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好的选择

    饱餐一顿过后，三头冰呪龙半蹲在冰鱼龙尸骨边，一边清理着因为进食沾染上的粘稠血液，一边低吟着交流着什么。
    无意中散发出冻气，将周遭本就极低温的雪地逐一冻结，化作了齐整如一的坚冰。
    “我讨厌吃鱼！”
    体型相对另外两个同族显得苗条许多的冰呪龙，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说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冰鱼龙不算鱼。”
    边上一头冰呪龙舔着自己沾血的左前爪，有一搭没一搭地回道。
    “你好烦，罗伊德。”第一头冰呪龙低吼一声，修长的尾巴轻轻抽打在对方的脑袋上。
    “好了，卡娜，罗伊德又没说错。”无论是体表的鳞片还是体型都更显眼的最后一头冰呪龙，制止了对方的胡闹，有些宠溺地用前爪拍了拍后者。
    原本无精打采的名为卡娜的冰呪龙，眼睛微微一眯，随后就讨好地用前额抵了抵那只泛着寒光的前爪。
    “你们这对兄妹，用人类的话来说是这么形容吧……可真要好啊。”冰呪龙罗伊德有些羡慕地说道。
    这种濡睦的情感在寿命绵长的古龙种中可真不算常见。
    漫长的时光总能扭曲很多东西，血脉亲情就是其中一种。
    “五十年前，为了掩护族群从大陆撤离，母亲永远地留在了那里。从那个时候开始卡娜，不，最早的时候还是颗未完全孵化的龙蛋……就是我带着的，关系亲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头体型最大的冰呪龙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黯淡。
    “伊卡娜族长，确实是历代族长中最伟大的那一个。”谈到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冰呪龙罗伊德的声音也渐渐低沉。
    “有的时候我其实也在想，当初为了躲避人龙之战的祸端，举族逃到这里的做法究竟是否值得。”
    “罗伊德你和卡娜那个时候还小，连百岁都没到，但我至今还对祖地的景象记忆深刻，那是和这片贫瘠的冰冷大地截然不同的，无时无刻不展露着勃勃生机的美好。”
    体型最大的冰呪龙抬头望着一如往常风雪交加的天空，苍蓝色的龙眼中满是怀念和向往。
    “伊维尔，现在再去谈论这些，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冰呪龙罗伊德古怪地看了眼对方。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只要愿意去尝试，就能回去。”冰呪龙伊维尔摇了摇修长的脖颈，认真地盯着面前的罗伊德。
    “如果是担心终焉之王的责罚，我可以清空记忆中对这里的坐标后再出发。”
    冰呪龙罗伊德表情一变，随后也没有回答的意思，扭头看向地面的白骨。
    一旁的伊维尔明白，这个话题到此算是结束了。
    试图拉拢支持者的做法，又一次失败了。
    ……
    “让开！卡娜的病只有旧大陆的冰棘花可以救，你想看着她死吗？”
    冰原的尽头，一片靠近海岸线的山峰上，冰呪龙伊维尔对着面前拦住自己的十头同族吼道。
    除了因病呆在龙巢中的卡娜，冰呪龙一族全员皆集结于此。
    或许是受到众龙心情起伏的影响，周边的风雪隐隐约约之间又大上了好几分。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头眼角满是冰霜裂纹，体型硕大但莫名显得苍老的冰呪龙肃然地说道：
    “【冰雪症】并不一定是坏事，甚至恰恰相反，只有资质最高的族人才会偶尔出现类似的病症，一但挺过去，我们或许就能诞生新的半王，甚至在将来获得真正的王。”
    冰呪龙一族的代首领——【冰风】维克托
    尽管它已经濒临寿命的极限，但在真正迎来死亡之前，它依旧还是冰呪龙族群中的最强者。
    “抱歉，族长，我不想冒这个风险，冰雪症存活下去的几率有多少您比我清楚。”
    “我要返回祖地，得到在那里生长的冰棘花，解除卡娜身上的病症。”
    冰呪龙伊维尔毅然决然地吼道。
    然后便死死地看着面前的维克托，以及一旁自始至终低着头不发一言的冰呪龙罗伊德。
    “抱歉，伊维尔……我觉得族长说得对，这对卡娜来说是个机会，而且即便你回到大陆，也可能随时被【终焉之王】发现，我们冒不起那个风险。”
    和一脸不耐烦的【冰风】维克托不同，冰呪龙罗伊德一直没有抬起头，只是盯着地面磕磕绊绊地一顿解释，似乎还想着劝阻自己的好友。
    然而，早就下定决心的冰呪龙伊维尔，显然不会被这种干瘪的言语所打动。
    “如果我们一族的命运要全靠卡娜一个人的牺牲去争取，那还是趁早灭亡算了。”
    伊维尔深吸一口气，眼中苍蓝的光越发旺盛。
    眼见于此，剩下的冰呪龙们都有些不忍地撇开了视线。
    它们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伊维尔。”
    【冰风】维克托冷冷地盯着面前随时都有可能暴起的族人，全身冰甲如同植物生长一般快速涌出。
    “现在回头，我会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们的族人已经不多了，我也不希望因为这种事情再有折损。”
    沉默持续了片刻，下一秒，随着伊维尔猛地一声怒吼，铺天盖地的龙卷暴雪便自平地骤然升起。
    “是吗，我很遗憾……伊维尔，我会告诉卡娜你失踪的消息的。”
    刺眼的蓝光自冰雪中暴起，眨眼间便化作了无数晶莹的冰晶长枪，在震耳欲聋的狂风中带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锐器入体的沉闷声。
    仿佛流入冰袋中的红酒一般，冰风暴的中心位置，一抹血红逐渐扩散，并在极短的时间将周遭的一切都染作了相同的色彩。
    等到冰风暴彻底停歇，一具彻底失去生命的龙尸重重砸落于地，带起无数晶莹剔透的冰渣。
    “这件事，谁都不要多嘴。”
    肩胛骨多出无数血痕，半边翅膀都出现了一个大洞的【冰风】维克托，神色疲倦地朝着身后一众沉默的同族说道。
    “其实我们只要打伤伊维尔，让他没办法飞行就可以……族长，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神情悲戚的冰呪龙望着往日好友死不瞑目的无神眼眸，悲戚地低吼道。
    “伊维尔想要返回大陆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
    【冰风】维克托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应该清楚，如果想要尽可能地靠近王境，那么有关联的直系血脉是越少越好的。”
    “如果卡娜成功克服冰雪症，它就会成为我们的新王，但以它和伊维尔的感情，很大概率不会下得去手……所以有些事情只能我们来做。”
    “伊维尔的死是必然的结果。”
    “相信我，这才是对所有人来说最好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