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终极强化

    晨练结束。
    闭上双眼，排除杂念，慢慢回想《钤虎》第六层记述的经文与原理。
    助理划亮火柴，表面刻满纹理的香飘出白雾。
    霎时，绝对私密的练功房仿佛置在云端。白雾漫无目的地飘动着，遮住身处其中的少年，并翻涌变幻，随其呼吸变化出各式各样的形状。
    滚滚红日升起，刺眼的光从窗外射入，于云海雾楼里绽射，驱散黑暗，使整个室内充斥着阳刚烈火。
    简艾斯改变正在运转的经络路线，忽而调整呼吸，半阖长眸里倒映出日光灼亮，手印变化间，一股晦涩难言的波动浮现，不断吸收白雾，转成道道精纯气血哺育肉体。
    日月转化，此刻正是朝阳气盛，世间万物苏醒之时间，也是修炼某本经书的最佳时机。
    守在门边的助理丝毫未觉，简艾斯仰头迎着晨光吐纳，双手搭在膝盖上，慢慢闭上眼睛，不断引导气血流动，呼吸变为悠长宁静，缕缕日光灼气吸入，随气血一同在八门五府中流转，形成一个个小周天。
    这篇残卷共分为三层：虚危、观镜、照阳。
    第一层虚危练至大成便能使修炼者拥有食牛之气。
    而虚、危又对应着北方星辰中的第四、第五宿，又名大耗、小耗。自经文
    剖释为空虚、危困，故被定义为恶名凶辰，甚至是太岁属下的二位凶煞，于日月转换之际挂于天幕一角，是极难察觉的星辰天象。
    阳光愈发刺眼，简艾斯全神贯注的吸收炼化着好不容易牵引而来的凶辰煞气，依托事先隐蔽服用的药液护住经络，不断运转气血，进一步锤炼八门与经脉的同时，不断温养肉身。
    修炼的时间终归过得极快，待到虚、危二星彻底消失，简艾斯悠悠睁开双眼，呼出挤压在胸内的浊气，感受着体内的气血之力，无奈摇起头来：“这本《诸佛龙象》不愧是‘文殊的书’都无法改造的终极密宗，可惜每日能练习的时间太短，其描绘的经络路线又太过复杂，要不是有时间场的帮助，我恐怕也只能干瞪着眼了。”
    室内白雾飘散，被转化入体内的药液已被吞噬殆尽。
    作为一本内宗密法，用祖的话来说，《诸佛龙象》的恐怖之处便在于内外功的双重加持，练至大成之后，甚至能拥有十龙十象之力，拓宽十倍经络！强化十次八门五府！
    这绝不是冰川四国能够书写的天功。
    遥想那日初见，祖的惊声尖叫仿佛就在耳边。
    亦是从这刻起，些许心思，已在沉默间生根发芽了。
    阴柔眸里有光滑过，简艾斯调整好呼吸，回头看眼正在调配药物的助理，活动身躯，从垫子上站了起来：“维克多，我需要静一下心，请你先出去一下，我待会再叫你。”
    “好的简先生。”维克多毫不忤逆的出去关好门。
    简艾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迈步前进了。
    正所谓求武同求周身一气。若要达到这种通透，必须将经络全部打通，让气血能在全身瞬间流转、散布——意到、气到，拳到劲到，这便是维奇老师定下的第二个期许，也是简艾斯近期才有所突破的领域。
    想想之前在时间场里受过的挫折，这位少年儿搓了下鼻子，看眼墙上挂着的木剑，来到墙边，习惯性地握住巫师石，将今日的气血变化反馈给路阿卜杜尔和热迈厄斯沙松他们的团队，方便其随时变更后续计划。
    一缕凶戾至极的气血低吼着钻入测试石，那是暗紫偏红的光。练至第五层的《钤虎》威力惊人，不过剩余六门还是未有开，导致简艾斯此时的气血储备，要比同班学生少许多。
    虽有《钤虎》将气血不断精炼进化，可门的数量，终究不是这本内宗能够决定的。
    默默梳理好自身情况，简艾斯来到青铜桌前，伸手捋平一张画纸，自顾自的磨墨，从挂在木架上的，长短不一的毛笔里挑了支笔尖稍细一些的，开始每日的绘画工程。
    他用笔的姿势端正，一撇一捺有种说不清的韵味，或许是熟能生巧，亦或是念念不忘的回响。
    《罗法古养龙手册》最强横地便是媒介联系，自从上次简艾斯将自己的人体图与神龛里的王一同描绘出来之后。
    太多太多的媒介穿越了时间空间，勾紧这个少年；慢慢的，将其拉向不知名的深渊。
    仿佛，就要与他融为一体。
    淡金色的晨光洒上了桌台。依旧是那个倒刺狰狞的怪物骨架——正以下山的姿势张开巨大又生有尖角的骨翼，空洞且生有四个眼眶的头骨线条十分流畅，尖锐冰冷的牙上还有着细丝线条，若是仔细查看，便能发觉其像极了禁忌的构筑，而且每一颗牙的禁忌纹理都不同，虽看起来都是小黑丝那般，可感觉明显是不一样的。
    简艾斯这一次要剖析的便是这只王的利齿。
    墨染黑了纸张，修长又略显骨感的手稳稳一提，一张骨龙挣翼图跃然纸上，透出某种晦涩气息，仿佛有神智般直直盯着画外人。终使纸张无声燃出黑圈，于透明的火里，飘起道道纸灰。
    只是本该有的异变并没有发生。
    眼前的画纸蜷缩燃烧成灰，简艾斯有些心疼的摇摇头，长叹口气，取出另一张画纸；夹着毛笔的手感受下其质感，开始着神描绘这只王的牙。
    记忆中的牙的数量一共有八十一颗，其中大多数都无法直接想起，只能依托一遍又一遍的绘画来记住纹理细节。
    而这，无疑又占用了许许多多的时间场。
    长短不一的毛笔各自上阵：
    第一颗牙有着植被根茎般的复杂纹理。它们相互缠绕起来，凌乱无序，可若是仔细一瞧 ，竟给予人一种十分眩晕的冲击感。
    简艾斯将笔停住，用食指刮了下自己的虎牙，舌头一舔，有了些许血腥味。
    媒介在成型……
    第二颗是宛如玫瑰藤蔓般的倒刺；像是寄生那样的深深扎入牙骨深处，稍冒出些头，有种探头窥视的诡异感。
    第三颗牙上的则是条条毫无头绪的黑竖线，像是磅礴大雨，在简艾斯将图画完时成立，使得少年门牙一疼，往后仰头吸了口凉气。
    继续着墨，第四颗牙的纹理像极了光斑，其中有几块延伸到了第五颗牙上，简艾斯只能强忍着某种心悸将这两颗牙同时描绘出来。
    “唔……”他的声音忽然有些模糊，低头，伸手捧住嘴，捧住铁锈味极浓的血。
    这无疑是媒介更为紧密了，王的不容亵渎，自古而终。
    第六颗牙的禁忌纹理好似树叶，一片片向外翻，最尽头藏有某些东西。
    第七颗牙则是一条刻痕；简艾斯在绘画这条简单直线时感觉灵魂都快要随之撕裂了。
    第八颗牙是文字般的纹理。
    第九颗牙是太阳般的轮廓。
    第十颗并没有任何禁忌附着，只是简艾斯完笔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仿佛……这颗虎牙已不属于自己。
    《罗法古养龙手册》无疑是一本杂糅了巫师手段的深奥武技。
    它大体可分为三步：描骨、刻肉、画皮。
    如果第一步的画骨是让练习者与龙产生双向媒介。刻肉，则是彻底将模仿之龙的内在填充入自己的身体。到此简艾斯还能有些明悟，只是祖当时的眼神有些古怪，令他深刻意识到了某种不对劲。
    至于画皮……
    简艾斯收敛心思，将桌上这九副画都收入戒内，然后坐在木椅上，摸着嘴右边这颗毫无知觉的虎牙，隐隐想到了什么，又像是雾里看山，朦胧胧，只能看清山的轮廓，更不用说……藏在云雾之上的东西。
    武士与巫师的路线虽然不同， 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如同编织在一起的根；破了土，最终都能生长成树的模样。
    这一刻的明悟是极其难忘的。晨光为简艾斯抹上一层金色眼影，使得这双桃花更加阴柔，其内流光，真切如黑潭，深不见底。
    时之砂一滴一滴的落下。
    简艾斯的眼神聚焦，侧头，伸手将墙壁上的木剑取下，未有多余动作，仅是将木剑横放在双腿上，闭目，着神感知《希罗的剑》lv4的剑意呼吸。
    这是一个象征意味十足的阶段。
    《希罗的剑》确是凭借兵器本身释放威能的传说级法门。
    一阶段的藏剑是为了积累剑势，连接剑中鬼神。
    二阶段的拔刀是仅有的，依托使用者本身展露威能的杀伐手段。这一层的经络路线只突出个快字，练到至极，可不依托气血的增幅达到毒蛇进攻的速度。
    至于三阶段的冥炎剑，其则是初步唤醒剑中鬼神，通过气血引导将鬼神之力通过剑身散发，完成道道禁忌赋能和诅咒加持。
    而到了第四阶段的剑意呼吸，这便已上升到武学上的奥义了——它需要的更为高深，不单单是经络路线的娴熟运用，还包括了对势与空间变化的敏锐感官。换句话来说，第四阶段的剑意呼吸需要在气血激活时，使用者能将自身五感运用到极致——随时察觉周身一切细微波动，就像是深夜中的蝙蝠；哪怕闭上双眼，也能够清晰感知到目标的形态模样，任何一点声音，甚至是任何一点动作，就能将猎物彻底看破，化为砧板上的鱼。
    这无疑是极其复杂的，只是创造出这本武技的武者似乎忘了……
    有一种天赋，已然站在了纯肉体素养的顶端。
    一切都安静……
    飞尘在晨光里旋转舞蹈，座上少年闭眼起伏胸腔，将呼吸都压低到细不可闻。
    他的意识在扩散，向周围扩散出一圈圈涟漪，用极为少见的全力展开，将如夜髹般的五感完全激活。
    世界从黑暗中诞生出五彩斑斓。
    他听见了门外助理的呼吸，听见其滚动喉结、活动手指、以及抬脚踩在地面灰尘上的细微声响。
    他还闻见了花香，是夏奇拉妮尔莉娅最喜欢的桂花树，哦……在那朵花的前端，有只蜜蜂在嗡嗡飞舞，风也加入了树的摇曳，太多太多的声音进入耳里，向少年谱写出大自然独有的声乐，且是细致，热闹的声乐。
    横在腿上的木剑自主颤动，仿佛在回应某种感知，回应某种欲望。
    少年慢慢伸手，手指一根一根往下搭；并在尾指触碰到剑柄的一刹那，爆发出凄厉刺眼的光亮。
    “呼！”石墙悄然被刻上一道浅痕。
    木剑回鞘，简艾斯睁开眼眸，摇头发出感慨：“只是纯肉体素质释放就能产生这样的气浪，传说级法门……嗯，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他将木剑扔上桌，拉拉旁边的绳；路阿卜杜尔的助理便在铃铛声里进来，向少年鞠躬：“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尊敬的简先生。”
    “我们并不需要这样，维克多。我们是拥有共同利益的伙伴。”简艾斯摆摆手，将桌上的计划纸拿起来，继续道，“我们的资源十分有限了，这会让热迈厄斯沙松有所压力吗？”
    “他并没有发来这方面的讯息，”维克多想了想，“整个巫师工厂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虽然查理商会方面提供的药材与秘药有所瑕疵，这可并不影响热迈厄斯阁下制定的计划，他说……您只要能将那该死的《重装战士》达到第六层，他就是砸锅卖铁也乐意。”
    “那来到第六层了吗？”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接上话语，简艾斯表情十分平静，毕竟能够安全进入这间练武室的，总计只有八个人。
    维克多低头行礼，戴着白色礼帽的路阿卜杜尔笑着点头，看向座上少年，十足幽默的眨眨眼睛，问：“我记得某人周四的越级尝试被沙松骂了许久，如今，这位巫师好像狠狠否定了自己呢。”
    “也许是因为……”简艾斯接上这道哑谜，“他感知到某些危险在临近了。”
    “嗯哼。”路阿卜杜尔不可否置，伸手抚过青铜桌面，问，“有关《锁定精通》的新一批秘药下午就会到，内含三十多种，这也得益于英格索尔爵士的帮助，他好像想清楚了所有事。”
    “我对他的决定十分欢迎。”简艾斯摩挲了下指尖，看向路，“至于《锁定精通》，你们总结出了怎样的训练方式？”
    “ 特定器材已经准备好了。”路阿卜杜尔回，并眨了眨眼睛，“我们的前路并不孤单。”
    “但愿如此。”简艾斯从椅子上起身，握住桌角，沉吟了片刻问，“查理方面的态度能不能更为具体一点，这关系了我今晚的表现。”
    “查理米尔顿并没有回信过来，整个商会好像在忙其他的事情，听说……是一项大生意。”路阿卜杜尔无奈耸肩。
    “好吧。”简艾斯点点头，越过青铜桌来到中心区域，原地起跳，开始烘热身体。
    助理已将做工极其繁琐的器材摆在简艾斯前面。
    路阿卜杜尔摘下礼帽，一面挽起袖子，一面用黑人独有的腔调说道：“你的内外功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钤虎》虽然没有达到第六层，但我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呼吸频率，以及气血的磅礴声浪。”
    “这是令人喜悦的进步。”
    宽厚的大手拍向少年胸膛，路阿卜杜尔的嘴角有笑，“气血越练越精，经络和和八门的各项能量也在稳步增长，每一扇门开，你在战斗中能够使用过的气血也就越多，虽然《钤虎》比不上那本传说级经书，但在目前阶段，已经快步追上了前面人的进度，等到八门全开，我们便能在势方面下文章。”
    给予简艾斯详细肯定，路阿卜杜尔熟练摁住对方的通天穴，另一只手摇匀注射器里的药物。
    “势么……”简艾斯摸了摸鼻子，选择不开口。
    淡金色的药液从脖上静脉注入，猛烈的灼烧感遍布全身，整个八门都在发烫发颤，并不安分的低吼。
    “《锁定精通》会用到头部许多的重要穴位，为了不出现异端，我现在给你注射了麻痹五感的药剂，你的天赋实在太过惊人，我们需要用这种方式暂时压制它，将头部经络和穴位先强化些许，方便后续的训练。”
    收回注射器，路阿卜杜尔无比专注地拍打简艾斯的脖子，观测用药反应，以及心率等反馈。
    已有种眩晕感袭上大脑门，血液流遍全身，更多药效在发散，在拉重眼皮，并带起许多恶心感。
    简艾斯重心有些不稳的踉跄两步，仿佛一名醉汉，一名要快呕吐出来的醉汉。
    路阿卜杜尔慢慢挺直腰，仔细观察简艾斯的模样，然后向助理招了招手，示意其将器材调试好。
    “真正的强者不需要所有都擅长，所有都强，也可以理解为平庸。你的五感本来就媲美顶级凶兽夜髹，所以我们想将你这个优点完全彰显出来， 不断强化，让其成为你的优势，成为你独一无二的绝技！ ”
    密密麻麻的红线在中心区域拉开，像是一张蜘蛛大网，令本就头晕恶心的简艾斯一看就难受，面色发白的弯下腰。
    耳朵在嗡鸣，眼前景物出现了重影，鼻子堵塞，根本闻不到任何气味。
    “艾斯，艾斯！”路阿卜杜尔冲他喊叫。
    简艾斯足足用了四五秒才反应过来，抬起有些涣散的眸子，表情已有些木然。
    “药效已经完全发挥了。”维克多收起怀表，看眼系在密密麻麻红线上的铃铛，想想这些红线摇晃时的热闹景象，不由吞咽口水，放在简艾斯身上的目光有了些钦佩。
    或许，这就是简先生进步如此快速的原因吧。
    “准备训练。”站在一旁的路阿卜杜尔喊醒无声感慨的助理，拍拍手，盯着简艾斯的眼射出精光，“艾斯，等会请站在红线内，等待维克多每扯动一根丝线，你就要捉住对应铃铛，成功五次则训练结束，捉错一次则重头开始，你听清楚了吗？”
    路阿卜杜尔的语在耳中转为道道扭曲声波，简艾斯茫然抬头，眼前所有都像是水波般扭动起来，令他头痛欲裂，恨不得挖出自己的脑，彻底根除这种眩晕感。
    冷静下来……
    他喃喃自语，闭目忍住眩晕，深吸口气，迎着巨大的干扰抬头，集中精力看着这张红色大网，看着其上密密麻麻的铃铛。
    作为王冠级的法门，《锁定精通》总共分为五个档次：气血锁定、静态捕捉、动态追踪、精确瞄准、以及超负荷赋能。
    第一层的气血锁定练至大成时能够精准察觉敌人的气血流转，若是达到圆满境，甚至可以知晓具体是哪个部位，要经过哪几道门。
    第二层的静态捕捉顾名思义，能够让训练者在复杂环境或是负面状态下迅速锁定猎物，并有专注度的加持。
    而动态追踪和精确瞄准，则将类似的锁定变得更加恐怖。
    毕竟品阶越高的武技，精通之后能够发挥出来的威力也就越骇人。
    路阿卜杜尔向助理点点头，后退站在一旁：“《步态强调·宗师专精》是身法，它需要的只是爆发力和速度， 现在，你必须学会一门锁定敌人的技能，这次注射的秘药时效性很低，所以……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叮……”
    一根红线摇动，简艾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叮铃……”
    又一根红线摇动，他这一次看清了那个位置，却根本找不到具体是哪一个铃铛。
    “叮铃~”
    这一次的摇动极为缓慢，他终于看到那根红线；跄踉伸手，结果抓错了一个。
    “重来。” 路阿卜杜尔闭上眼睛，胸腔起伏几次， 语调也变得低沉，“集中你的注意力艾斯，集中你那该死的，注意力！！”
    红线再动，简艾斯反应极为僵硬地寻找，只是动作越来越流畅，像是骨与骨间的干涩被磨滑。
    “看！用你的眼睛看！就在你的左前侧！你这个该死的！”
    “听声音！它就在你身后！你是聋子吗！这就是神体吗！！！”
    日光依旧，路阿卜杜尔的咆哮在刻满禁忌的室内回荡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