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六真理

    “幽兰黛尔大人，看见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还不等浮空战舰完全靠近，某个女仆就迫不及待地从甲板一跃而下，背后月魂装甲高能粒子喷射推动着女武神来到了幽兰黛尔面前。
    “也算不上是平安无事吧……”
    目光落在了重新回到她手中的骑士长剑上，幽兰黛尔眸里浮现几分忧虑。
    虽然与圣剑相连的世界依旧完好，可她能感觉到，自己与那个世界的联系已经变得微弱。
    至少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再使用星锚的力量了。
    对于力量的失去，她心里并没有什么遗憾或不满。为了能够守护好自己原本的世界，少女是早就做好牺牲性命的打算的，如今已经是最幸运的结果了。
    幽兰黛尔所唯一担心的，是那些被自己转移进那个世界里的孩子们。
    即便没有看穿一切的感知能力，她也能感受到那些孩子并不普通，会生活在长空市这个崩坏污染严重的地方一定有着极其特殊的理由。
    忽然间换了一个世界，她们现在能够适应吗？
    摇摇头将担忧压下，幽兰黛尔看向了眼前这个笑容优雅却又不失亲切的副官，眸中浮现几分惊讶：“倒是丽塔，你们怎么来了？”
    目光扫过空中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浮空战舰群，少女心底不由暗暗吃惊。
    如此多的浮空战舰，绝不是天命一家所能拥有的。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只是视线简单扫去，少女就能从战舰群中轻松辨别出逆熵特有的十余种型号浮空战舰，甚至还有不少战舰还印有国家徽记，显然是从属于国家级势力的。
    可以说，世界上有几分实力的组织都派出了自己的力量。
    “那么强烈的崩坏能波动，想不注意到都不可能吧！”
    没好气的声音响起，做出回答的却不是丽塔。
    “德丽莎大人。”
    转头看向了发出声音的白发少女，丽塔微微鞠躬，将恭敬做到了最足，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宠溺与热切。
    “我已经离开天命了，你不必再对我使用敬语了。”
    面对试图靠近自己的女仆，德丽莎却将一根金色长矛横在身前，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冰冷。
    尽管在足以毁灭世界的危机面前，她和逆熵暂时选择了同天命合作，可这不代表她就会原谅天命所做的一切。
    “遵命，德丽莎大人。”
    微微一顿，丽塔弯腰恭敬地道，脸上笑容依旧优雅，没有再试图上前。
    盯着这个不论何时都将自己摆在谦卑位置的女仆，德丽莎眼中的冷漠却没有丝毫减少。
    她可是至今还记得，在突袭圣芙蕾雅掳走琪亚娜的那一天，对方也是这样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
    “学园长，布洛妮娅！”
    看到了德丽莎和一身蓝白色裙装的灰发少女，芽衣用不无喜悦的声音喊道。
    在离开海渊城之前，她还一直担心着跳入量子之海的友人，如今看到布洛妮娅安然无恙，她悬着的心终于是可以放下。
    欣喜之余，芽衣看向丽塔的眼神却仍透着丝丝的警惕。
    虽然看上去极东与逆熵同天命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合作，但她可没有忘记天命对琪亚娜所做的一切。
    不论如何，她都一定会阻止那天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而且，现在的她已经有守护琪亚娜的力量了！
    眸中雷光闪现，芽衣暗暗下定了决心。
    冲着芽衣微微点头，感受到少女体内那无比鲜明的律者波动，德丽莎有些在意地看了眼芽衣额头的鬼角，目光旋即落到了一旁白发少女身上：“琪亚娜……”
    看着少女脸上早已消失不见的稚嫩，德丽莎不觉有些心疼。
    哪怕没有陪在琪亚娜身边，她也能猜到少女这两个多月来吃了多少苦。
    “学园长……我回来了。”
    同样迎上了德丽莎的视线，琪亚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用疲惫中带着浓浓喜悦的声音说道。
    听见这声期待已久的“学园长”，德丽莎娇躯却是不由一颤，心底有些空落落。
    在琪亚娜还在圣芙蕾雅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地要求对方要称呼她为“学园长”，可一根筋的少女要么叫她“大姨妈”，要么就是对她直呼其名，令她大感头疼。
    但如今，琪亚娜终于肯乖巧懂事地叫她“学园长”了，德丽莎却更希望对方能够叫她一句“大姨妈”。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眼角被泪水堵住，德丽莎点了点头说道。
    不论如何，只要琪亚娜能够平安回来，就已经足够了。
    “布洛妮娅，来晚了吗？”
    目光扫过下方迅速沉入海中的长空市残骸，布洛妮娅歪了歪头问道，脸上露出隐隐的歉意。
    尽管没有真切目睹发生在这儿的战斗，可从那千里之外都清晰可见的剧烈崩坏能波动中，她却是不难想象到方才的战斗到底有多么恐怖。
    “不，你们来得刚刚好。”
    摇了摇头，明羽平静地道。
    虽然律者的力量确实不可谓不强大，可在终焉面前，单个律者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指望过布洛妮娅能够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温蒂……她怎样了？”
    目光落在了明羽手中悬浮着的三枚律者核心上，德丽莎神色紧张地问道。
    即便她对于明羽向来很有信心，可……以明羽手中那枚光彩黯淡的风之律者核心来看，温蒂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芽衣被剥离征服宝石后的惨状，她可是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如今风之律者的核心也被剥离，那温蒂多半是已经……
    “没什么，她只是有些虚弱而已。”
    温柔注视着掌心中的风之律者核心，明羽轻声地道。
    愣愣地看着明羽脸上的温柔，德丽莎却不由呆住了。
    明羽这是……伤心过度疯掉了？
    看到德丽莎的怪异表情，明羽旋即醒悟到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地补充道：“放心吧，学园长，律者的生命力可是很顽强的。只要修养一段时间，温蒂就能够完全恢复了。
    关于这一点，我想瓦尔特·仰卧起坐·杨先生应该是最有发言权了。”
    “仰卧起坐？”
    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外号，德丽莎心中更加疑惑了。
    “德丽莎女士，温蒂的事情你大可以不必担忧，我能感受到风之律者的核心内依旧有意识存在。”被明羽突然点名，瓦尔特的声音也配合地响起，“还有，我的名字是瓦尔特·杨，并没有‘仰卧起坐’这个中间名。”
    “好的，瓦尔特·仰做起坐·杨先生。”
    轻轻点头，明羽从善如流地道。
    对于这种依靠一枚律者核心就能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的人，他必须要给予应有的尊重。
    “……”
    布洛妮娅胸口的宝石闪了闪，终是没有再说话。
    “空之律者……已经被解决了？”
    目光注视着琪亚娜，德丽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用有些难以置信的语气惊问道。
    “嗯，姑且算是解决了吧。”
    看了琪亚娜一眼，明羽摸了摸下巴说道。
    至少，那个心中只有怨恨的空之律者已经彻底消散了。而作为新生的空之律者，琪亚娜一定能够妥善使用这份力量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舰队撤退了。”
    布洛妮娅胸口的宝石微微发光，瓦尔特的声音响起。
    由世界蛇和可可利亚掀起的混乱还未平息，逆熵派出如此多的力量也是顶着相当大压力的。
    既然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他也是时候着手处理逆熵的内部事务了。
    “如果瓦尔特先生是在担心逆熵境内的动乱，那就大可不必了。”
    只是略略一想，明羽瞬间就清楚了瓦尔特的担忧，摇了摇头沉声道。
    “为什么！？”
    隐隐猜到了什么，瓦尔特的声音也顿时低沉了几分。
    “整个北美洲，现在应该已经成为无人区了。”
    眼睑微垂，明羽用缓慢而沉重的声音说道。
    尽管没有亲眼见到北美洲的变化，但他却能感觉到，世界的运行规则已经逐渐发生了改变。
    整个人类文明的形态，正逐渐向着崩坏靠拢！
    “怎么可能！？”
    听到这个无比可怕的事实，德丽莎忍不住地叫出声来。
    虽然大部分力量都集结到了这里准备应付空之律者，但逆熵本土应该是还保留有相当程度的力量的。
    即便是如上次天命大战时的世界级崩坏爆发，逆熵也不应该如此快就沦陷才对。
    “这件事情，我想世界蛇的尊主应该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淡淡摇头，明羽目光看向已经半人半崩坏兽的凯文。
    “为了对抗崩坏，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是值得的。”
    迎着众人锐利而凝重的视线，凯文平静地道，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如冰块般冷漠淡然。
    纵然没有亲自下令，但他也能猜到灰蛇在北美洲做了什么。
    对于他这个层次的人来说，世界规则的变化实在太明显了，不可能发现不了。
    “哪怕这个代价要整个人类文明来支付？”嘴角勾起一个无比冰冷的弧度，明羽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意，“你，到底把生命当什么了！？”
    整个北美洲，那可是足足上亿条人命！
    而且，如果不是世界蛇对其他地区的渗透和掌控不够，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成为世界蛇计划的牺牲品。
    “为了对抗崩坏，这是人类所必须的代价。”面对明羽如火山般即将喷发的蓬勃怒火，凯文神情依旧一如往常，声音冷淡如冰，“不属于人类的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感受着对方身上那几乎不逊色于终焉的强大威压，凯文脸色却是丝毫不变，毫不相让地直视着明羽那对散发着璀璨神光的银色双瞳。
    经历过前文明时代人类在崩坏肆虐下的无力，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崩坏的可怕。
    想要战胜崩坏，圣痕计划是必须的。
    哪怕圣痕计划会毁灭这个时代的人类文明，哪怕最终只有万分之一的人可以存活下来，哪怕人类会变得不再是人类……只要能够战胜崩坏，他愿意背负起这一切的罪孽！
    “是啊，我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眼中银光更盛，明羽语气放轻，声音中的愤怒却如压抑到了极点的火山，只需一个时机就会彻底引爆，“但我知道，你这个旧时代的残渣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格！”
    “你同样也没有！”
    顶着明羽身上如潮水般冲击而来的恐怖威压，凯文没有丝毫退让，声音罕见变得锐利起来。
    自己身上所将要背负的罪孽，凯文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即便全世界都会联合起来反对他，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有资格唾骂他，但唯独明羽……唯独对方这个不属于此世的存在，没有这份权利。
    纵使世界毁于崩坏，明羽这样的存在依然能够不死不灭，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无数生命却做不到对方这般从容。
    翱翔于天空的飞鸟，又如何有资格去批评地上蝼蚁的挣扎求生？
    “这个世界的未来，应该交给这个时代的人类来决断。”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明羽眸中银光璀璨到了极点，“所以，停下你的圣痕计划！”
    话音落下，空气猛然一震，海水掀起滔天巨浪，空中的浮空战舰群也不由一阵晃动，宛若整个世界也随着男人的话语震颤起来了一般。
    承受着明羽那宛若实质的沉重视线，凯文身躯不禁一颤，却强撑着没有后退半步，还属于人类的一只眼睛闭起，仅剩下化作了崩坏兽的一只冰蓝色竖瞳盯着眼前几若神明的银发男子。
    “你很强……”
    良久，凯文才吐出一句话来。
    无可否认，明羽很强，强到连他都没有把握战胜，强到……足以让他暂时停下圣痕计划。
    暗暗摇头，明羽对这个结果却并不如何满意。
    不论凯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类怎么看，这位前文明最强战士都是一个值得敬佩的英雄，他不希望用力量逼迫对方屈服。
    可对于凯文而言，展现力量又是最为直接且便捷的途径。
    “把千界一乘的‘信标’给我。”
    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白发男子，明羽用平静而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
    “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得先付出等同的代价。”
    不闪不避地迎着明羽的视线，凯文冷冷地道，既没有直接交出“信标”，却也没有表示拒绝。
    “我会背负起这个世界的崩坏。”
    手中的三块律者核心顿时缩小化作了指甲盖大小的宝石，由一根银线串起系在了腰间，明羽眸中神光内敛，声音里却透着无比的厚重。
    “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话。”
    淡淡地道，凯文也不问对方要第二神之键的信标有何用，直接便将一枚枯黄的菩提树叶扔向了明羽。
    看也不看“信标”一眼，明羽手掌一挥，菩提树叶顿时飞向了幽兰黛尔：“告诉奥托，让他做好准备，届时我会亲自去找他的。”
    “好。”
    接住了明羽甩来的菩提树叶，幽兰黛尔认真答应道。
    “明羽！”
    见事情向着自己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德丽莎不禁叫出了声来。
    明羽同凯文的对峙，她尚且还能知道与北美洲的惊变有关，但奥托那种人……她可以与天命合作，却绝不会再相信那个人的任何一句话了！
    “抱歉，学园长，以后我会向你慢慢解释的。”摇了摇头，明羽并没有在这件事改变自己的意思，“布洛妮娅，把那个给我吧。”
    奥托的危险他自然清楚，但有些事情却是只有奥托才能做到的。
    “……布洛妮娅明白。”
    犹豫只是一瞬，布洛妮娅轻声应道，掌心一枚银叶浮现。
    银叶甫一出现，顿时飞向明羽腰间缀在了三块律者核心之下。
    下一瞬，宛若沉睡多年的巨兽终于苏醒一般，一股庞大而恐怖的威压猛地降临，令靠得较近的德丽莎几人禁不住地后退数步，连芽衣也无可阻挡地退后几步，周身雷光萦绕才堪堪止住身形。
    “那枚银叶……到底是什么？”
    将手掌挡在了眼前不敢再直视明羽，德丽莎忍不住地出声问道。
    “唔……”摸了摸下巴，明羽像是斟酌措辞般迟疑半晌，许久才微微一笑，“非要解释的话，这应该算是我的核心吧。”
    律者核心能够与虚数空间相连，为使用者提供来自虚数的力量。
    而明羽腰间的这枚银叶同样能让他与某个存在取得联系，令他的力量再度增强，所以即便说这是他的核心也是丝毫不为过。
    尽管同崩坏意志接触后，他的力量已经完全觉醒，远远超过了普通律者，达到了极其接近终焉律者的层次。
    但只有得到了这枚核心，明羽才真正算得上比肩终焉律者，拥有了改写世界规则的能力。
    终焉与接近终焉，纵然听起来只是相差一线，可实际上却是云泥之别。
    哪怕再如何接近终焉，只要不真正抵达那个层次，就永远也无法改写世界运行的规则。
    “你，到底是什么！？”
    兽瞳微凝，凯文沉着声音问道。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事情越来越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才刚刚打败一个不弱于终焉的空之律者，如今却又冒出一个不逊色终焉的存在……一时间，他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离开量子之海的方式不对了。
    俯视着看向凯文，明羽银眸微睁，一头银色长发无风自动，点点银光闪烁不息，宛若镀上了一层星辉：“按照你们的说法，你可以叫我为——第六真理。”
    话音落下，一道璀璨至极的银色光柱自明羽腰间的银叶上激射而出，攀升至天空的最高点后猛然散开坠落，如同……一只不断张大将整个世界收入囊中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