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最初的相遇（49）

    因为楚八荒突然消失，赵宣只得折返家中，告诉了娘亲事情缘由。
    没有了办法，赵家娘子只得拜托了孟繁辛代为照看赵梁，自己和赵宣前去向阿容提亲。
    可能就像楚八荒说的那样，赵梁的寿数到底是尽了，就在她安顿好了一切打算和赵宣出门的时候，赵梁突然大口大口地开始吐起血来。
    这么多天以来，这是赵梁第一次睁开眼。
    可能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他虽然勉强醒了过来，但实际上意识还是不清楚的。
    他身边聚起了孟繁辛和他的妻子，可赵梁的目光却虚虚袅袅的不知落在了谁的身上，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白翳。
    “阿情，你多吃些饭。”
    他的声音在一室寂静中显得尤为清晰，赵家娘子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这是赵梁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喊她。
    第一次见面时为了不使她尴尬难堪，他称她为“妹子”。
    后来她落了难，逃到齐国与孟繁辛聚了首，他又规规矩矩地喊她“公主”。
    再后来啊……成了亲，他便有一嘴没一嘴的胡喊起来，什么娘子、夫人、婆娘的乱叫一通。
    却独独没有叫过她的闺名。
    他们自咸阳出逃，身上是一点值钱的物件都没有带，生怕路上遇到关隘的时候叫人翻找出来引火上身。
    两个将军，一个公主，除却打仗再没有一技之长，想要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谈何容易！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她和赵梁只能勉强省下口粮让给赵宣，自己却是吃不饱的。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现在已经能够达到维持温饱的水平，可赵梁心里惦记的还是他们当年吃不饱饭的日子。
    他在最后想要叮嘱自己夫人的，不过是让她要记得多吃些饭。
    赵梁在迷蒙着眼神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气息就渐渐弱下去，不多时便咽了气。
    孟繁辛是练武之人，对气息最为敏感。
    在察觉到赵梁已经断气后静默了片刻，才抬起手将他的眼睛阖上。
    赵家娘子一看他这个动作就也明白过来了。
    她那因为历经风霜而干瘪枯黄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带着泪的笑容来，身形踉跄着走到赵梁身边，伸出手试着推了推他。
    赵梁自然再没有任何反应。
    她收回手来，脸上的笑意愈发扩大了，伸手擦掉了脸上滴落下来的泪珠，深深吸了口气。
    “你等等我，莫走得那样急。”
    赵宣蓦地睁大了眼。
    可是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的阿娘便决然地，头也不回地撞向了一旁的墙壁。
    孟繁辛最先明白过来，伸手去拉她的袖子。
    可那样瘦弱的一具身躯却在此时不知如何爆发出了那样强大的力量来。
    她的衣袖被挣脱裂开，可是脚步却丝毫没有停顿。
    “阿娘——”
    女人轰然倒地，抽搐了两下就再没了动静。
    赵宣在一天之内，彻底失去了两个最爱自己的至亲。
    楚八荒抱着好大儿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
    她没有想到，在自己离开之后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如果她当时没有走，而是陪着赵宣去定了亲事，赵梁不知道会不会骤然离世？
    那么即便赵梁到最后没能多活些时日，赵家娘子可能也不会这样孤注一掷地寻死吧？
    她看着孟繁辛带着赵宣处理完爹娘的后事，离开了荒村，重新联络起在她去沙漠里受刑的那十五年间，他用来寻找自己的那些部下故人。
    赵宣慢慢的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在山顶上听到游女的声音便吓得两腿发软的少年。
    受过伤流过血之后，他渐渐地便明白了自己与常人有异的地方，也从孟繁辛口中试探出了自己已是不死之身。
    他知道了楚八荒是神明。
    人的欲望大概就是这么越来越膨胀的吧？在知道了楚八荒的身份之后，他开始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他想要夺取楚八荒的神力，替代她的身份，拥有她的能力。
    然后让阿爹和娘亲活过来。
    从少年长大成为了男人的赵宣，在孟繁辛四处追寻着楚八荒的脚步的时候，接手了他创立的组织，然后搜寻着世间苏醒过来的许多妖物。
    就和当年的青丘狐以及游女一样的，妖物。
    他用酷烈的手段研制出了许多控制牵制这些妖物的手段，也剥夺了许多妖物身上的肢体，从而获得了非同寻常的手段。
    依靠着这样的办法，他背着孟繁辛，开始了对楚八荒的追捕。
    这些画面从楚八荒眼前快速走动着，因为是她记得的事，又因为画面太过血腥，所以反而看得不是很认真。
    她看着孟繁辛一直在她的身上追逐着她的身影。
    可她们永远都在错过。
    彼时的楚八荒哪里知道孟繁辛也在找她啊？
    她漫无目的地四处奔走着，寻找一切可能和娲皇有关的蛛丝马迹。
    所以传说中有过神灵的地方，她都踏足了个遍。
    所以孟繁辛只能徒劳地跟在她的身后打探形迹。
    可是因为知道有妖物苏醒过来，所以楚八荒也费尽心机地乔装打扮，掩盖着一切和自己有关的线索。
    她和他就这样一次次地错过。
    倒是好大儿震惊地看着赵宣的行为，一边嘤嘤嘤直哼唧，一边却又忍不住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楚八荒都有些不忍心了。
    可正如多年前的有心无力一样，许多事情不是她不愿意就不会继续往下走的。
    上千年的追捕、酷烈折磨，让楚八荒不得不疲于奔命。
    最终的最终，是荒原的那一场战斗。
    直到有了主系统的画面回放，楚八荒才知道，原来赵宣在带着人去荒原截杀她的时候，消息被孟繁辛知晓了。
    他睚眦欲裂地一掌拍散了一个听属于赵宣而一直欺瞒着自己的妖物，就连额头上都暴起了青筋，拼命地，拼命地朝着荒原奔去。
    在这个时候，他大概是有话想要告诉楚八荒的。
    被无数妖物逼得无法脱身的楚八荒看着面带微笑的赵宣就站在远处看着自己，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止住浑身的战栗。
    一直没有找到娲皇所在，她的神力已不是赵宣的对手了。
    在想到落到他手上将会受到怎样的折磨之后，楚八荒闭了闭眼，张开双臂将全身神力集中于心口处，准备和这些妖物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