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月夜

    这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皎洁的冷白月光自天际悬挂的玉盘上挥洒而下，为暗色的山林涂上一层淡淡的银辉，也照耀着陡崖边蜷缩着身子的樱发少女。
    感受着身上没有丝毫温度的凄冷月光，料峭的夜风呼啸而过，掠夺着皮肤本就不多的热量，绯玉丸双手抱膝身体愈发瑟缩起来。
    抬头向幽蓝空阔的天幕望去，那覆盖整个天空的银色光幕是如此醒目，在月光辉映下泛着浅浅的微光，宛若……包裹住这个世界的一层蛋壳一般。
    蛋壳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其内孕育着的生命。而这道光幕的存在，同样也是为了从崩坏手中争取让一位神明诞生的时间。
    作为明羽推行神音力量的执行者，绯玉丸能隐约感受着那些神音持有者对这个世界所造成的影响，令本该按照崩坏意志生长的人类文明向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开始发展。
    毫无疑问，当神音持有者们对世界的影响达到一定程度，明羽就将以此为基点登顶神座，成为如崩坏意志一般的真正神明！
    也唯有如此，这个世界才能从崩坏手中得到拯救。
    而代价，不过是一个人格的消失。
    从树上来的，终将回到树上去……咀嚼着这句梅比乌斯曾说过的话语，绯玉丸眸底红光闪烁，似是在思考和犹豫什么，又仿佛是某种潜藏的东西妄图挣脱束缚。
    忽然间，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挣扎中的少女轻轻抱住，人体特有的温暖传递、环绕，瞬间驱散了山间夜晚的凉意。
    没有反抗，既没有反抗的心思，也没有反抗的余力，绯玉丸只是放任松懈下去的身体陷入到了这个怀抱中，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
    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怀抱，对于此刻的少女而言却不啻于泡了一个热水澡，醉人的暖意从体表肌肤直沁心间，让她忍不住地想要抛弃现实的一切烦忧，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瞬。
    “抱歉……”
    男人低缓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将少女从幻想中惊醒，拖回这冰冷刺骨的现实。
    身体不断颤抖，绯玉丸的呼吸也不由变得急促，像是要被这现实的沉重彻底压垮一般。
    是啊，对方这样做根本就不是出于什么情之所致，而是因为心底的愧疚，缘于……那食言的背叛！
    嘴巴微张着，绯玉丸试图说些什么，可脑海里万千思绪缠绕混沌，让她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她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明羽和温蒂迟早会走到那一步的，这是她早就想过的事情。
    既然已经认可了温蒂的存在，那她就不会奢望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但……至少它不应该这么快，温蒂与明羽的关系也不应该走在她前面！
    陪在明羽身边也好，与明羽交换誓言也好，明明一切都是她先来的。
    可最终，却是温蒂更先有了结果，而她却……
    嫉妒，憎恨，同过去长久以来积攒的担忧与不满一起，翻滚汇聚成了一条漆黑阴冷的毒蛇，啃啮着少女已经为数不多的理智。
    像是明白了绯玉丸的心情，明羽愈发用力地抱紧了怀中的女孩，仿佛要将对方揉碎进自己的体内一般。
    感受着女孩不住颤抖的身躯，明羽嘴巴张开，万千话语在喉头回转，最终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低语：“对不起……”
    真要解释的话，明羽确实可以找到很多理由，如那时他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或是推说这只是一场意外，亦或者责怨温蒂意志不够坚定……但归根结底，犯下错误的还是他自己。
    较温蒂而言，绯玉丸的心性要更加敏感且脆弱，这是明羽早就意识到了的事情。
    正如身体虚弱之人会更加挑剔饮食的搭配，而体魄强健者却鲜有忌口。
    能力出众的天才女武神从来不曾怀疑过自身的魅力，心怀愧疚的她也没有独占明羽的念头，这令温蒂完全不会去在意明羽同绯玉丸的关系。
    至少，少女不会将这种在意表现出来。
    但，绯玉丸不同！
    不单单在才能上无法与温蒂比拟，更是亲眼目睹了对方的威胁如何一步步增大，让少女心底始终存在一份害怕自己被抛弃的恐惧。
    甚至可以说，从温蒂表现出对明羽的感情以来，绯玉丸一直都是生活在了这份恐惧之中。
    听到明羽的道歉，绯玉丸只是低垂着脑袋，脸庞笼罩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表情。
    “温蒂姐姐和我，谁更能让羽大哥舒服一些？”
    凛冽的山风吹过，少女柔和却冰冷的声音传荡开来。
    “……啊？”
    惊讶于绯玉丸突然的开口，明羽顿时为难起来。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能够拿来比较的事情，可与仅有一次不完美经历的绯玉丸相比，同自己有过数次经历的温蒂显然要更具优势。
    但这种事，他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仿佛是猜到了明羽的答案一般，绯玉丸忽地转过了头来，一双水雾朦胧的泪眼直直地看着眼前的银发男子，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我要你！”
    即便没有温蒂那般出色的战斗才能，可至少在这种事情上，她绝不愿输给对方！
    “可是……”
    感受到了少女话语中的决绝，明羽却没有立即同意。
    温蒂只能算是一个意外，已经觉醒为神的他是不可能再和人类有子嗣的。
    与其指望这个，他自己独立创造一个生命或许还更具可行性一些。
    “唔～”
    樱唇忽地贴上前来，绯玉丸用自己的方式堵住了明羽的解释和犹豫。
    看着眼前少女双颊绯红的娇艳模样，湿润的眼角还残留着两道斑驳泪痕，明羽深刻感受了绯玉丸心中那不容拒绝的坚定。
    “好。”将怀中女孩拦腰抱起，明羽舌头伸出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又似乎是表达某种期待，“今晚，可是会很长的哦～”
    “嗯……”
    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发出一道嘤咛，绯玉丸将脸深深埋在了明羽胸口。
    仿佛是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月亮羞怯地藏在云彩背后，大片的阴影扩散遮住了少女眼底不断翻涌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