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使命和信仰

    地下墓穴群的战斗结束了。
    但忘川谷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刘世吉不得不承认，此时他已经错失了全军撤退的最佳时机。
    当时他应该果断一点，听从军师的安排，在那个时间段，要么进入墓穴，要么赶紧撤军。
    杜良是留了这么一手的。
    但刘世吉当时想着的是，如果自己能歼灭这些龙炎军，然后再进入墓穴，岂不是更好？
    如此看来，之前那帮胆小怕事，懒散的龙炎将军们，倒是起到了很大的麻痹作用，自信让刘世吉变得自大起来。
    然而现在。
    他要哭了。
    谢方也在旁边哭了。
    龙炎军炮火不断，这个发起火来的龙阳公主，似乎想要用炮火，就将这个山脉给炸平！
    她舍得。
    她没什么舍不得的。
    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钱！
    即使用的是自己的钱，她老公也有的是钱！
    她现在只想看到刘铮，其他任何都不去想。
    “打！”
    “继续给我打，不要停！”
    她的军令，一条一条散发下去。
    龙炎军的火力猛烈，已经让人开始胆寒。
    “退！”
    “撤退！”
    刘世吉只能下令撤退。
    但是已经晚了。
    毕竟在主场作战，再加上刘侍郎在龙炎的号召力，这些天来，仍然有着源源不断的人，从龙炎赶来，源源不断的大军，从龙炎赶来。谁都在关心着这场战争，谁都在关心着刘侍郎。
    所以。
    后山早就被龙炎人包围。
    刘世吉想要突围出去，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然而，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怒急攻心的他，只能一手抓着谢方，将他绑在自己马上，一边奔腾，到了哪里都是一句话。
    “龙炎太子在我手中，谁敢乱来？”
    刚开始，这句话着实让不少人有些投鼠忌器，也给刘世吉让出了一些道路。
    但马上接下来，龙阳公主军令也到了。
    那人不是太子，是敌军用来迷惑我们的！
    太子已经被我们救了出来，没多大事儿，身体健康，只是瘦了一点，胳膊上擦破点皮。
    一听这话。
    谢方再次冲天怒骂。
    混蛋谢婵！
    鬼才是假冒的！
    然而战场形势，便是如此瞬息万变。将士们一听，这龙阳公主，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不是就得听她的？更何况，他们本来就对这个太子谢方，没有什么好感。
    干！
    接下来，不管刘世吉说什么，龙炎军上去就是一顿猛锤！
    “疯了！”
    “这群人都疯了！”
    刘世吉这个崩溃啊。
    你们是连太子都不管不顾了吗？
    看到败局已定，他干脆怒喝一声，狠狠将谢方扔在树林中，自己带着十几个护卫，择路逃走了。
    三十万的南洋军啊，一下子就没了头领。
    没有人指挥作战，那还得了？
    全部溃散，全部溃逃。
    他们决定退守辽东，再做图谋。
    这一下，辽东百姓遭了殃。
    这可是几十万的流军，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各种烧杀抢掠，欺压百姓。走过一个村庄，就摧毁一个村庄。
    谢婵登时怒急。
    整个龙炎，也愤怒无比。
    龙阳公主，很快率军追击，开始通过忘川谷，深入辽东境内。对这些流军，展开了剿灭。
    但南洋军，也不是吃素的。
    此时他们算得上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化整为零。
    三十万大军，变成了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作战团伙，开始在辽东这种山区中隐藏。
    谢婵一看这种情况，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
    继续派兵出去搜寻。
    然后，她已经带兵，占领了辽东府。
    不不不。
    不是辽东府，而是乔垣的“阿房宫”……
    当她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好家伙。
    这皇宫，比自己父皇的都要华丽啊！
    她说的父皇，自然是曾经大宛国的皇帝，谢玄。谢玄在大宛的时候，也是仿造龙炎风格，打造自己的皇宫，但也没有这乔垣的富丽堂皇……整座山，几乎都是宫殿。
    这乔垣，得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大军在进驻之前，这“阿房宫”里的那些文武百官，早就拿着能拿的东西逃走了。
    但尽管如此，暂且称这里是辽东宫吧，这辽东宫，依然是奇珍异宝，各种奢华。
    “殿下，这……”
    跟着谢婵的人，也一个个看得直流口水。
    谢婵却是哈哈笑道：“发财了，发财了，马上派人清点，清点，记住了，手都给我干净点！这可是我的嫁妆！”
    “砰！”
    旁边几个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撞在了木桩上。
    嫁……
    嫁妆？
    ……
    刘铮等人，一脸惊恐。
    没错。
    拖雷真的睁开眼睛了。
    那幽深的眼睛，看得人触目惊心。
    复活了？
    难道真的复活了？
    罗家的人，已经喜极而泣。对他们来说，看到这个场景，无疑是最激动的。他们守护了这里几百年，几百年！
    他们时时刻刻，祖祖辈辈，都在等着拖雷的复活！
    他会带着百万鬼师，驰骋沙场，重建当年的辉煌。
    而现在。
    拖雷真的睁开眼睛了。
    欢呼雀跃，忘乎所以。
    刘铮却是眼睛微微一眯：“不对……”
    此时，外面连接的血光，是照射在拖雷身上的。
    但他“睁开眼睛”，应该不是复活，而是被这血光照射，本身防腐机制，出现了问题，这才让他收紧的眼皮，松了开来。
    “不要过去！”
    刘铮大叫一声。
    罗家的人，已经慢慢跪拜过去。
    果不其然。
    刘铮一声提醒，跟着轰然一声。
    他们以为已经复活的拖雷，那几百年都没有腐朽的身体，瞬间变成了齑粉，轰然倒塌。
    跟着。
    整个太和殿中的文武百官，同样如此。
    一阵白色的尸尘，荡漾而起。
    罗家的人，身上全部都是……
    他们一个个脸色剧变，骇然看着，同时陷入到了不可思议当中。
    刘铮深深吸了口气。
    他缓缓闭上眼睛。
    “不！”
    “这不可能！不可能！”
    “皇商！”
    “陛下！”
    罗家的人，一个个都要疯了。
    不是说复活了吗？没错啊，刚才都睁开眼睛了！可是现在呢？为什么现在又灰飞烟灭了？为什么？
    这不对！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
    这不是他们家族，几百年来，一直坚守和渴望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罗成祥，摇着头。
    罗群也一脸绝望。
    之前的太监，也坐在地上，开始啕嚎大哭。
    刘铮知道这种信仰崩塌的感觉，他们从小的信仰，就这样随着拖雷的尸体，崩塌在这里。
    给谁，谁都是受不了的。
    那是他们愿意在地下生活几百年的精神支柱……
    突然之间，就这么没了。
    刘铮等人，静静看着。
    吴振也屏住了呼吸。
    复活。
    复活还是没有成功。
    刘铮突然觉得，拖雷可能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复活。
    所以这道血光的出现，其实就是为了灭掉自己。
    是的。
    这个草原雄主，安排了这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东西和记忆还有多少，但他肯定知道，当有一天，这里真的凝聚了几十万人的精血的时候，定然不是自己的后人来了，一定是其他人，一股其他强大的力量来了……
    这个时候的世界，已经不是他拖雷的世界。
    已经不属于他。
    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既然如此。
    那为什么不让这一切，灰飞烟灭？
    让这场在他死后，都一直延续的梦，戛然而止？
    当然。
    他这样一个人，是永远不会去在乎罗家这些人的。
    他没有想过给他们自由。
    这是帝王的自私。
    他只是想，有一天，自己可以灰飞烟灭。
    仅此而已。
    但罗家的人，此时已经痛不欲生。
    一切。
    就这么结束了。
    结束了。
    所谓的血祭，不过是一场闹剧。
    不过是当年那个始终没有踏入龙炎半分的草原雄主的自我安慰。
    这一下自我安慰，就是几百年。
    也该结束了。
    代表着曾经拖雷大帝的辉煌。
    刘铮没有说话。
    其他人，也没说话。
    他们就这样看着，罗家的人，在失去自己信仰之后的样子。
    那常伴在拖雷大帝身边的太监，终于还是拔剑自刎了。
    他入戏太深。
    他无法接受自己不是拖雷身边人的事实。
    罗成祥，也阖然离世。
    他是这一代罗家的族长，他觉得自己这一生的任务，到此结束了。
    但刘铮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是在悲伤，还是在庆幸。
    因为他最后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中，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在乞求。
    可能在乞求刘铮将他族人带出去，去重见外面的阳光。他在感激，感激刘铮戳破了复活皇帝这个美梦。
    他当然也在惋惜。
    但更多的，他还是在满足。
    他们这个家族，没有负了皇恩。
    他们还是做到了，陪拖雷大帝，到最后一刻。
    其实刘铮这个时候，还是有点羡慕这些人的。因为从生下来，他们就注定了要背负某种神圣的使命，神圣的东西。他们乐此不疲地享受着这一切，他们应该从来没有不开心过。
    自始至终，他们都在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坚守着自己的信仰。
    他们是那般鲜活地活着。
    而自己呢？
    他突然有点迷茫。
    自己的使命又在哪里？
    自己穿越回来的使命，又是如何？
    为了家人？
    家人始终会逝去。
    为了龙炎？
    这个有点太高大上了，虽然他一直是在这么做的。
    那应该为了什么？
    他看着那地上，变成一堆尸粉的拖雷。
    这个草原雄主，一生都在渴望华夏文明，死了之后，依然想用这种方式延续自己的梦。他想复活，他也想别人记住他。
    记住拖雷这个名字。
    然而。
    有谁记住了呢？
    谁又不是一颗历史的尘埃呢？
    刘铮突然自嘲一笑。
    他似乎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那就是，努力让自己，不去变成那一粒尘埃。
    他想留下更多的故事。
    他想做更多的事情。
    他想改变，更多的人，更多的地方。
    他想给无比璀璨的华夏文明，增砖添瓦。
    这应当就是自己的使命和信仰。
    就在血光，慢慢消失的时候。
    人们的视线，再次被吸引了过去。
    因为当血光消失，整个太和殿，最吸引人的东西出现了。
    传国玉玺。
    就在刚才拖雷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