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林在鱼泉外

    林白药的表现怎么说呢？
    很聪明，有城府，知进退，懂得藏拙，不像有些人得志就张狂，其实挺和他的胃口。
    但也仅此而已了。
    就像是途经某地，听说了一道风景，去看过欣赏过，转身就会抛却脑后。
    他这些年见识了太多诸如此类的所谓天才，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只有大浪淘沙，经历过残酷竞争还能走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让他高看一眼。
    毕竟和八十年代以来那些崛起于草莽的诸多商界大能相比，林白药目前做的事根本不算什么，有点眼光，有点胆量，再加上内幕信息，很多人都可以做到，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不过，鉴于林白药和燕山人合作过，燕子门欠他一个人情，又和自家女儿是好朋友，以后可以稍加关注。
    等他成长的快一点，或者站在他背后的人也显山露水，有机会未必不能合作。
    “林老弟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买卖？”
    “我啊，就是小打小闹，看到什么赚钱就做什么，也没章法。”
    林白药谦逊的道。
    鱼敬宗暗自盘点林白药的起家轨迹，卖光碟那点事不值一提，宁安地产做烂尾楼，尚没见成效，就跑到越州和赵合德连手炒书，也没什么大的进展，回头又耗巨资收了东江电子。
    房地产，图书业，电子电器，跨越了三个行业，行业属性互不交叉。说好听点，这是从起步就开始多元化经营。说难听点，林白药颇有自知之明，果真是没有半点章法的乱打一气。
    鱼敬宗笑道：“日后有没有兴趣搞互联网？”
    林白药想了想，道：“互联网太广泛，鱼总指的是互联网哪个方面？“
    鱼敬宗大手一挥，道：“互联网在国内是新鲜事，大家都摸着石头过河，套句你刚才的话，当然是看到什么有前途就搞什么。”
    林白药道：“那，鱼叔叔是打算投网易，还是准备投四通利方？”
    “嗯？”
    鱼敬宗不动声色的道：“林老弟原来对互联网这么了解……”
    “谈不上了解，就是爱上网。“
    林白药腼腆的笑了笑，道：“今年二月搜狐成立，到现在不过八个月，可风头之强劲，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不过，搜狐拿的是mit的风投资金，又是明星企业，鱼叔叔想要入场不是太划算。正好我听说网易的丁雷准备把公司从系统集成商向网络内容服务商转型，也就是说，他看到了搜狐的前景，打算积极跟进。网易虽然这两年靠着网易bbs，免费个人主页，以及分布式免费邮件系统赚了些名气和资金，但以丁雷的野心，这点钱远远不够，正是鱼叔叔投资的好时机……“
    鱼敬宗其实还真没过多的关注网易，他现在重点放在四通利方身上。
    四通利方就是新浪的前身，93年王智东获得了四通集团五百万港币投资，成立了四通利方信息技术有限公司。
    后来成立利方在线网站，主要是卖自家的软件，并在网站论坛解答购买者的问题，算不上正儿八经的互联网公司。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到了今年，王智东会和最大的海外华人网站华渊资讯合并，于十二月成立新浪。
    鱼敬宗和四通的某位副总因为四通内部牵扯多年，复杂又无比艰难的产权改制问题而认识。
    闲聊之际，得知了四通利方打算学搜狐做门户网站，随后也派人去了解王智东和华渊资讯的ceo姜丰年在九月份进行会晤的详情。
    双方对合并的意愿都很强烈，若是鱼敬宗这时入场，预期回报率将会比较丰厚。
    但这毕竟属于商业机密，外人根本无从知晓，林白药又是怎么看好四通利方的？
    见面至今，鱼敬宗突然体会到乔延年的感觉，眼前的少年明明平平无奇，却又那么的让人不敢忽视。
    “林老弟的意思，投网易比投四通利方好？”
    林白药笑道：“这个我不知道，要看鱼叔叔的智囊团提供哪方面的决策。当然，就我来说，如果能承担风险，可以两家都投，一旦上市，可能就是几倍的利润。如果想谨慎些，也可以再等等看。”
    “等？”
    鱼敬宗笑道：“互联网创业企业现在是准备下锅的饺子，只要带，都是被争抢的对象，晚了怕是连口汤也喝不到，怎么等？谁又敢等呢？”
    “在别人贪婪时要懂的恐惧！从今年年初开始，大量热钱投入国内互联网企业，眼看着泡沫飞起来，可没人知道怎么落地。等到泡沫碎的时候，从天坠地，真正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个？“
    林白药道：“等，有时候是大智慧！”
    鱼敬宗笑了笑，林白药这个小滑头，分明对互联网知之甚深，可说了半天等于没说，车轱辘话来回跑，哪头也不拉下。
    不过，以他的身份，既然林白药不想说，也不会继续追问。
    互联网的风投，往往听个概念就得出手，否则真是喝不到剩汤，又怎么可能谨慎？
    这时，去买烟失踪已久的叶素商推开门探出一个脑袋，委屈的道：“外面有点冷，我还饿……买完烟能回来吗？”
    鱼敬宗和林白药对视一笑，道：“快进来，赶紧吃点东西。“
    叶素商狼吞虎咽的吃相依然很美，尤其噎住的时候用手拍胸，显示了少女出自富裕家庭的资本。
    林白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却还是给她倒了杯茶推过去。
    叶素商暗哼了一声，想想他在米玥车上的可恶行径，本打算狠心的拒绝，可终究还是拿起来乖乖的喝掉。
    鱼敬宗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抬手看了看表，准备结束这顿饭局，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这是他的私人号码。
    除了家人，只有朋友和特别重要的合作伙伴知道。
    那意味着不能不接。
    林白药和叶素商同时放下筷子，坐直身板，保持绝对安静。
    鱼敬宗原是想出去接电话的，可是看见两人不约而同的可爱模样，不由笑了起来，随手接通了电话。
    “冯老哥，对，我现在在越州，晚上动身，明天就到……放心，你我多年的老朋友，正银证券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资金方面我筹备的差不多了，这次定能助你一臂之力……好，明天见。“
    放下电话，鱼敬宗满眼温柔的看着叶素商，道：“丫头，吃饱了吗？”
    叶素商拍拍肚子，道：“不是饱了，是吃太多，撑的厉害。“
    鱼敬宗一笑，转向林白药，说道：“林老弟，以后这丫头在财大希望你多关照。她打小就顽皮，特爱闯祸，我是管不了了。你费心照看点儿，也让她收收性子。“
    叶素商挺着细长的脖子抗议，道：“我有手有脚，用的着他照顾？”
    “抗议无效！“
    鱼敬宗难得的沉下脸，道：“当时不让你离京，明明央财也可以进，非得不听话来苏淮。这边虽然有杨树，但他毕竟有家有室，帮不了你太多。真惹了麻烦，我们都在首都鞭长莫及，出事怎么办？幸亏现在有林老弟，他处事稳重，在苏淮也有能力保护你，我才好放心……”
    叶素商撇撇嘴，没继续闹腾，对老爸这么看重林白药，心里其实有点莫名的高兴。
    林白药道：“鱼叔叔言重了，我和素商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关照是应该的。”
    “嗯，那就好。我得立刻动身去魔都，就不送你们了，你俩等会儿打的回去……
    眼见鱼敬宗要走，林白药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拉他一把。
    “鱼叔叔，恕我冒昧。刚才和您通电话的，是不是正银证券的董事长冯莒南？“
    “哦，林老弟认得我那位冯老哥？“
    林白药笑道：“我认识冯总，冯总不认得我。鱼叔叔，今晚总不能白吃您这顿饭，有个建议不知道该不该讲……“
    鱼敬宗摸不透林白药的意思，可是能让这小滑头欲言又止的话，委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走也不急于一时，于是他重新坐了下来，道：“老弟请说。“
    林白药这次没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道：“冯莒南是不是在密谋mbo？“（mbo，管理层股权回购）
    饶是以鱼敬宗的定力，林白药此话一出，也几乎惊的他坐立不稳。
    没想到后续更加炸裂：
    “不对，不是密谋，冯莒南已经把mbo推进到了收尾阶段，但他手里资金不足，所以许以重利，求鱼叔叔投资入股……”
    鱼敬宗毕竟是久居高位的老江湖，这会已经稳住了心神，凝目看着林白药，沉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怎么知道的，鱼叔叔就不必问了。“
    林白药的气场全开，虽然面对鱼敬宗的威势如同皓月之下的烛光，却能随风不灭，昂扬照亮周身。
    “我只想奉劝鱼叔叔一句，冯莒南用那些眼花缭乱的mbo财技可以蒙蔽一时，却绝不可能得偿所愿。正银证券背后的几家大股东什么背景，鱼叔叔心里也清楚，冯莒南想虎口夺食，把国企控股的公司强行私有化，死是肯定要死的，您如果不想被牵连，还是早点脱身，别趟这摊浑水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