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苏醒

    轰！！
    双手索尔之锤抬起，两道蓝色光束猛然激射而出，带着万千雷弧将两头战车级崩坏兽的身体完全贯穿。
    伴着丝丝雷鸣的余响，两头白色异兽摇晃倒下，巨大的身体溅起大片碎石。
    轻轻喘了口气，看着依旧如一堵堵白色巨墙耸立在眼前的崩坏兽群，琪亚娜额头不由沁出几滴豆大的汗珠来。
    受到大崩坏的影响，世界范围内的崩坏水平一连上涨了好几个层次，导致这种普通崩坏兽的体型都变得如此之大了。
    在巨大体型所带来的视觉冲击下，哪怕这些崩坏兽的数量不过半百，但却给了人一种浩荡大军的错觉。即便她已经很努力地在战斗了，视野内的崩坏兽却还是不见有丝毫的减少。
    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头头房屋大小的崩坏兽所形成的白色肉墙，行动之时更是宛若山岳倒倾一般，给人以一种无处可逃的恐惧和威压。
    果然，这样贸然冲进兽群之中还是太过鲁莽了吗？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琪亚娜身形迅速向前一个翻滚，避开了一头战车级崩坏兽的践踏。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角余光便撇见了一根猛然砸来的白色巨柱，吓得少女赶紧压低身体，这才堪堪躲过。
    看着白色巨柱以近乎擦着自己脸颊的距离在空气中划过，感受着无比猛烈的狂风将自己的身体重重往下压，琪亚娜心脏不禁狂跳不已，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腔一样。
    她知道，尽管索尔之锤能够对这些崩坏兽造成显著伤害，但自己身上的白练装甲却也同样无法防御住崩坏兽的攻击。
    但凡被正面击中一次，她都只有被彻底撕碎的下场！
    轰！
    白色巨柱猛地砸进了琪亚娜身旁的大地之中，恐怖的冲击波伴着无数飞沙碎石扩散开来，将少女身体远远击飞。
    将双臂挡在脸前，感受着无数碎石如雨点般拍打在自己身上，宛若被子弹击中般的剧痛随即在全身各处传来，琪亚娜不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就在她感觉身体都快要散架的时候，眼角余光撇见了地面临近的少女急忙一个旋身，翻滚卸力后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身体如猎豹般微微弓起，琪亚娜目光忍不住地看向了前方，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刚才险些将自己砸成肉酱的白色巨柱上。
    看清了白色巨柱和与其相连的崩坏兽形貌，琪亚娜不禁微微一愣。
    这哪里是什么巨柱，分明是骑士级崩坏兽的长剑！
    尽管从整体上还能看出是剑形，但在过分悬殊的体型差距下，那本应锐利的剑锋对她而言却已如攻城巨锤一般。
    可即便外形有些差别，可若是被直接击中，死亡的结局却不会有丝毫的不同。
    忍不住地倒吸了口凉气，琪亚娜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冲进了一个怎样的险地之中，心底忍不住地泛起几分恐惧来。
    可纵然如此，少女心底却没有半点的后悔。
    因为她明白，只有自己将这些崩坏兽拖在这里，民众才能够安全撤离！
    死死握住了手里的蓝色双枪，琪亚娜的眸光愈发坚定了几分。
    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她都会为了守护民众而战斗！
    这，是她作为女武神的使命！
    更何况，她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呢！
    轰～
    一团火光在少女稍远处炸响，令正欲冲锋过来的一头骑士级崩坏兽身形不由一顿，爆炸掀起的冲击波卷起女孩的两条白色麻花辫疯狂摇摆。
    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琪亚娜转身、抬枪、瞄准、射击，一系列动作瞬间完成。
    伴着一抹璀璨耀眼的炽烈雷光，骑士级崩坏兽摇晃倒地，身体砸在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左手放在脑边冲火炮飞来的方向比了个动作，琪亚娜的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虽然单以实力而言，这群普通军队所能提供的支援和圣芙蕾雅完全没有可比性，但不必孤身作战的喜悦还是在少女心底弥散了开来。
    嗡——
    不等琪亚娜好好喘口气，刺耳的空气撕裂声就响了起来。
    抬眸看去，琪亚娜的脸色顿时忍不住地一沉。
    在尚有百米左右的距离下，一头崩坏帝王正压低身体疾冲而来，周围的剑状甲刃疯狂旋转，撕碎空气发出尖锐无比的呼啸声，连同路上的建筑残余和碎石一齐切得粉碎，带起无数的尘土。
    仅仅只是一头崩坏兽而已，但当它发起冲锋时，威势却丝毫不亚于一支全副武装的钢铁军团迎面奔袭。
    而且，对于人类来说是百米的安全距离，在崩坏帝王那巨大的体型下，却不异于近在咫尺。不过眨眼之间，那极速旋转的剑状甲叶就已经到了少女的眼前，带着仿佛能撕裂一切的无匹威势狠狠撞向了前方的女武神。
    即便是并没有多少智能的崩坏兽，也能察觉出眼前这个看似同其他人类一般无二的女孩是它们完成消灭人类使命的阻碍了。
    近距离感受着崩坏帝王带来的恐怖压迫，浓浓的恐惧无可抑制地自琪亚娜心底升起。
    还在圣芙蕾雅的日子里，她可从未单独面对过如此恐怖的敌人！
    甚至哪怕是在训练室里，她也从未单独战胜过这种程度的强敌！
    尽管心里知道要赶紧逃命，但脚下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比自己身体还要大几分的剑状甲叶旋转着快速接近，将自己的整片视野都染成了一轮闪现的白，仿佛在直面一架直升机的螺旋桨一般。
    想到自己即将被这极速旋转的剑状甲叶切成肉末的恐怖场面，琪亚娜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不敢面对那凄惨的结局。
    可就在少女觉得自己下一瞬就将迎接死亡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迫感却忽地降临到了她的身上，宛若她正背负着一座珠穆朗玛峰似的。
    压迫感转瞬即逝，可琪亚娜却分明意识到自己身上已多了些什么。
    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景象顿时令这位身经百战的女武神不由惊呆了。
    白！
    好白！
    像是一瞬间倾倒了数以万吨计的白色油漆一般，少女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触目惊心的白！
    不单单是离她不到一米的崩坏帝王，整片战场上的崩坏兽和建筑都已被一种无比凄冷的白色所覆盖，没有半点的例外，仿佛整片天地都只剩下了这一种色彩一样。
    阿嚏！
    刺骨寒意袭来，琪亚娜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琪亚娜终于明白自己眼前的白色到底是什么了。
    霜雪！
    这是独属于冰之律者的、能够冻结一切的霜雪！
    伸手接住了一朵幽蓝的雪花，琪亚娜不由被那几能连灵魂也一同冻僵的严寒激得打了个寒颤。
    在这近乎绝对零度的极寒之下，纵然是氧气也只有被冻结的命运。
    而在范围性真空和外界空气对流所引起的呼啸狂风之中，琪亚娜也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欠揍声音：
    “哟！琪亚娜，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
    尼弥西斯号，医疗区。
    温蒂甫一踏入大门半开着的医疗室，原本软绵无力的柔光瞬间切换为了明亮炽烈的白光，像是从黎明跳到了白日一般，太阳般灿烂的光芒挥洒到了房内的每一个角落，使得先前还显得有些阴暗的医疗室顿时变得亮堂了起来。
    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这个一成不变的医疗室，温蒂脸上的神色也同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宽阔的医疗室里，仅有几台维生舱并列放在了一侧，粗大的电缆成束垂落延续接到了墙角。
    而除了几台维生舱和与其配套的操作设备外，这个医疗室内就再无他物了，能够活动的存在更是只有她一人而已。
    没有半点迟疑地在某座维生舱前停下了脚步，少女隔着玻璃注视着营养液里浸泡着的年轻男子，脸色平静而凝重，肃穆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的宗教徒一般。
    这样空旷冷寂的医疗室，这样平静如常的维生舱，这样昏迷不醒的人……一切景象都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没有一星半点的变化，仿佛时间也在这儿失去了效用似的。
    但即便如此，温蒂也依旧凝视着维生舱内的年轻男子，一如她在过去的每一天所做的那样。
    呆在尼弥西斯号的每一天，但凡一有空闲，她就会来到这里，观察着维生舱内似乎与过去没有任何变化的年轻男子，哪怕对方已不能再给予她丝毫的回应。
    死般寂静的医疗室内，如一具尸体般浸泡在维生舱里的男子双眸紧闭，营养液中不时涌起的几丛气泡撩起男子鬓旁已全然变为了死灰色的长发，露出下方苍白得有些过分的年轻面容来。
    若是把这副模样的明羽给绯玉丸看，她恐怕也认不出自己的羽大哥了吧？
    莫名地，这个念头从温蒂心底窜了上来。
    和一个月前相比，现在的明羽变化实在太大了。
    而且，相比起头发从原本的乌黑亮丽变为了冰冷死寂这种外观上的改变，明羽在气质上的变化要更加惊人得多。
    在之前，如果说明羽还是个如三月阳光般柔和温暖的邻家男孩，如今的他却更像是某位大艺术家费尽心思雕琢而成的圣像，又仿佛是某种伟大存在蜕皮后所残留的部分躯壳。
    尽管从外貌上来说，明羽除了发色外的变化并不如何大，但这种气质上的改变却足以令他和之前判若两人了。
    而这，还只是明羽不曾苏醒时的变化。可以预见的是，他醒转过来后的改变必定会更加显著！
    不过，如果是绯玉丸的话，一定是可以认出明羽来的吧？
    嘴角不由失笑，温蒂摇了摇头，将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抛出脑海。
    “大概，我也有些着急了吧……”轻叹口气，少女重新凝眸看向了眼前与自己隔着一道玻璃的灰发男子，目光不觉有些幽冷，“你可是答应过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如果，你敢骗我的话……”
    从仪器显示的结果来看，明羽在大约一周前就已经彻底恢复，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体内已再无任何伤情。可是，这个本该在一周前就苏醒过来的人，却迟迟没有恢复意识，一如他过去的半个多月一样。
    显然，如今的问题已不在于明羽的身体了。
    将律者核心分离出去所遗留的创伤，那种近乎切割灵魂所造成的影响，要比她预想的更加严重！
    看着维生舱内依旧毫无回应，仿佛对她的一切话语都没有半分在意的灰发男子，温蒂紧紧握住的拳头终究还是无奈地松了开来。
    “极东联盟成立了。这个组织是以原本的极东支部为中坚力量，再联合极东地区的六个国家组成。这样一来，德丽莎老师和圣芙蕾雅的理念也就能够延续下去了。而且，新的联盟还和逆熵正式签署了盟约，短时间内是不必担心发展问题了……”
    一边转身将操作台上有些枯萎的雏菊换上了新带来的秋菊，温蒂如往常一样在明羽面前自顾自地絮叨起近来的世界局势变化来。即便知道对方可能压根听不见她的话，少女依旧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样几乎徒劳无功的事情。
    “和天命时期的极东支部相比，极东联盟在女武神制度上并没有太大变动，只是做了一些小的修改而已。而且，你知道极东联盟公布的s级女武神是谁吗？”说到这，温蒂不由顿了顿，像是留给明羽思考时间一样，半晌才用有些惊讶的语气说道，“是绯玉丸哦！你应该没有猜到吧？”
    “前几天和她通讯的时候，她还抱怨近段时间的任务越来越重了，本来还打算给你织件毛衣的，现在看来是连围巾都织不成了。
    不过……以她的手艺来说，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说到这，温蒂也不禁想起了绯玉丸在今年开春时送给她的那件蓝色毛衣，心底仍不免觉得一阵好笑。
    那个时候，她还奇怪绯玉丸怎么会有心思给她织毛衣来着。但当看到了一旁不停憋笑的明羽后，素来敏锐的少女顿时便猜到了一切。
    而后来，明羽的解释也确实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尽管毛衣原定的穿着者是明羽，但经过了绯玉丸的“巧手”后，那件毛衣就不得不到了她的手上，才能避免被扔垃圾桶的命运。
    可饶是如此，她也是经过了一番大修大改后才堪堪穿下了这件诞生过程曲折而又坎坷的毛衣。
    而且……途中还顺手给明羽和绯玉丸也各织了一件。
    嘀——
    正张了张嘴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忽然响起的蜂鸣声却令少女顿时一愣。
    下一秒，醒悟过来了这道声音意味着什么，温蒂用最快的速度转过身来，目光迫不及待地看向明羽所在的维生舱。
    视线所及，只见原本古井无波般平静的营养液已翻涌起无数的气泡，像是静卧湖底的蛟龙即将翻身苏醒似的。
    穿过无数气泡构成的屏障，一只苍白得有些过分的手掌轻轻按在了维生舱的玻璃上，然后……
    砰！
    轰然一声炸响，能够防御崩坏帝王攻击的合金玻璃如孩童的劣质玩具猛然破碎，淡蓝色的营养液顿时如出闸洪水般混杂着玻璃碎片冲击倾泻而出。
    丝毫没有理会流了满地的营养液，温蒂嘴角微微张开，有些呆滞的目光死死黏在踏着营养液走出的灰发男子身上，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或许是由于刚从营养液中走出的缘故，男子一头灰色长发披散贴在了背后，一如他身上的白色t恤和灰色短裤一样，紧贴身体的同时还在不住地往下滴着水。
    但尽管模样有些狼狈，那一股子无法掩饰的高贵气息却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来，令身为风之律者的温蒂都有些不敢直视。
    可下一秒，少女脸上的失神还未来得及开始转化为欢喜，男子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却令她瞬间跌入了绝望的谷底。
    “你，是谁？”
    满是迷茫的目光看向这个房间内除自己外仅有的活人，男子的声音极轻极缓，却以最猛烈的方式击碎了少女心中所有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