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姐姐

    “姐姐，你怎么来了？”
    见到刻意放大了几分脚步声的狐耳女子，明羽从沙发上起身，眼中露出几缕恰到好处的疑惑来。
    毕竟，在过去的这几天里，但凡是绯玉丸进行往世乐土探索的时候，樱都是会陪在自己妹妹身边的。
    按照樱的话来说，虽然绯玉丸已经足以应对乐土里的绝大多数敌人了，但与这些肉眼可见的敌人相比，隐藏于意识之中的英桀们内心的黑暗才是更需值得警惕的东西。
    而作为一名姐姐，她显然还无法放心让妹妹独自去面对乐土中隐藏的危险。
    外有一位神明相护不离，内有一名英桀陪伴左右，绯玉丸已完全能在往世乐土里横着走了，甚至即便说她是乐土里的最强关系户也是丝毫不为过。
    这座数千年来培养过无数精英，堪称是世上最顶级试炼场的往世乐土，终究还是放下了自己所有的矜持与高傲，成为了一个与游乐园一般无二的场所。
    见到明羽的反应，樱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来，忙抬手示意他不必这般客气，才摇了摇头开口道：“虽然我很不喜欢梅比乌斯博士，但她有一句话却没有说错，我是不可能永远陪在铃身边的。”
    看着眼前笑容温柔的樱发女子，明羽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尽管凭借着往世乐土的技术，樱在某种程度上和真人相差无几，不仅完美复刻了本尊在第十二次崩坏前的记忆，甚至还能同绯玉丸发生一定程度的肢体接触。
    但……无论再如何逼真，幻影终究是幻影，他和绯玉丸是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座往世乐土中的。
    哪怕他们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一点，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离别的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对绯玉丸也好，对樱也好，往世乐土的重逢只是她们漫长时间的一个小小点缀而已。
    绯玉丸有自己的人生需要去开拓，樱也会停留于此等待下一位可能的来访者……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铃……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好好守护她的。”
    迎着樱满是柔和的视线，明羽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
    即便他终有一天同样会不得不离开绯玉丸，但在那之前，他会尽自己的一切去守护好这位属于他的女孩。
    面对明羽的承诺，樱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评价，而是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维生舱中安静躺着的黑发女孩：“这位温蒂小姐……对你而言应该也同样如此吧。”
    尽管是疑问的句式，但樱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迟疑。
    “樱姐姐……”
    避开了樱不改温柔的视线，明羽脑袋不由垂下。
    不论有再多的理由和借口，他终究是脚踏两条船了。
    纵使知道对方只是一介记忆体，但被绯玉丸的姐姐亲手揭穿这件事，还是令他感到了几分羞愧。
    “虽然你和温蒂小姐已经在很小心地掩饰这一点了，但倘若一个女孩子真正喜欢上一个人，那她的眼神是绝对藏不住的。”
    微微摇头，樱轻声地道。
    尤其……是在她这样精于暗杀一道的人眼中。
    即便在她面前，两人有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疏离，但温蒂眼神中偶尔流露出的甜蜜却和铃一模一样。
    “放心，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和你好好谈一谈而已。”
    见到了明羽的难堪，樱眼角不由流露出一丝好笑来。
    明明是有着颠覆一切力量的神祇，可对方给她的感觉却和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男孩并无不同。
    会因为美食而高兴，会因为同铃的亲昵而喜悦，也会因为犯下的错误被发现而愧疚……这样的一种存在，真的会是连英桀第一位的凯文也无法战胜的神明吗？
    “嗯？”
    抬起头来，直直迎上了樱那始终柔和的眼神，明羽顿时愣住了。
    虽然不知道前文明的风俗习惯具体如何，但从绯玉丸当时的表现来看，前文明时代显然不会是什么一夫多妻制。
    以樱的妹控程度，哪怕对方向他突然拔刀，明羽都不会觉得有丝毫的意外。
    可……对方竟然只是想和他谈谈？
    “如果是真正的樱，恐怕真的会向你拔刀吧。”似乎是看出了明羽的疑惑，樱轻声地解释道，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与无奈，“只要能保护铃，哪怕为此得向神明挥刀，我也不会有半点迟疑的。”
    “可为什么……”
    听到这个解释，明羽心中困惑更重了。
    “但铃是不会希望我这么做的。”摇了摇头，樱用轻淡而认真的语气说道，“我能看得出来，铃很喜欢你，也愿意同温蒂小姐和平共处。既然她都已经接受了这一切，我这个早就死去的人是不该用自己的任性去破坏这份平静的。”
    “樱姐姐……”
    看着眼前神色平和的樱发女子，明羽不觉呆住了，连呼吸都忍不住地放轻几分，生怕惊扰了这近乎不可能的一幕。
    在自己视线所无法触及的地方，明羽不知道樱到底经历了何等的思想斗争，让她愿意去放下身为姐姐的骄傲，从绯玉丸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并尊重妹妹的选择。
    尽管在来到往世乐土之前，绯玉丸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而且绯玉丸与樱的相处也大多发生在往世乐土之中，可单是这几天的陪伴，明羽就能无比深刻地感受少女对于自家姐姐那无可掩藏的依赖与喜爱。
    毋庸置疑，樱对于妹妹的爱定然也是一样的强烈！
    在这种爱意的驱使下，纵然樱强行逼迫明羽在绯玉丸和温蒂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可……对方最终给出的答案却是接受这一切，接受这明显对自家妹妹不公平的事实！
    “在我还小的时候，父亲就已经离世了，所以铃可以说是完全由我照顾着长大的。”面对陷入呆滞的明羽，樱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缓步走至了维生舱旁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舱内安静沉睡的樱发女孩，嘴角轻轻勾起，“看着铃一天天长大，从一个只会跟在我身后哭鼻子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大姑娘，我一直都在思考她的未来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听着樱的叙述，明羽没有出言打断，一对银色瞳眸安静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这对姐妹，眼中同样柔软了起来。
    即便很多事情都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可他却依然能感受到两人那种相依为命的深厚情谊。
    “和我不同，铃没有剑术方面的才能，其他方面的天赋也只能算是普普通通，并不是那种大家都认可的天才。
    我一直都很担心，这样的她在外面会不会受到什么欺负，以后能不能遇到一个愿意真心待她的人……”轻声说着，樱的嘴角不由勾起，目光抬起落到了明羽身上，“但现在，我想我应该是能够放心了。”
    “我一定会保护好铃，不会让她受半点欺负的！”
    没有避开樱的视线，明羽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
    轻轻摇头，樱对这个答案却并不满意：“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求你一定得保护好铃，不让她受欺负。”
    “在未来的生活里，你们或许会有矛盾，会产生分歧，会彼此争吵……”伸出手指撩了撩鬓旁垂落的一缕发丝，樱平静地道，目光微微抬起，蓝紫色的瞳里闪着憧憬的光，“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现在对于彼此的心意，能够真正相互陪伴着走完一生。”
    哪怕对于一位神祇来说，这种凡俗的要求依旧太过苛刻，但……至少能让这两个人走得更久一些吧。
    表情微微一滞，明羽脸上旋即绽放出一个柔和的笑来：“我们会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不是从现在，而是从更加长远的未来考虑，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姐姐吧……
    看着眼前神情雍容的狐耳女子，明羽心中不由沉沉一叹。
    至少，在必须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是会一直陪伴在绯玉丸身边的。
    而且，在他离开之后，德丽莎和琪亚娜等人也定然会照顾好绯玉丸的。
    如此一来，他也算没有辜负樱的嘱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