
    等待了片刻，陆绊估摸着差不多了，他也没管烫手，直接伸手，扯下一块带皮的羊肉。
    热腾腾的羊肉散发着极具诱惑力的香味，那柔嫩的肉汁水丰沛，只要轻轻按压就会溢出来，陆绊一口咬下，表皮香脆，肥而不腻，瘦肉软烂，三下五除二，那一大块肉就被陆绊吃得干干净净。
    他又拽下来一条羊腿，带着骨头的肉又是另一番风味，贴合骨头的部分带有特殊的香味，劲道十足，尤其是羊腿上的软骨关节部分，在酥脆与软烂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啃着羊腿，陆绊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个人。
    呃，姑且算人吧。
    他转头，发现那女子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她的扇子拿在手里，并未遮掩住自己的容貌，旗袍之下，纤细曼妙的身段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的笼罩下勾勒出动人的曲线。
    “你要吃吗？”
    陆绊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不太好意思，就将手里的羊腿朝着对方递了递。
    女子看着那羊腿，忽然笑出了声。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女子问道。
    “说实话，我不太知道。”
    陆绊直言不讳。
    他只能大概猜到这是废都的旧日支配者，那个有无数眼睛窥探整座城市的存在，但具体是谁，叫什么，陆绊不熟，真不熟。
    旧日支配者的名字这种东西，光是封印起来的那些就够人喝一壶了，更不用说还在行走于大地之上的。
    如果可以的话，陆绊并不想知道对方的名字。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走你吗？”
    女子没有说自己的名字，而是又询问陆绊。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陆绊这辈子最大的缺点就是诚实，他此刻深感如此。
    “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我觉得可能是某个我留下的，所以我有些好奇，想看看带着你来这里，是否能有一些发现。”
    女子答道，她这句话里包含的最大信息就是没有信息。
    “某个你？”
    陆绊好奇问道。
    “伱不好奇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女子并未回答陆绊的问题，而是反问。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绊觉得这两个问题都差不多，比起这些，还不如问问烤羊羔是怎么来的比较现实一点。
    他还想再吃点。
    “这里现在的名字已经不可考证，但它曾经有个名字。”
    女子喃喃道。
    “辉煌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