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陪他

    她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洞外仍是黑蒙蒙的，突然想起章尾山经常进入极夜，太阳恐怕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雪势渐渐缓和下来，原本凄厉的夹着雪花飞舞翻滚刺骨的寒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肆虐的脚步。落雪吞没了所有其它的声音，天地间只剩沙沙一片声响。
    才欲起身，就把怀中人弄醒了。小九揉着眼睛，小脸儿睡的红白可爱，面颊上还留着隐隐的草席印子。这孩子生的实在是玉雪玲珑，她忍不住在他小脸上“啵叽”一口，就见他原本朦胧的睡眼突然睁大，脸瞬间红得似要滴血，声音发颤——
    “放、放肆！谁允许你亲本王？！”
    青鸾噗嗤一笑，捏着他的小脸来回拉扯：“你是谁家的小仙君，架子这么大？”张口闭口都是本王本王的，怕不是什么未成年的龙子吧？
    他拨开她的手，捂住脸缩进被子，瓮声瓮气地说：“你不配知道。”
    “行行行，”她不再逗他，整理好衣服站了起来，“那你辟谷了没？现在饿不饿？我出去查看结界，正好可以帮你找吃食。”
    被窝里的人沉默，良久后，才别别扭扭地开口。
    “不饿，但是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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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结界封印的缘故，章尾山里的动物少的可怜。仙草灵果更是一个没见到，只有成片成片的松柏才能在这极夜之地成活。好在山中有条小溪，冰层结的很厚，其下的鱼很是肥美。
    待她提了两串鱼回去时，山洞里竟是大变样了——
    锦墩文几，玉案晶床，顶上还悬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若四周不是石壁，真以为进了哪个大户人家。
    “你、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当然是直接从殿里搬来的啊。”小九靠在床榻上，得意的看着她，“你那破草席，本王睡的不舒服。”
    “你就不怕那蛇神把你吃了？”她暗暗咂舌，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章尾山之神听说西王母都要礼让三分，这孩子居然敢直接去人家里偷东西。
    他微笑着，神态傲慢而心不在焉：“胆小鬼。”
    她挑了挑眉懒得同小孩子一般见识，升起火堆烤鱼。这鱼浑身长满了雪白的细鳞，腮上还有长长的须，样式古怪，剔鳞烤熟了滋味却十分鲜美，香味飘得老远。
    她朝他一递：“喏，熟了。”
    他也没推辞，细长的手指轻轻捏着乌黑的树枝，不紧不慢地轻咬着烤鱼，长长的睫毛如扇子半卷地轻掩着凤眸，好像条漂亮的小猫，在优雅地进食。
    末了，将这串鱼啃的只剩骨头，又朝她伸手：“还要。”
    她又将另一串也递了过去，结果这位小祖宗享用完毕后竟像是还没吃饱似的，有些幽怨地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
    少女嗤地一笑，绝俗出尘的清丽面庞被火光映出桃花般鲜艳的色泽，他一时竟恍了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很快，他又觉得自己这样躲躲闪闪有点莫名其妙，于是硬着头皮把目光移了回来。谁知就这么微微停顿了一下，少女已经清理好一切，又要准备出去了。
    “你去哪儿？”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我再找找出去的路。”
    “你就这么想出去？”
    “对啊，”她一脸坦然地看着他，“这里到处都是讨厌的蛇，我身负要事，可不想久留。”
    二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了片刻，小九脸上浮出意味不明的恼怒，仿佛一颗小石子投进湖面却没有激起应有的涟漪。最后，赌气似的带着点狠劲，直勾勾地看着她：
    “本王要就寝了，你得留下来陪着我。”
    青鸾一愣，倒也没拒绝，毕竟她小时候也是个嗜睡的主。
    脱掉外袍钻进被子，忍不住在那舒适厚实的床榻上滚了滚，的确是比她变出来的草席舒服多了，这下恐怕由奢入俭难喽。
    正要闭眼，被子下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只听身边人稚声稚气地发号着施令——
    “抱我。”
    她忍俊不禁，依言将他抱入怀中。
    待少女呼吸平缓，陷入熟睡中时，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继而像个战战兢兢的小动物，微微靠近了青鸾的脸，仿佛想嗅一嗅她身上的味道，却又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我只是想尝尝什么味道。
    他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后，轻轻吻住了她。
    刹那间只觉得血液冲入头顶，他像一头终于舔了口糖，就再也忘不掉甜味的野兽，忍不住辗转亲吻少女的唇，又不敢太用力将她惊醒。
    他被她的琴声唤醒，起初只是想看看哪个胆大包天之人敢扰他清梦，却在见到她的瞬间满腔怒火化作绕指柔，连平日厌恶的海浪声配着她的琴音也觉得动听起来。然后一发可收拾，一日不落得去看她。
    后来她突然不辞而别，他几乎将北海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她。直到她那日重新出现在血焰蛇的地盘，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隐秘而陌生的欲望——
    她必须留下来。
    永远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