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瓜剖棋布（二）

    扳手加西亚站立起来，脖子左扭扭、右扭扭，像个格斗手在做开打前的热身运动，也像个待闷了的粗汉起来舒缓筋骨。
    就在这时，两名雇佣兵先后掷出迷彩背包，包里机械蜘蛛蜂拥而出。然后是两枚火箭弹划着诡异的轨迹从海面掠至，砸在风洞甲板上，并未炸开，而是浓烟滚滚升腾起！
    那刻我清晰地看到所有的雇佣兵虽然不是整齐划一，但都是用最快的速度翻出特制的护目镜戴上，纷纷投身烟雾中。友军布置的几个防御点，枪声编织出一片错落的噪声网，五秒钟后，浓烟充斥，长三十多米，宽不足四十米，高十米以上的风洞区一下陷入沉寂。
    我启动眼镜，模拟生物色谱视角的眼镜看到的是人质趴身的、下蹲的纷纷“石化”；友军第一道防线（步枪兵）、第二道防线（狙击兵）直接从不同的通道最快的速度全面隐退，有两挺相当昂贵的狙击枪可能过于笨重直接丢弃在原地；雇佣兵分成两组，沿着机械蜘蛛爬行的轨迹蹑步前行，相互掩护。而加西亚爬进船上专用叉车，打开两台笔记本，笔记本屏幕都是几十个红外线、正常的监控视频，面带傲色，噼啪操作。
    利用碳链腕表纳米铰链和攀附功能靴不断地御空般飘荡，让我最快到达最近的被遗弃了的狙击枪处——风洞第六层甲板浪形截断处。我挺起狙击枪当步枪，毅然地跃往下方——枪响！人倒！枪弃！十五米处的那队后缀的雇佣兵就此轰然倒地，我随着强大的后座力弹向升降电梯的半圆柱体玻璃外墙，我顺墙滑下，机巧地滚向加西亚方向的另一落脚点。
    兔起鹘落，再流星赶月，我穿越般现身加西亚面前！风洞口风灌烟淡，一向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加西亚心絮乱了，继而双手乱舞，但阻不了我“厄运镣铐”破门面的扼颈爪，我一下子成了三十二名人质同伴们最可亲、可爱、可敬的人！我轻松说服他们避到风洞口右面甲板，为的是免受海面匪艇远程火力直接打击后，看了下177c精心策划的三个逃生应急计划我顺手点了个“2”。
    然后，我抓住加西亚的大腿，“大风车”舞动把加西亚抛向大海，包括他的两台笔记本电脑和掌上终端。我知道，笔记本电脑和掌上终端入海，“盲目”了的机械蜘蛛的作用就会降到最低，两队雇佣兵已经无主脑，变成无头苍蝇；加西亚是黑曜石雇佣兵团十三核心之一，是他们最重要的智囊，三十一节的航速，他们一定分兵去营救！——那么，三艘匪艇就会只剩下一艘艇了！
    五人队雇佣兵还在深进，他们的破坏性已是屈指可数，他们的命运在阴谋家、操纵家内森·格林手心里只会被搓圆打扁！——我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由五人减员为四人的雇佣作战小队，他们后腚莫名其妙地被捅，战损一人。他们的阵型立即闪离，或躲藏或趴地寻觅敌人、评估敌情。
    但加西亚下海的那刻，他们疯了——疯狂向我冲来、射击！我腰部和大腿传来两处剧震，是步枪当狙击枪打出的精准效果，我闪身滑到叉车背部时，先后的三枚子弹贴着地面精准击扁了我站处叉车的轮胎，接着是叉车坚硬无比的腹部的整个轮廓边缘是子弹擦出细碎的火花，三类不同破风声有节奏一枪、接一枪，是压制性威慑，目的是封锁我的逃路！——这组雇佣兵太变态了吧！我不由嘀咕。
    我盘算是抛物干扰就直接荡向外部船壁呢？还是依然以叉车作掩体启用鞋底滑轮直接滑退从而避过手雷或榴弹的攻击，再见机窜离？
    手雷如期而至！“轰！”却是在叉车正面空爆，接着衣袂破风尖啸，一道华丽的身影从左侧贴地滑来袭至，然后是豹腾牛冲！——他们是要活捉，不要炸死！他就是钳子李森，要跟我短兵相接！
    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顶级的精英战队！他们睚眦必报，报仇不过夜！
    指间微动，雷光弹弹出！爆开前半秒我已闭眼，镜面溜冰滑铲冲去——我不是去正面硬钢而是想错身滑出风洞口到外壁去！“唪！”我上盘像撞上一堵墙——李森被雷光爆闪致盲瞬间下意识俯身挺进，我们就此火花四射地对撞！
    我顺势屈膝仰身贴地滑行，下身带动也仅溜出几寸距离！“咚咚咚！”距我头部地面仅十多厘米处砸地声激起，接着是狂暴肘劲袭体而来！
    双手轻撑身体弹起，收腰曲体翻转，我的头皮擦着地面双膝迎击而去！我们二度亲密接触！这阵撞击我并没太多吃亏，顶多是四比六伤害互换！
    这撞击后我变成曲伏于地，臀背对敌。我借相撞形成的角力顺势侧翻滚动来扭转被动！
    瞬息之间，劲风又至，是一个扑击接着是牛顶！扑击险险刮碰我腿，牛顶我却没法避过，肩部雷震传来，我被撞滚到墙角！
    千万流明强光的雷光弹爆开，是人都会刹那致盲致幻，但李森几乎没有影响，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俨然是脑细胞意识海立即关闭了视觉的神经元从而阻截了其他关联影响——我认为他们的简陋的护目镜应该不具备强曝光多光谱滤镜效果的！
    同时，李森的应激反应远远超过短跑运动员，也许只有嗑了兴奋剂的运动员才能与其媲美！他格斗模式是压制性的连环攻击，我甚至认为被攻击方是被凌厉霸道的攻势牵着鼻子走，走向他预设好的终结一击！封锁出路、诱导环击、逼近死角，他就是这样子对我的！
    一阵桀桀怪笑后，李森把护目镜摘下，从容地站定我面前：宽肩窄背、健硕长腿蕴蓄着磅礴的力量，浓眉朗目有种近乎妖孽的俊美，嘴角牵扯出一个阳光却满含残酷的笑意，玩味地看着我——享受对方死亡前的恐怖！猫捉老鼠的戏码，就是这样的吧！
    掩护李森的三位雇佣兵队友已然走近，枪械随意挂在各领风骚都煞是惹火的身上，俨然不打算用枪对付我了，不言而喻她们对李森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一个人就可以轻松搞定我！一贵妇、一辣妹、一萝莉……我隐隐记得我狙杀的那位是个身影极高挑的——应该是一御姐，这么恶趣味的一王四后组合！难怪才是要这么玩腻我，再啃我骨、嗜我血！
    先机丧尽，又是陷入绝地，而且还被恶趣味的一群妖物嘲弄！
    我逐渐回收心神，这时候就像雪所说的“每颗脑细胞、每根神经热络起”，我头脑这刻是清明透亮，六感明晰起来——空气，由一股一股乱流分子组成，它们的流动、交缠、融汇形成了风！风里裹携远近每个人的体味，有骚的、有香的、有腥的、有臭的……我甚至能分辨出他们的人种甚至混血！风里送来生命信息素的呼吸，有压抑的深深轻吸长呼、有郁闷难耐的短吸重喘、有暧昧旖旎地跟着心跳节奏地呼吸……我能分析出他们每人的方位、每人的心情甚至他们的坐卧身姿……
    那种清晰把控生命的感觉再次回来了，久违了！我曾以为离开那个让我重塑自己又让我伤情颓废的地方，就不再……
    六感敏锐现在的我，自信心迅速恢复甚至膨胀起！我甚至认为和李森近战硬斗，胜负至少也会达到五五开！
    但我明白，在这里我的长处还是飞檐走壁、顺势借力、闪电行动，不是蛮打干耗；他们的短处是自负、是松弛、甚至是惜貌如花！
    成竹在胸，我把这种情绪固定到脑细胞群的可任意输入输出的区域里，表面皱出凝重、挤出一丝犹豫，“我只想展示我的实力，我也想加入黑曜石……可能我搞砸了，我不小心把你们的一个女伴弄伤了”我在努力措辞，“我知道您叫钳子李森，我抛下海的那个叫扳手加西亚，我曾是风信联盟的成员，我叫许子杰。”
    位于m国的人类发展研究中心对暗黑世界的联系是方方面面的，有合作、有渗透、有支持、有打击，我就是这样子派遣过去参加了风信联盟的一次“行动”。风信联盟有我的档案，只不过我在那里的化名已经是过去式的死人，那个杀手组织我探过底我略熟。
    风信联盟是杀手组织，黑曜石是雇佣兵团，是类型完全不同的组织，前者更多关注个人能力，后者更看重团队组合。
    “如果玛莎还活着，你是有表现机会的！”李森面部微微抽动，这是发自内心的恨意，鳄龙号此次也雇用了些暗黑世界的帮手，他对我的身份不做他疑，另外将死之人他何必在意呢！
    “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你他妈的不知道雇佣兵团最讨厌个人英雄主义吗？来打我们黑枪，来捣蛋我们的好事就是他妈的展现你个人多能干吗？”暴怒而粗俗，和他刻意装扮的形象很不搭，显然他对那个玛莎是爱极，对我恨极！
    示弱达成，示好无用，为了继续削弱李森积聚的战斗气势，我移目仰望，闪动着眼珠作出搜索状：“第六层甲板还有我三个风信联盟的哥哥们，他们和我一样真心想加入黑曜石！”
    三美女神形骤变，心动即行动，立即闪向不同的掩体向上探望！李森也略略转头向上扫视。
    机会稍纵即逝！我腾身——蹬墙——借反弹之力如箭破空而去，侧身残心双爪抓向李森：左爪虚晃实是碳链腕表纳米铰链射向以叉车作掩体的辣妹，右爪实抓把声波弹弹送向李森身上！
    李森回神收身，无影脚幻影重重的极速连踢，以狂暴的迎击化解攻势！
    影袭飞临李森身畔，我清晰分辨他每一腿的伸屈间隙、运动轨迹、劲风乱流及毁灭级的力量磅值！声波弹精准穿过间隙砸在李森的鼻梁，多波段多频率轰然冲击，李森霎时仰倒，伴随是蜷曲、颤抖和上吐下泻——完全没有抵御雷光弹时的神奇！雷光弹、烟幕弹、声波弹等对我影响甚微，国安局配发给我的眼镜、耳机帮我削弱九成以上。
    我右爪化拳、收臂，以承受能力最强的肩臂连接部和李森足可击断钢柱的小腿作了亲密的接触，借这接触反推力改变了我身形，与李森错身、弹冲向那个惹火的雇佣兵辣妹。高下立判、生死一线往往是电光石火之间！
    贵妇百战成精、萝莉心思玲珑、辣妹傲气胸汹——那一刻我不知乍的会这么联想的，百花争妍时最能体现个性：年龄、容貌、形体三因素能直接定性。选定她！对比其他二女，辣妹相对来说就会胸大无脑些。火柴头大小的链头飞袭，破风声是不会尖锐鸣颤，但时常行走在危机四伏生死边缘的人，那点声音，足够机警的是会感知到的！
    链头砸中辣妹胸侧叉车壁上时，瞬间张开十支三厘米蜘蛛多节腿抓附住，拉和收形成的力量把我弹冲向辣妹！管芯结构的碳链腕表纳米铰链，芯条松开，链头蜘蛛腿瞬松，刮向辣妹胸部！管芯同收，带出一条五六厘米宽的布条和一蓬血雾。“啊！啊——！”一声是惊叫，一声是痛呼，闪突位移的辣妹还是避之不及，辣妹就这样春光外泄，翻滚撞向地面……
    我已冲到辣妹旁顺手操起——箍紧——滚向吊臂口甲板外缘，十数颗子弹劈劈啪啪在身侧飞溅！有辣妹一起，贵妇和萝莉不敢瞄中。我松开——蹬离辣妹，投身汪洋大海、荡向爱马号！
    这时悬吊爱马号四组二十四根缆绳同时爆断，爱马号砸向风浪里，177c精心编制的逃身方案二正式启动了。眨眼间，我们被鳄龙号和最大的也是视野里唯一那艘匪艇远远甩在尾浪里。一分钟后，一串串的榴弹砸进爱马号周边的海域，火箭炮倒是一发都不过来——匪盗不舍得吧，留着威慑鳄龙号和火力掩护鳄龙号上的九个雇佣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