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落幕

    三十年前·星罗帝国·东海郡。
    白色的泡沫拍打着蓝黑色的礁石，但始终冲刷不掉其上堆积的苔衣。
    这里没有金色的沙滩，亲切的浪花，和身材火爆的金发女郎，只有碧绿色的海水毫无间断地拍打着堤岸。
    少年蓝衫，背负一柄木剑。
    每到日落黄昏之时，他总是孤独地站立在堤岸上，默默地看着那硕大火红的巨人，缓缓沉入黑色的海潮彼岸。
    这里的人，总是称大海为母亲，但是少年来的地方叫的却是“漆黑仁厚的地母”。
    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都需要一个地方，去承载那个称呼。
    今夜的海并不平静，黑色的潮水暴涨了起来，眨眼间一张黑色的大嘴就吞没了金红色的海滩，愤怒的波涛还不停地拍打着岸边。
    风在海上吼叫地飞舞，将上方的云层轻易地撕裂成若干片碎棉，黑潮也在下方疯狂地挣扎跳动。
    “浔儿，今天可是难得的观潮之夜啊，一会儿你将看到从天际边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星罗那所向披靡的‘黑水军’，也是由此得名。”
    此时的轩辕青还没有带上斗笠，只有出山的剑圣才需要扣上他的斗笠。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就像是波涛拍岸时溅起的一朵雪花。
    “我们剑圣一脉，可一剑力断江河，挑弄潮汐，你师傅施展的‘波槃’可将这黑水之潮推到另外一个高度，那时候任你有再多的奇巧淫技，也只能在这一击下化为江河之一。”
    轩辕青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须，很是得意地说道。
    “师傅，我看的不是潮水。”
    “此时还有比潮水更盛大的景象吗？”
    轩辕青不解地问道。
    “是天空中的云彩，它们就像晶莹的天马一样，每一次践踏奔腾的时候都会引起下方潮水的律动，还有那贴着海面呼啸而过的罡风，更上面还有席卷整个云团而动的风群……它们是那么的美丽，就像母亲温柔的抚摸和浅浅的呼吸一样。”
    少年蓝宝石一般的双眸里，似乎映射着整片夜空，他的周身开始流转着青色的气流，那是有别于剑圣一脉所有弟子的剑道气息。
    “浔儿，你果然是不出世的剑道奇才啊。”
    轩辕青知道这些青色的气流是剑韵的雏形，他们剑圣一脉虽然不走剑意，但是以轩辕青当代剑圣的眼力自然是知道的。
    “以后，你会修得出世上最强大的剑意呢，在剑道一途超越师傅，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轩辕青欣慰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他继续问道：
    “以后我这剑圣就拿给你当了，好不好？”
    “师傅会死吗？”
    少年冷不丁地问出这一个问题。
    “嗯，最后的绝招是在你我之间展开的，只有杀了我，你才可以学会最终的奥义。”
    “那我不要了。”
    “傻孩子，死亡是自然规律，是个人都会死的，不然就成了怪物了。”
    轩辕青摸摸少年的脑袋，一双依旧清澈的眼眸流露着沧桑。
    “这叫传承……”
    ……
    ……
    黑色的钢铁洪流和妖异的玫瑰荆棘组成的能量风暴冲破了金色羽翼的封锁，与千道流面前布下的金色六棱盾狠狠地撞击在一起，能量风暴一股接着一股，就像拍打堤岸的潮流一般连绵不断，一击接着一击。
    尽管被削弱消融了三成的气力，但是雄剑发出的钢铁洪流，依旧把可以防御住极限斗罗全力一击的金色六棱盾撞出了满满的裂纹，碧绿色的荆棘顺着裂缝在六棱盾背后探出，然后开出粉紫色花朵——
    妖异却是致密！
    “万物进入‘天使领域’都会被焚烧殆尽，即使是神器也是如此！”
    千道流冷峻的声音这一刻无处不在，巨大的天使虚像开始凝聚在金色领域的上空，冷漠的神情俯视着云下的众生。
    此刻的天使火焰再度升温，顶部的金炎已经无限逼近于一万摄氏度了。
    晶莹的玫瑰花瓣开始无声地燃烧起来，黑色的钢铁也呈现出赤红色的熔胶态，雄剑和雌剑在轩辕青手中铮铮颤抖，似乎印证了千道流的那一句话——
    天使领域是熔炼炉，只要没有达到超神器的程度，都将受到高温的钳制。
    “在兴奋吗？我也是！”
    轩辕青强壮有力的手臂，和钢铁铸造一般的手腕灵活地挥舞转动起来，高大壮硕的黑鳞巨人此刻似乎在凭空虚踏，直到黑色的潮水涌现在轩辕青的脚下，千道流才知道他此刻是在金色的“天使领域内”踏浪而行。
    波槃——
    这一刻，连在努力维持天使巨像的千道流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不单单是这他天使领域蒸发不到的黑色潮水，还有耳边传来盛大如洪的奔流声——
    这是哪里的水？
    已经位于百米之高的千道流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夜空的更高处。
    千军万马的奔腾声越来越近了，它们逼迫得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金色领域节节败退，竖起的几十米黑墙狠狠地朝着千道流和他背后的作挥剑状的天使巨像挤压而去、
    “万军出动！”
    轩辕青将腰力、剑和手臂完美地摆放在一条直线上，同样被黑色鳞片覆盖的双腿频调和双手保持一致，也和腰部的转动保持在了一致。
    黑墙突然分裂开来，后面钻出了无数手持漆黑长矛的屠神骑士，他们胯下的神骏在黑色的潮水中快速游动——
    金色的领域像没油的灯笼一般迅速熄灭，在万军屠神骑士对金光末端之上的千道流投射出黑色长矛之前，万千黑色的箭雨已经而出。
    它们靠近千道流百米范围之内后，便接触到了天使火焰的外圈气层，一个个像是投射进大气的流星一般被迅速消弭着，随后投射的长矛在箭雨的掩护下抵达了更接近千道流的地方，然后被一道巨大的剑刃给轻松划开，灼烧殆尽。
    巨大的天使虚像已然成形，在它庞大无比的身躯面前，几十米高的黑潮也变成了小小的浪花，万军的黑甲骑士们在天使巨像前端化为了灿烂的焰火。
    这一次的天使降临，比之前迎战千浔时施展的威能还要恐怖，显然千道流并没有在武魂城观礼中使出全力，当然千浔也只是展示了部分实力。
    “东海郡塘口每年农历八月十五，潮水便会涨到全年的最高，结合着当地特有的喇叭口地形和云上之力——那是排山倒海，天地开合之势啊！唐晨说你的‘波槃’施展之时，便是超越了那东海大潮，是人间的第一潮……今日所见，倒也只是徒有虚名啊。”
    千道流居高临下，看着崩溃的黑潮，淡漠地说道。
    天使巨像一剑挥出，清理掉了剩余的黑骑，再次一道剑芒斩出，破开了那一道黑墙，破碎的墙面之后隐隐可以看到轩辕青的身影。
    第三道天使剑芒划出的时候，照亮了那道黑黢黢的身影——
    黄青色的斗笠再度戴在了头顶，雌剑雄剑悬在左右两侧，轩辕青缓缓拔出了背后一直没有使用的皮质剑鞘中的那柄剑。
    轰隆轰隆——
    远远地，千道流似乎在天那边的夜空云层中看到了一条横贯东西的银线。
    其实浪头是是白色的，只不过因为月光的照耀而反射出了银色的光辉——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高大百米的潮水，上一次是万军冲锋的话，那这一次就是万台火力全开的坦克群突进。
    “给你看一看，何为人间第一潮！”
    轩辕青握住纯钧，潮水在他的指挥下冲破了天使巨像的赤焰十字斩，浇灭了金色的天使火焰，等他踏浪出现在巨像的上端之时，也是第二层夜幕降临在天使巨像之时。
    “老夫就问你，那圆顶山一役，你明明知晓，为何不出手？！”
    轩辕青看着下方被黑水浇灌的巨人和向上撩起的巨剑，也双手合握纯钧剑柄，狠狠刺下——
    云上的黑潮化为带尖的旋涡，将劈来的巨剑从剑尖、两侧剑刃、剑脊一一粉碎，接着是剑格、剑柄和剑首以及之后的持剑巨人。
    轩辕青一步跨出，完全凭借着纯粹的肉体爆发便赶在千道流出招之前一击打在他的面庞上，将千道流像一道电火花一样打飞了出去。
    再一次现身之时，千道流带着的白金色面甲已经碎成两半落了下去，然而他只是阴沉着脸默然不语。
    ……
    ……
    武魂殿。
    比比东感受到了两个极端强大攻击的相撞，每一道都需要她施展百分之百的气力进行防御。
    但是她敢肯定，这两人都没有全力以赴，不然轩辕青从一开始就应该拔出背后的那一柄剑，而千道流也应该再次召唤出神器进行迎战。
    “怎么不打了？两只老狐狸……”
    比比东皱了皱眉头，她在轩辕青展示出本体武魂的时候，就已经压下了出手袭击的心思。
    她不觉得自己的任何攻击可以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
    半神级别的本体武魂施展者，拥有比一切兽武魂、器武魂都要强大的攻击和防御，她的双生武魂都是偏向控制系的，唯一拿得出手的攻击力也只是剧毒。
    但是面对那可以抵御七八千高温的黑鳞，比比东连穿刺轩辕青表层防御的把握都没有。
    “陛下，幸好您英明大义，及时制止了我和老鬼，不然一我那小身板，连剑圣的一招都接不住啊。”
    菊花关立刻妩媚地拍起了马屁，他看到化为黑鳞怪物的轩辕青提着千道流摩擦了整段东面城墙的时候，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
    如果提着的人换作是他的话，他菊花关估计连菊花都给磨平了。
    “陛下，若是放任这般强大的敌人存在，恐怕对我武魂殿有所不利。”
    鬼魅瞥了瞥一旁笑得花枝招展的菊花关，心道你这哪是害怕，分明是在惊呼轩辕青那钢铁般的八块腹肌和明晰的蝴蝶背。
    “世人皆以为我武魂殿只有三位斗罗，这天地下的高手又怎会只有你目之所见的那一点呢？”
    比比东摇摇头，她继续说道，
    “顶尖的高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更深处的魔鬼们，他们不仅有武力，还有可以谈笑布局间就可以取人性命的权谋。”
    “你看那天斗皇帝雪夜，也不过一个小小的魂圣，但是这西北一出可以说和他脱不了干系，你们都以为他能成为武魂殿的心腹大患是因为他背后有强大的战力，其实这个皇帝的政治手腕很强大！相比于面对一个雪夜，我更想对上一个极限斗罗，极限斗罗会仗着自己强大的武力和敌人一一对招，而我们则可以利用这一点提前做足充分的准备，或者进行围猎……”
    比比东突然不出声了，她将手中的权杖固定在了皇座旁边，而自己跨出了雪白圆润的长腿，
    “既然不打了，我这教皇也该出面了。”
    ……
    “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眼皮子底下，就是因为你是天使神的一条看门狗，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尊严呢？你这个衣冠楚楚的大供奉，却是连我星罗一个小军吏都不如。”
    轩辕青啐了一口，其中有着一抹猩红之色。
    最后破开千道流的“天使降临”时，他确实受伤了。
    虽然本体武魂很强大，但是无奈的是，轩辕青本身的身体衰老的不成样子了。
    他的年龄比金鳄还要大一点，如果不是感应到自己的徒儿陨落，他轩辕青是真的不会再出山了。
    “当代剑圣，既然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老夫再解释又有何用？”
    千道流此刻的情形也不算太好，刚刚轩辕青的最后一击直接打碎了他的颧骨，剧烈的痛楚使得千道流额头冷汗直冒。
    “那我问一问你这个女娃娃，这老贼的做法是否毫无人性可言。”
    轩辕青转头看向了另一方，比比东的身影也刚刚显现于此。
    “晚辈比比东见过星罗剑圣。”
    比比东却是没有回答轩辕青的问题，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比比东的眼眸闪烁出充满智慧的精光，她轻声问道：
    “想来这一次前辈出山，是为了西北之事，不知道需要武魂殿怎么配合？”
    比比东很聪明，既然两人没有死斗，那剑圣出关的目的就只有西北那一边的事情了，既然是千浔的剑道师傅，那么应该有解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