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最初的相遇（40）

    正如在那场灭世之战中存在羿这样怀有异心的神灵一样，娲皇也不是愚蠢的人。
    她或许固执，或许太过善良，但她依然在最后的时刻，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那个被捏出来的泥人，就是那条后路。
    被金乌羽箭射中，坠落大地的时候，娲皇用最后一丝神力，将自己的“灵”和泥人互相交换了。
    祂知道，那些高傲的神明或许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即便不令祂彻底消亡掉，也一定会让祂被永世封印起来。
    所以祂将自己的记忆全部封禁起来，灵进入到了泥人的身体里，自此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活下去。
    尊贵的神明从“祂”变成了“她”。
    但她到底不知道，昆仑诸神因为弑神之罪遭到了反噬，已经无力再寻找人类的麻烦了。
    祂们自顾不暇，忙着寻找阻止自己神力衰退的方法。
    楚八荒就在这人世间游荡着，一直生存了下来。
    她发自内心地小心谨慎，从不敢太过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被其他神明发现。
    随时时间的流逝，她被封禁的记忆也逐渐出现了细微的松动。
    她开始醒悟过来，自己要前往神陨之地，救出一个人来。
    其实算不得是“救”，她要做的，只不过是将被封印的神明唤醒，然后取回自己的身躯而已。
    可如果说从前的她是以神明的角度在俯瞰人世，那么这么数千年的游荡则让她更加深刻地见识到了世人百态。
    这是她发自内心热爱着，却又因内疚和自责而厌恶着的人世啊。
    明白了一切的楚·副局长·荒看着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光头统统，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统统会因为对她做过的恶行就受到这样惩罚。
    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到被洗去记忆，彻彻底底地成为一个植物人，大脑连接上管理局的主系统，成为一个分系统。
    现在她明白了。
    因为弑神之罪，罪不容恕。
    就连昆仑诸神都因为弑神大罪而逐渐失去力量，眼睁睁看着自己陨落了，赵宣又怎么可能一死了之那样轻松呢？
    可惜的是，这双看透了太多的眼睛并没有能够通过时光将自己的醒悟传达给过去的自己。
    现实中的楚八荒依然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大概是因为对梦境里发生的事情的恐惧，又或许害怕自己被梦中的那个“自己”影响到理智，她从梦中惊醒之后久久难以入眠，干脆摸黑蹭到了孟繁辛的榻边，小心翼翼地枕着他的半边枕头躺了下来，才总算是稍稍感到了一些安心。
    因为这场梦，她突然开始害怕了。
    怕自己对孟繁辛的感情无关男女，怕她把他当做了伏羲的替身。
    即便连她自己的不相信，自己会和梦里的娲皇是同一个人。
    孟繁辛因为出身军伍的缘故，夜晚睡觉的时候极容易被细微的响动惊醒。
    他在楚八荒踏进自己的屋子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并快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熟悉的脚步声让他认出了来人是谁，浑身僵硬紧绷的肌肉这才缓缓放松下来。
    他屏住了呼吸，耐心地等待着，想看楚八荒深夜到他房中来是想做什么。
    当胳膊贴上了柔软的身躯时，他僵硬得连呼吸都打了个绊子。
    过了许久之后，察觉到楚八荒没有其他的异动，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手臂轻轻地围住了她的腰肢。
    “姑娘可是做了噩梦了？”
    楚八荒没料到他醒着，顿时连耳朵都泛起了绯红。
    好在屋里没有点灯，没有人能看到她的羞赧。
    她装作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淡然地应了一声。
    “是，梦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便一直睡不着了。”
    孟繁辛的手指从她的发间穿过，感受着丝滑的触感自指缝中流走，心头一片滚烫柔软。
    他的姑娘在害怕恐慌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向他索取拥抱，这足以让孟繁辛感到心头熨帖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终归还是在她心目中变得不一样了？
    楚八荒像是被捋了毛的小猫一样，自头顶到脊背都攀爬上了舒缓的惬意，于是情不自禁得朝着他的怀里又拱了拱。
    孟繁辛的眼眸一暗，不动声色地挪了个位置，将自己身体的变化小心地掩藏起来。
    因着赵宣被楚八荒救了性命，赵梁和娘子特意花了几天的时间，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宴请她前去做客。
    无论在哪朝哪代，救命之恩都是比天还要大的恩情，赵宣或许因年少和阅历还不太懂事，但赵梁夫妇却不可以把她做的事心安理得地当做是理所应当。
    楚八荒是被扭扭捏捏的赵宣通知了要去赵家做客的。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也不矫情推诿便直接应了下来。
    “好哇，何时前去？”
    赵宣咳了一声，扭过头去看向别处，支吾着道：“就、今下吧！我阿爹娘亲已经备好了饭菜，你和师父去吃请便是了。”
    对于少年人而言，楚八荒就是自己的好友，是个值得交心的人。
    在他的认知之中，好友互相卖命那都是应该的，就算是换作是他，在楚八荒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愿意不顾一切豁出性命去救她。
    就如同那晚去山顶上一样，他明明怕得要命，也不想再插手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了，那不也是照样陪着楚八荒上了山，还遇到了那样危险的事，险些丢了性命吗？
    但他一点都没有怨她啊！他觉得好友之间的关系就应当是这样的！
    可这样的来往披上了礼仪的外皮，好像他的友谊就不再是纯粹的友谊了。
    他不喜欢这样。
    楚八荒浑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然，回头进屋换了一身衣裳，便和叫上孟繁辛一同前往了。
    倒是孟繁辛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在路上便开始考校赵宣的功课了。
    赵宣如遭雷劈。
    他这几天都沉浸在自己是王室后裔一事给他带来的巨大震撼之中，又因为遭受了那样重的刑罚，整是花时间平复内心激烈情绪的时候，哪里可能会有心思去学什么功课！
    见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孟繁辛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