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掩饰的目的

    狂风涌动，一道青色倩影猛然从黑雾之中冲出，打破了死之律者号称能腐蚀一切的黑雾牢笼。
    看着眼前这多少有些违背常理的一幕，樱发少女脸上却并没有什么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因为那个孩子吧？真是个碍事的家伙。”瞥了眼空中仅仅只是喘息急促了些许的温蒂，律者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目光在少女不见多少变化的小腹上停留数秒，“无视规则的力量……你在往世乐土里能够战胜凯文也是因为这个吧。”
    哪怕还没有完全降生，但作为神祇的后裔, 这个孩子依旧在向世界展现着自己的独特之处。
    “你到底把绯玉丸怎么样了！？”
    密布着黑色斑点的青色双翼陡然一震，温蒂手中双刀再度凝现，向着识之律者冷声喝道，深谷幽潭般的眸子里满是沉静的愠怒。
    原本她以为绯玉丸和第八律者只是普通的同谋关系，可现实却远比少女想象的更加糟糕。
    第八律者的存在形式，和以往任何一位律者都截然不同。
    无需以人类的灵魂为媒介，崩坏的第八使徒竟然直接就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之上！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何三大组织几乎将世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能找到第八律者的踪迹，仿佛对方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在一个律者的有心庇护下，谁又能找到另一位只存在于精神领域的律者呢？
    “说我把她怎么样了……温蒂姐姐可真是过分啊。”不紧不慢地向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击飞的支配之键走去，少女身上的伤痕一一消失，血迹斑斑的肌肤也再度恢复了原本的光洁玉润，“我只是满足了她的愿望，让她能够和心爱的羽大哥一直在一起而已。”
    “这就是你困住明羽的方法吗！？”
    手中双刀紧握，温蒂咬着牙喝道，背后不禁一阵发冷。
    作为一位神祇，明羽对于危险的敏感绝对是远超常人的。
    但一个由爱织就的牢笼，一个不含丝毫恶意的陷阱，却足以骗过神明的感知，让他能心甘情愿地沉醉其中！
    “想要驯养一头雄鹰, 就得折断它自由翱翔的翅膀。想要拥有一位神明，就得粉碎祂赖以腾飞的规则。”将刺入泥土之中的长剑拔起，少女的声音飘渺而轻忽，仿佛从宇宙的最深处响起一般，“在这个世界迎来最终的毁灭之前，他们会共同度过一个无始无终的美梦。”
    “当然，如果温蒂姐姐也想加入的话，我是不会反对的哦～”
    挽了个剑花甩尽剑身上沾染的污泥，少女微笑着说道，轻轻眯起的血红色眸子里满是秋水般的柔和。
    “你……”
    银牙紧咬，温蒂双眸大睁，脸上的怒意已无法再有丝毫的掩饰。
    “呵呵……”看到温蒂那气到说不出话的模样，少女却是忍不住地轻笑出声，“说起来，温蒂姐姐应该还没见识过，这具身体真正的潜力吧？”
    目光顺着冰蓝色的长剑缓缓上移，少女一改先前有恃无恐的讥讽，如鹰般锐利逼人的视线落在了温蒂身上，一头樱花似的飘逸长发无风自动，逐渐化作了火焰般的赤红。
    唰！
    少女身形瞬间消失，再度出现时便已是温蒂的身前，腰腹一转手中长剑带动着全身力量向风之律者斩去。
    好快！
    心中暗叹一声, 温蒂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慢，双刀迅速交错横在身前挡住了这极速一剑。
    但纵使跟上了识之律者的速度，温蒂却还是小瞧了对方的力量。
    轰！
    长剑上的恐怖力量骤然爆发，一瞬间就把温蒂抬起的双刀压下，也将少女的身体从空中狠狠击落，惊起一道陨石撞地般的巨响，一时无数尘土飞扬。
    已经能如此熟练地运用静谧宝石的力量吗……看了眼自己左肩上无比醒目的黑色剑痕，温蒂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能够在武器上附加死之律者的黑雾，却不损害武器本身，足以证明识之律者对静谧宝石能力的开发已到了一个相当之高的程度。
    而且，过去在塑造这具身躯时，明羽纵然保留了外貌上的一致，却还是出于私心往内在的基因中参杂了各式各样优秀且危险的因子。
    在绯玉丸手中时，这些危险因子还大多处于休眠状态。甚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少女终其一生都不会有激活它们的时候。
    可现在……毋庸置疑，在得到静谧宝石，拥有了自如控制基因的能力后，识之律者已经打开了沉睡在这具身体中的巨大宝库。
    对于静谧宝石来说，识之律者不一定是最佳的适格者。可对于识之律者而言，静谧宝石却绝对是最好用的工具。
    感受着手臂残存的酸麻，温蒂心中忍不住地抱怨起了明羽当时的多此一举。
    既然不想让绯玉丸战斗，就不要给她的身体增加那么多能力啊！
    “温蒂姐姐，在和我的战斗里发呆，可是有点过分了哦～”
    一声轻笑荡漾开来，却是识之律者穿破尘雾闪至了温蒂身前，冰蓝色的长剑撕裂空气向少女眼睛极速刺去。
    脑袋急忙一侧勉强避开这一剑，温蒂右手短刀斜撩而上斩向了律者胸前。
    砰！
    毫不费力地侧身躲开一刀，少女却没料到温蒂紧随其后的一记旋踢，猝不及防下被击中后退数步。
    “真不愧是温蒂姐姐啊，竟然还能想到这一招。”
    左手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少女微笑着道，眸底是毫不掩饰的赞叹。
    “你就只会说这些无聊的东西吗！”
    双刀紧握横在了身前，温蒂冷声喝道，没有因对方的称赞而有丝毫的懈怠。
    “无聊？温蒂姐姐竟然是这么以为的吗？”
    轻声叹道，少女脸上无可抑制地流露出浓浓失落来，仿佛被温蒂的话伤透了心一般。
    但旋即，还不等温蒂表示什么，少女脸上的沮丧就转为了肃然的认真：“那么，这个呢？”
    话音落下，少女身形也同时消失。
    铿！
    温蒂右手短刀一格，金铁之声兀然传荡开来，随后才是一柄压着刀身划过少女肩膀的冰蓝色长剑显现而出。
    “瞬尘！？”
    一眼认出了律者招式的名称，温蒂眸中忍不住地闪过一丝惊讶。
    “开剑式·瞬尘，太虚二十一式中最快的一剑。如何？”
    眉头一扬，少女得意洋洋地问道，宛若一个向伙伴们炫耀新衣服的小女孩。
    “……”
    薄唇紧抿，温蒂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识之律者，没有作出哪怕一句的回答。
    深刻意识到了绯玉丸与识之律者合作的紧密程度，即便对方掏出侵蚀之键来她也不会再感到丝毫的惊讶了。
    “切！不说就算了，那就请温蒂姐姐用自己的身体来好好体会吧。”
    轻噫一声，少女本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像样的回答，手中长剑由开剑转为化剑向温蒂斩去。
    太虚剑形共分四形二十一式，这本是常人研习数十年都难以掌握的高深技巧，此刻在少女手中却如吃饭喝水般信手拈来，没有丝毫的滞涩，一时令温蒂只剩下了防守之势。
    曾经，为了能够让绯玉丸迅速掌握新生的躯体，明羽为其安排了大量的战斗训练，甚至亲自下场传授格斗技巧。奈何少女本身资质不足，导致进展实在过于缓慢，才令这一计划逐渐被搁置。
    可如今，在由识之律者主导了身体之后，过去积淀在这具躯体里的战斗经验也终于被彻底激发。
    恐怕即便是明羽也不会料到，本意只是如广播体操一般为了强身健体而设置的战斗训练，竟会以这种方式开花结果。
    “唔……”
    一边竭力抵御着识之律者的进攻，看着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温蒂心中也不由暗暗着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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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激发了这具身体的所有潜能，更完美吸收了明羽曾教给绯玉丸的战斗技巧，这令她甚至有种面对明羽的错觉。
    但纵使是与明羽对战，作为曾经天命最具才能的女武神之一，又经受了往世乐土的历练，少女本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哪怕她在之前的战斗里消耗了不小的力量。可是……
    “哎呀，哪怕到了现在，温蒂姐姐也还是不愿意使出全力吗？”
    一剑快似一剑地向温蒂攻去，少女轻笑着道，手上的动作越来越重。
    “啰嗦！”
    疾声喝道，温蒂右手短刀荡开律者攻来的一剑，左手一刀刺向了对方胸口。
    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少女反而上前几分，主动撞上了温蒂的刀口。
    “卑鄙！”
    冷着脸骂道，温蒂急忙变招躲开律者的要害，却被对方抓住破绽反手一剑斩来，于是左肩再度添上一道崭新剑痕。
    “继续使用这种犹豫不决的剑，说不定温蒂姐姐会因此死在我手上哦～”
    将长剑举至嘴边，少女香舌伸出舔了舔了其上沾染的殷红液体，脸上露出一个病态的笑来。
    “……”
    银牙紧咬，温蒂眸中是无可抑制的愠怒，口中却说不出任何的反驳来。
    无法对这具本属于绯玉丸的身体下杀手，甚至还被识之律者利用这一点大占便宜，这才是她会陷入如此境地的真正原因！
    哪怕她也知道这样下去只会陷入败局，可温蒂却还是做不到对识之律者痛下杀手。
    少女心底明白，绯玉丸之所以会选择同识之律者合作，共同设下这样一个欺世之局，她是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的。
    倘若不是她在绯玉丸和明羽之间横插一脚，还先一步怀上属于明羽的孩子，对方也不至于放弃一切商量的可能，彻彻底底地倒向崩坏。
    面对占用了绯玉丸身体的识之律者，面对与绯玉丸性命关联在了一起的识之律者，她又如何能够全力以赴，做到毫不留情地将对方斩杀呢？
    既无法下定决心斩杀识之律者，也不可能任由对方继续嚣张下去，温蒂脑中万千思绪急转，试图寻找出一个打破僵局的办法。
    “不过倘若真的不小心杀死了温蒂姐姐，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毕竟，她可是做梦都想证明自己比温蒂姐姐更优秀呢～”
    轻笑说道，少女再度向温蒂挥剑攻去。
    “呵！”冷笑一声，温蒂双刀交错将刺来的冰蓝色长剑夹住，“如果真的想杀死我，你为什么不使用侵蚀之键呢？”
    哪怕并不是专门为了战斗而设计的神之键，地藏御魂也绝对要比区区的支配之键更加强大。
    “我倒是觉得，这把支配之键就已经杀死温蒂姐姐了呢。”
    用力下压将温蒂逼退几步，少女微笑着道，红宝石般的眸子里满是从容不迫的挑衅。
    “难道不是因为你根本无法使用侵蚀之键吗？”
    迎着律者充满压迫力的眼神，温蒂毫不退让地直视了回去，嘴角上扬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哦？温蒂姐姐这么肯定吗？”
    柳眉一扬，少女轻笑着问道，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
    “我说过，你所做的最为愚蠢的事情，就是敢于出现在我的面前。”没有从律者脸上看到破绽，温蒂脸上笑容却是不变，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以你的能力，明明只适合躲在幕后，却偏偏要站到台前来。
    而你之所以会这么做，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你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恐怕不仅仅是侵蚀之键，你连识之律者的权能都已经无法使用了！”
    哪怕有绯玉丸的协助，想要制造出一个能困住神明的梦境，依然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足以消耗掉一位律者全部的力量了。
    “温蒂姐姐也太小看我了吧？人家只是觉得，如果仅仅是在后面看着你们无助挣扎的话，未免有些太过无趣了。”少女嘴角不禁勾起，像是被温蒂的猜测逗笑了一般，声音也带上了丝丝的嘲讽意味，“而且，说到权能，温蒂姐姐忘了之前的幻境吗？”
    “和意识权柄有关的东西，在这座太虚山里可不只有你的权能啊！但自从那场红雾之后，你就再没有使用那种能力了，是因为羽渡尘的羽毛已经用尽了吧？”
    笑着问道，温蒂的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儿的迟疑。
    “更何况，你明明袭击了琪亚娜，夺取了她的静谧宝石，为何不趁机将空之律者的核心一同拿下呢？”踏前一步，手上双刀用力将律者逼退些许，温蒂的声音里充满了进攻意味，“总不可能，是你看不上空之律者的力量吧？”
    “比起让那个笨蛋这么简单地就死去，温蒂姐姐不觉得欣赏一出狗咬狗更有意思吗？”
    脸上轻笑不改，少女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从容不迫，宛若一位端坐于王座之上观赏着戏剧表演的女王一般。
    “不！是因为那时的你还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琪亚娜！”
    高声喝道，温蒂面庞上是一副确凿无疑的表情。
    尽管不曾亲眼目睹识之律者对琪亚娜的袭击，但她能够肯定，对方一定没有与琪亚娜正面战斗过。
    “呼～”长长吐了口气，少女的表情不禁有些崩坏，“温蒂姐姐，你不觉得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了吗！？”
    “看来，我全都猜对了啊。”终于从对方脸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温蒂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那么，让我来继续猜猜，你如此费尽心机都要隐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是因为，你害怕我会找到明羽！”
    不等识之律者开口，温蒂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仿佛一位斩出绝杀一剑的剑客。
    直到现在，温蒂才真正确定了识之律者的意图。既不是为了杀死她，也不是为了夺取其他律者的核心增强自己的力量。
    从始自终，对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阻止她們唤醒明羽！
    而除此之外，袭击琪亚娜，分离她和符华，试图与她正面对决……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和掩饰而已。
    对方想要的，就是让明羽一直停留于梦境之中，直至崩坏再度降临，世界行至终焉。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
    终于撕破了所有的伪装，律者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气急败坏来，浑身黑雾暴涌而出，欲要将眼前的青发少女吞噬殆尽。
    “这种事情，你说了可不算！”
    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温蒂仍残留着腐蚀痕迹的青色双翼陡然一震，数道仿佛能贯通天地的巨大风暴顿时在太虚山中肆虐开来，将无数林木、石块刮起卷向天空。
    既然无法找到明羽的确切位置，那她就整座太虚山都掀起来！
    “你——”
    见温蒂开始动用起了风之律者的权柄，识之律者也不敢再有丝毫的留手，一道无比圣洁的莹白光辉从少女手掌之中冉冉升起，令太虚山中的植被顿时开始疯长、连接，最终凝成了一尊数百米高的木巨人。
    甫一出现，巨人双手便深深刺入了风暴之中，猛然一个发力就将风暴彻底撕碎化作万千风旋飞散开来。
    可纵然撕碎了一道风暴，剩余三道风暴却依然在太虚山中肆虐，大有将一切都摧毁殆尽的势头。
    砰！
    就在一场巨人与风暴的战斗即将打响之际，天空忽地一颗新星闪耀，银白色的纤薄护罩猛然浮现无数裂纹。
    “什么！？”
    风暴不由一顿，温蒂双眸大睁，脸上露出无可抑制的惊骇来。
    明羽留下的屏障，竟然……碎了？
    一想到崩坏再度降临的末世图景，少女心中顿时一片大乱。
    轰！
    但还不等温蒂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道银色光柱兀然从太虚山某处激射而出，像是要贯穿星辰般直直冲向了云霄，而一座巨大无比的银色宫殿也缓缓自光柱凝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