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互为镜像的女主角

    “你这部电影，很有老好来坞的气质。”二十世纪福克斯派来剧组的制片经理，负责剧组各种后勤服务，叫做罗伯特·格林哈特。他办事很小心，各个细节都处理的很妥当，被福克斯的老板弄来，帮罗纳德的忙。
    “怎么说？”罗纳德坐在写着自己名字的导演椅子上，今天拍摄到了中午，他正在休息。
    “你这部电影最大牌的明星是哈里森·福特，第二大牌的是西格妮·韦弗，但是已经拍了三分之一了，他们还没有出场。这很像当年大片场时代的电影，那时候的明星都被片场指派演角色，也没有必要一开始就出场。”
    “哈哈哈……你说的对，这部电影不是纯粹的商业片，我在尝试完整的说一个好看的故事。”
    这个人不着痕迹的奉承，让罗纳德的疲惫一扫而空。拍到今天，一切都非常顺利，西格妮·韦弗其实也有戏剧舞台的经验，她在片场也尊重导演，一切都按照剧本来拍。
    接下来是两位女主角第一次相遇的那场戏，苔丝第一天到了新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是按照老牌投资银行在华尔街的办公室格局布置的。西格妮·韦弗扮演的凯瑟琳·帕克，办公室在墙角的一间，一层楼里最好的办公室。
    苔丝的办公位，则就在她的办公室的外面，和其他经理的秘书们在一起办公。
    比苔丝原来的那个公司乱糟糟的内部格局，这个公司明显要成功的多，内部用米色的墙壁和核桃木颜色的木门为主要色调。连秘书的座位也很宽敞。
    凯瑟琳办公室内部的装修，就更加豪华。两面都是临街的窗户，配着浅色的窗帘，一张办公桌，横跨整个办公区域，一角是最先进的电脑。道具组和布景组，通过班农的关系，几乎把高盛公司的内部装修细节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
    “a！”
    西格妮·韦弗从远处走进镜头的取景框里。她穿着一套黑白格子的呢子套装，白色开司米高领毛衣，上面挂着一条细细的珍珠项链。又是非常准确的华尔街女性高管常穿的强力着装。
    上身澹化女性特质突出竞争力，下身是一步短裙，走起来摇曳生姿，突出女性魅力。让她们在两者的好处都占到。
    西格妮·韦弗的大衣没有系扣子，就这么挂在肩膀上，走起来很有一种大老的风范。她走到了苔丝的秘书办公桌前面。
    “嗨，我是凯瑟琳·帕克，你一定是苔丝”，说着，西格妮把棕色的爱马仕真皮公文包交到左手，然后把右手上的古驰麂皮手套脱下，伸出手去。
    “嗯哼……”，梅兰妮和她握手，发出了一种紧张尴尬不自然的笑声。她有理由这样笑，今天苔丝也穿了一套强力套装，不过那都是世贸商场地下室的便宜货，黑色的普通针织高领毛衣，细细的金项链，一件黑色的普通白领外套，唯一有品牌标志的是她的皮带扣，一个亚洲制造的廉价小牌子esprit，夸张的皮带扣图桉和凯瑟琳一比也显得过于花哨。
    “啊哈，你这里有毛绒玩具。”西格妮·韦弗表现的完全就是一个很能吓唬人的高管，她拿起苔丝办公桌上的小兔子毛绒玩具，说话的语气就像在挑错。
    “嗯哼，我一般不会在桌子上放毛绒玩具的，这是前几天我的朋友给我过生日的时候送的。”梅兰妮·格里菲思的反应很好，被一个充满权力意味的上司挑剔，她很着急地作出了解释。
    “没开玩笑吧？我下周二也要过生日了。”西格妮·韦弗的反应也很好，凯瑟琳这个角色那种时时刻刻以自己为中心的气质，在这么两句对话里就表现的很充分，“你多大了？”
    “三十”，苔丝说话越来越小声，被凯瑟琳从头到脚那种上流社会的气质震摄住了。
    “真的？我下周也三十了，我们差不多是双胞胎了。”
    “咯咯……除了我更老一点”，可怜的苔丝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要是一个男人当老板，也许苔丝的妆容和打扮还能让人喜欢，但是这样一个全方位都比自己强的女性老板，让苔丝感觉处处都不如人，而且……
    “我从来没有为一个女士工作过，咯咯……也没有为比我还小的人工作过。”梅兰妮·格里菲思把苔丝那种手足无措的样子演的很到位。
    “嗯，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西格妮·韦弗也把凯瑟琳那种居高临下的神态演出来了，“这不会成为一个问题吧？”凯瑟琳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
    “不会，当然不会。”
    “很好”，西格妮·韦弗转身要进办公室，她觉得这样处理一个秘书已经很好了，“为什么你不去泡一杯咖啡，然后进我的办公室呢？我要浅烘焙的，不放糖。”说着她进了办公室，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cut！”
    罗纳德叫停了以后，西格妮·韦弗从办公室里开门出来，想听听罗纳德对自己表演的意见。
    “这里，拿着……”罗纳德打开了苔丝的道具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毛绒玩偶，递给了西格妮。
    “好可爱……”西格妮·韦弗也很喜欢这种玩具，刚才剧情所需拿起来自己看了看，差点没绷住笑了出来。这种玩具对女人天然有吸引力，拿在手里非常解压。
    “我很喜欢，这个就送给你了。”
    罗纳德转身去和摄影组交代下一条的拍摄了。留下两位女演员在那里说话。
    “这说明他喜欢你的表演。”梅兰妮·格里菲思悄悄地对西格妮·韦弗说道。
    “所以，这就是罗纳德导演表达赞赏的方式？”西格妮悄悄把毛绒玩具收好，放进包里。虽然这个比前几天他送给自己的大猩猩玩具小小得多，但这种因为表演出色拿到的奖励，让西格妮更加喜欢。
    “可不是嘛？他还会送自己家烤的饼干给你，如果他喜欢你的表演的话。”
    “真是一个非常含蓄的导演，不过能这样为演员考虑的导演不多，很难的。”
    不知道自己无心之举，又得到了两位女主角的由衷喜欢，罗纳德和摄影指导正在商讨下一个镜头的安排。
    “我希望做一个对比，这边是凯瑟琳，精致，富裕，有特权，那边是苔丝，粗糙，拮据，草根。”
    “那我会给她们一个大对比的用光，另外，得找一个道具，有象征意义的。”
    “道具？”罗纳德打响指叫来了负责道具的人，把要求说了一下。
    “你看这个怎么样？”道具找了一会，从茶水间拿来了两个陶瓷咖啡杯。这个咖啡杯从中间一道线分开，一边是灰色，一边是黑色，正好是苔丝和凯瑟琳两人的服装颜色。
    “非常好，就用这个了。”
    罗纳德心中叫妙，把两个杯子送到了梅兰妮·格里菲思的手里。
    “a！”
    在凯瑟琳办公室里的摄影机对着房门，传来“笃笃”两声敲门声。
    “进来”
    苔丝双手拿着两杯咖啡，小心翼翼地进了办公室。
    一杯递到了凯瑟琳的面前，另一杯放在了办公桌自己一边。正好高雅的灰色那边对着凯瑟琳，黑色对着自己。
    “苔丝，我们先来说说基本的规则……”凯瑟琳对苔丝并不太满意，所以要给她定定规矩。
    “……我认为我们俩是一个团队，所以我们也有个团队的口号：简单，典雅，没有错误。”讲了一大堆自己的要求，凯瑟琳开始用一种看似礼貌，实际上很无礼的方式批评了苔丝的穿着。
    “……穿的肤浅，他们看到的是衣服。穿的高雅，他们看到的是女人，可可·香奈儿说的。”
    梅兰妮·格里菲思一方面感觉自己的穿衣品味被批评的够呛，有点被羞辱的感觉。另一方面则觉得凯瑟琳是很有品味的，她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你觉得我现在的穿着怎样？”苔丝小心地问老板的观感。
    西格妮·韦弗已经把脑袋偏向了办公桌一边的电脑，她不看苔丝，有意无意地给她一些压力：
    “你看上去不错，不过也许你会想要注意一下你那些（夸张的）首饰。”
    梅兰妮·格里菲思露出一副尴尬的样子，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小的女上司，批评着装，让她感觉自己之前缺了很多穿衣的知识。赶紧把两手放在膝盖上，遮住手腕上的金色大手镯，然后尽量保持不动，防止大耳环发出叮当的声音。
    “我希望你提出意见，我们两之间是一条双向车道，我也希望看到你的勤奋。我说的够清楚了吗？”这下西格妮·韦弗又把目光转回来，这样对待下人的态度，是她从父母对待帮佣的态度那里学来的，要敲打和和蔼交替进行。她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张照片，那是她和成功人士的父亲和名媛的母亲的合影。
    梅兰妮·格里菲思把一个普通出身的秘书，被老板揉捏的手足无措的样子演了出来，她清清嗓子：
    “非常清楚，凯瑟琳。”
    西格妮·韦弗露出了笑容，这两下子可以让苔丝好好努力工作了，她站了起来，“最后，你可以叫我凯瑟琳。”再一次和梅兰妮·格里菲思握了握手。
    和刚才那个镜头在过道上的握手不同，那时候凯瑟琳和苔丝还是路人的关系。办公室里的这次握手，彻底把两人的关系定位为老板和秘书了。
    “cut！”罗纳德从后面微笑着出来，有一个进入状态的女主演梅兰妮·格里菲思，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西格妮·韦弗被她带的进入了状态，两人今天的对手戏层层递进，非常精彩，一个表情，一句语气都没有错。
    “非常好，非常好，我很喜欢这段戏……”罗纳德第一时间又送上夸赞，今天是西格妮·韦弗的第一天正式拍摄，这种正面的反馈对她进入状态很重要。
    “怎么，没有毛绒玩具吗？”西格妮·韦弗笑着伸出了手。
    “啊？我没准备这么多，以后在说吧。”罗纳德摸不着头脑，着怎么还自己要上了。
    “看起来好像导演对这场戏不太满意？”西格妮对梅兰妮悄悄问道。
    “也不是，罗纳德从来不会直接批评说不好，他总是很绅士地说，刚才的戏很好，我很喜欢，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我们能不能试试换一个方式，再来一遍？”梅兰妮·格里菲思笑着学起了罗纳德说话的样子。
    “看来是还没有超出他的预期……”
    “那什么，道具，你再去曼哈顿第五大道那个商店买点毛绒玩具，各种不同动物的都来点，我发现女演员特别喜欢，有个毛绒玩具她们的心情也会好不少。”罗纳德这边也在让道具继续去买，这种演的好就发个奖品的互动，看起来两位女主角挺喜欢。
    接下来，主要是两位女主角在办公室的对手戏。
    凯瑟琳要组织一个午餐会，邀请各路客户过来聚餐，想扭转之前并购部门的不佳业绩。她找了公关公司的金妮过来负责举办，找了苔丝过来做会议记录。
    苔丝想要表现自己，她想起凯瑟琳说是一个双向通道，就提出可以找华埠的一家饭店来提供粤菜点心车。被凯瑟琳高看一眼，通过了初步的测试。
    在午餐会上，凯瑟琳把一干男客户弄得团团转，而苔丝还被她当作苦力，推着餐车问来宾是否要一点点心。风头都被凯瑟琳抢光了。
    苔丝对凯瑟琳这种社交能力非常羡慕，自己也在不断地学习凯瑟琳的做派，接下来的镜头里，她的着装，发型，化妆，越来越朝着凯瑟琳的方向靠近。
    苔丝想着自己的那个点子，主动找凯瑟琳说起。特斯克公司是一家媒体集团，他们正在寻求并购，壮大自身的资产，更好在资本市场里阻止来自东瀛的竞争对手的恶意并购。
    苔丝听到了一些特斯克公司的想法，她有个想法，特斯克公司不应该去并购那些昂贵的电视网，而应该先收购一个电台网络。电台的估值较低，并购不会有太大的阻力，这样可以提振股价，同时，电台和电视网络，一样被阿美利加通讯委员会保护，任何来自国外的收购，都需要经过他们的批准。
    这样，就可以在特斯克公司和东瀛的竞争对手之间，铺设一张安全网，让他们的并购遭受价格以外的其他阻力。
    凯瑟琳没料到秘书苔丝，在弄点心以外，还有这样的商业见识，她再三确认，这个点子是苔丝自己想出来的，不是在电梯里听到的，也不是别人告诉她的。
    听到苔丝说完全是自己原创的，凯瑟琳起了心思。苔丝想要参与进项目里，有凯瑟琳给她背书，这样她就能在接下来的升职竞争力多一个强有力的推荐。
    凯瑟琳觉得这个点子很惊艳，出人意料地通过没人想到的，已经落后的电台，和多年没人去看的法律，达到和收购电视网一样的目的，于是想把这个点子据为己有。
    不过她还是给苔丝说，自己会给她应有的待遇，毕竟她们两人之间，是一个双向通道，一个团队！
    实际上，凯瑟琳想干的事情，是找自己心仪已久的单身汉杰克·特雷纳，一个在华尔街很成功的并购掮客，一起把这个并购推销给特斯克公司的总裁。
    这样一举两得，既解决了业务不力，也能让杰克·特雷纳下定决心要娶自己。
    还被蒙在鼓里的苔丝，则一心模彷这凯瑟琳的一切。到了第三个在办公室的场景里，她已经换上了和凯瑟琳同款的立领白色衬衫，黑色短裙配上丝袜和高跟鞋，凸显了两位女主角的大长腿。
    不过，凯瑟琳没有因为这个好点子就让苔丝升格为真正的“团队成员”，而是让她作一切杂事。马上就要去瑞士度假滑雪的凯瑟琳，让苔丝跪在地上为自己换滑雪鞋看看是否合身。
    “你给我定好房间了吗？”西格妮·韦弗居高临下，问在下面帮她系上滑雪鞋搭扣的梅兰妮·格里菲思。
    “我前几天打了电话，他们说可以给你一套新楼的套房。”
    西格妮·韦弗转过身来看着苔丝，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挑剔和不耐烦，“你和他们说了是我要定吗？”。凯瑟琳责备起人来，也是非常文雅的。
    “哦……我说了你的名字，帕克。”
    凯瑟琳一脸让我来教教你怎么干的表情，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滑雪酒店的电话，然后是一通非常高雅的德语，发音富有贵族气息。
    “他们知道是我，给了我一个老楼里最好的房间，有烧木柴的壁炉，所有事情都很完美。你知道吗？我有个男友，他也在纽约，他说会来给我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他会问那个问题的。”
    “你这么觉得吗？如果他没有求婚呢？”苔丝搞不懂为什么凯瑟琳这样的笃定，好像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似的。
    “因为其他选项都不成立……”凯瑟琳得意洋洋，她说的就是杰克·特雷纳，然后她又教训了一下自己的秘书：
    “苔丝，你不能就这样等着事情发生，如果你只是坐着，希望好事发生，那它就永远不可能发生，你得让它发生，看着我，从我身上好好学学！”
    “cut！”罗纳德很满意这次两人的表演，说话的时候镜头居高临下，暗示着两人心中对彼此的定位。
    “给你们的，一人一只”罗纳德现在备货充足，拿出两只长颈鹿毛绒玩具送给两人。
    “谢谢，好可爱。”两位女主角交换一下眼色，今天又拿到了罗纳德的奖励，很真是而很懂微妙的沟通的导演呀。
    剧情中，凯瑟琳接下来会在滑雪的时候摔断了腿，要修养一段。她打电话给苔丝，要她去自己家里，监督清洁女工，和园丁的工作，顺带给自己整理一下房间。
    之后就是苔丝发现了凯瑟琳的录音备忘录，发现凯瑟琳想把自己的点子据为己有。非常失望的苔丝，想着凯瑟琳说的要自己去争取，让好事发生的话，决定冒充凯瑟琳的身份，去找杰克·特雷纳把并购做成。
    终于，在拍摄进入了第三周半的时候，哈里森·福特的戏份终于要开拍了。
    这下，剧组里的人明显神情都不一样了。很多人穿来剧组的衣服也变得更有品味，有些女士的妆容也精致起来，真是一个魅力很大的男明星。
    “表哥，你就让我去剧组玩玩嘛，我还没见过活得哈里森·福特呢。”
    连表妹唐娜得知了消息以后，都打来电话，想来剧组见见大明星。
    “那好，你来吧，我给你准备个访客的牌子，注意，不要打扰哈里森，休息的时候也不要自己上去要签名和合影。哈里森不喜欢和粉丝做这些事情。我会给介绍你给他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