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长生

    突然，一旁的景先生伸出右手，手腕转动轻轻一扇。
    微风袭来，灰驴身上的花草绿芽便全部脱落下来，落在土里。
    蠢驴晃悠悠站起身来，双耳支棱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反倒又将脑袋塞进了酒碗内去，左玄无奈，一把将它的大脑袋推走，砸碎了它的驴碗。
    盆栽还没当够是么，又想变成肥料？
    蠢驴似乎有些委屈了，哼哈了几声，一甩屁股，摇着尾巴吃草去了。
    而此时，场中的精怪们早已离开了座位，三两成堆聚集在一起，赏花饮酒，好不快哉。
    左玄孤身一人坐在席中，一个妖精也无搭理，他闲来无事，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
    对于这“山老虎”，自己是全然没有什么头绪了。
    但自己虽然找不到那山老虎，这满场的妖精可都是附近方圆千里的地头蛇，能否向它们打探一番呢？
    尽管自己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左右无事可做，左玄便厚着脸皮找了几个面向还算和善些的妖怪凑了过去。
    “你说山君？”
    “不错，或是说山老虎！”
    左玄点头。
    这妖精足有一人高，身体是只大白兔，但却顶着个人脑袋，浑身散发着精纯的妖元，无任何怨煞血气。
    “是不是浑身散发嗜血妖气，时不时下山生擒人类，喜好吸食人类的血肉脑髓的恶心家伙？”
    “额……我说是化了妖魂的，成了气候的。”
    “那也不少吧……山中成了妖的老虎多的是，大多都以山君自称。”
    左玄眉头一挑，有这么多虎妖？
    “我说的，可是凝了妖魂的白虎山君！”
    左玄回忆着燕赤霞所描述的山君虎妖，在地上用树枝画着，那山君虎妖背生两翼，嘴里叼着几个人类，而这活人在它身前不比小鸡崽子大多少，于是，他左右看了看，最终指向一旁盘坐的巨人。
    “比它还要巨大一些！”
    “嘶……”几只妖精凑了过来，冲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巨人发出无意义的赞叹声：“嚯，还真有这么大个儿的老虎？”
    “那得多高的修为啊！”
    “就是，就是，惹不起啊。”
    白兔精瞪着两只如红宝石般的双目，急声道：“兄弟，你是从哪儿看到的？”
    它的语气中有三分恐惧，但更多的还是惊奇。
    “我在问你们……”左玄苦笑一声。
    “等会！”旁边一个圆头圆脑，散发着猫科妖气的妖怪拍着脑门说道：“前些日子……大约在冬季，我听路过的一只燕妖提起过，说那陕州，来了一只大老虎，凶残得很，用它的话说，简直是大到没边儿，把附近的小妖都吃光了。”
    左玄闻声，眼前顿时一亮，连忙问道：“它可曾提起，那山头的名字叫什么？”
    妖怪圆脑袋一双圆眼睛瞪得溜圆。
    “俺也不知道啊。”
    “它不曾说过。”
    左玄还想细问一番，忽然，脸颊旁落下一丝清凉。
    他取下一看，原来是一片小小的花瓣。
    心有所念，抬起头来。
    山峰带来山泽的气息涌入林中，半透明的小花纷纷离开枝头，在月光下涌动，好似一场纷纷细雨，月光洒了满地。
    即刻间，左玄的肩头已经落满了花瓣。
    此时，大地震动，一直盘坐着的巨人站了起来，向场中挥了挥手，在轰鸣的脚步声中，远去了。
    酒宴散场了……
    …………
    繁盛的花景好似柯南一梦。
    美梦清醒，欢宴散去。
    转眼间，树林里重新变得寂静，左玄站在原地久久，倒不是留恋，而是在琢磨着方才妖精们透漏出的“讯息”。
    “陕州……”
    他掏出一份从山寨处弄来的地图，借着月光看了半响，缓缓点了点头。
    “陕州……是在这里，不过……”
    左玄捏了捏眉头，按照计划，他应该在官道上。
    可是现在，他抬头眺望，那山连着山，水连着水，树挨着树，但见层林怪岩，不见乡间人家，换而言之，他是迷路了……
    “官人，你似乎有心事！”
    他微微扭头，就见景先生神出鬼没般出现在他的身侧。
    左玄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将自己的状况直言相告。
    “你要去荡魔？”
    “这世间的妖魔何止千万，你一介凡人也不过两手两脚，杀的尽，灭的完么？”
    景先生双目微咪，似乎在自言自语道，又或是在点左玄。
    “不如及时享乐，也好过在这乱世中摸爬滚打，不知何时便葬送了小命……”
    左玄却摇了摇头：
    “阴阳太极，相由心生，这天地间，或许本就该有善恶，该有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或许……”他放下手中的地图，叹息道：
    “或许，这便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天地间有了恶，便有了我！”
    左玄喃喃自语，似乎在回答景先生，又似乎在于自己对话。
    万物有灵，追谁本性，前路有光，初心莫忘！
    可自己就一定是善的吗？
    想到这里，左玄不觉有些头疼。
    “何故苦恼？！”
    前方的树荫中，景先生的妙曼身影隐藏在光影中，有些缥缈，看不清晰。
    左玄讪笑，摇头不语。
    “世间如此美好，何不畅游一番，忘却所有烦恼，摒弃所有执念，管他洪水滔天，世道轮回，随我共寻长生之道？”
    她的声音，非常具有诱惑力。
    左玄沉吟片刻，终是将腿边的双刀抓在手中。
    这景先生……他是越看越“不对劲”了。
    “景先生，在下不过一介凡间官人，何故大动干戈，要同化在下的思维？”
    景先生闻言笑了：
    “官人多虑了，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更无恶意。”
    “只是在山中呆久了，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就在这时，左玄的神情忽然一震。
    只见她的双目中，倒映出一片瀑布。
    左玄身前的一切都变了，二人的面前，浓密的山林消失不见，远处飞瀑甚急，左玄瞳孔微缩，因为在哪瀑布中竟有千万人等随着水流而飞。
    “人生匆匆，皆如那瀑布一般，每一滴水，每一朵浪花，都是我们的一生，无根而生，无根而灭，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