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胎想逆袭(25)

    鸡鸣的第叁声过后，皇帝驾崩的消息从宫里传了出来。
    初生太阳的光辉被厚重的云层遮盖，灰蒙蒙的天空逼仄得压向地面，吹过面颊的风都带着一丝闷热——是倾盆大雨的前兆。
    府上留守的士兵又增多了一些。如今世人皆知七王妃有孕，夏子启已不是焦点，她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只要孩子还在，就有继承皇位的资本。
    她推开窗便看到一股巨大的黑色风旋盘绕在京城的正中心处，那是大量亡魂聚集的结果。这些魂魄必须要引渡，逗留越久越容易成煞。无鸾这身体行动不便，遂躺回床上闭眼假寐，灵魂出窍飞往皇宫。
    通往皇宫的主干道上，一路是马蹄印和车碾的痕迹，到了宫墙下，竟是血流漂橹。后宫的位置燃起了冲天的火焰，浓烟滚滚呛得人止不住流泪。
    后宫众妃嫔被结结实实的捆在柱子上逃脱不得，只能绝望的哀嚎。火焰“嘶嘶”得烧灼着皮肉，美貌佳人逐渐被烧得焦若黑炭，红颜变枯骨。
    这地狱般的场景里，有人正站在先皇后寝宫的屋顶上，俯视着身下的火海。他一身红底暗金纹蟒袍，披散着头发，容颜被火光衬得妖异无匹，竟有些雌雄莫辨的美感。脚下跳动的火蛇就像那位倾城女子的舞蹈，危险又绚丽。
    在寝殿即将倾塌的瞬间，他向前纵身一跃。
    “夏罂！”
    无鸾脱口喊出他的名字，尽管无人能听到。
    他下落时做出拥抱的姿势，仿佛炫目的火光中有人在向他招手。鲜红的衣角在空中一掠，随即彻底隐没在火海中。
    这时，他刚刚脱出肉体的魂魄中有一点光亮从本体分离，竟凭空消失了。剩下的魂魄被卷入黑色的风旋中，再也看不清楚。
    无鸾来不及细想，悬浮在皇宫中央，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祭出那面招魂幡。无数魂魄凝聚出的黑色风旋被那连通地府的招魂幡吸入，哭嚎声、哀求声、咒骂声四起却转瞬被招魂幡吞噬。
    然而亡魂仍在源源不断的出现，因为这夺嫡之战还没有结束。
    喊杀声已至太和殿，宫门的汉白玉石长阶上，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太和殿内，几名太监蹲在门后的墙角瑟瑟发抖，却被殿外射来的箭刺了个对穿。鎏金皇座上的九皇子早已顾不上仪态，缩在宸妃怀中宛如惊弓之鸟。
    “母妃，怎么我们的人还没到啊，舅舅的十万大军呢？禁军快顶不住了！”
    宸妃神色哀戚，目光死死盯着紧闭的殿门。虽然她明白结局已定，但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期望推门而入的是自己熟悉的家人。
    殿外的嘈杂渐渐停歇，天边轰隆隆的雷声也由远及近——
    门开了。
    夹杂着血腥的潮湿空气涌了进来。凤字营军旗飘扬在空中，铁甲上血迹斑斑的士兵列队整齐得站在元殊身后。他银甲浴血，俊美的面颊上被划开了一道细口，正微微得渗着血珠。元殊面无表情得看着那母子二人，抬起右手动了动手指。一排弓弩手立即举弓齐射，皇座上霎时鲜血崩溅。两人尸体被弩箭紧紧钉在一起，凝滞的目光中是满是惊恐和绝望。
    目睹这二人死状，元殊连眉头都未皱，只偏头冷冷道，“请七王爷登基。”
    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把死尸清理出去，将整个大殿勉强恢复原状。随后有四人抬着软轿从队尾走上前，身后还有一众战战兢兢的大臣。半躺在轿子上的夏子启面色苍白如纸，目光空冷，只有胸膛微微的起伏才让人相信他还活着。他被两人搀扶着坐上龙椅，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在满目鲜红的太和殿里，分外扎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登基大典有条不紊的进行，有人开始宣讲冗长的诏书。夏子启似乎有些乏了，目光从身前跪拜的大臣身上略过，点在站立着的元殊身上片刻，最后看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不知所思。
    倾盆大雨如约而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屋檐的琉璃瓦上，鲜血顺着雨水流入排水槽中，再慢慢汇入护城河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于他而言忽然变得空蒙，明明那宣读诏书的人近在咫尺，声音却仿佛从千里之外传来。磅礴的雨声似乎也变得极为遥远。终于，他抬眸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人。
    那人漠然注视着众人，浑身素白，披散着黑色长发，容貌普通到让人过目即忘。
    是白无常吧。
    他忍不住开口：“阁下是来接我的吗？”
    无鸾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已是亡魂了。
    “不错。”她推开腰间葫芦上的塞子，只此一个魂魄没必要动用招魂幡，“跟我走罢。”
    他闭上眼睛没有挣扎，但与夏罂如出一辙，魂魄分离出一道光亮并凭空消失了。
    她盖回塞子掂了掂重量，似乎比寻常的魂轻了很多。也许那消失的光亮才是主导他灵魂的部分。她放出神识也未能感觉到那部分去了何处，只能作罢。
    现下她应做之事基本完成，只需回到元婼身体杀死元殊便大功告成。可当她飞回元府，发动魂契时，心里蓦地一沉——
    魂契失效了。
    她灵魂出窍太久，元婼已从封印中苏醒，接管了身体。
    正想着，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一张端庄娴静的脸望着门外的滂沱大雨，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