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传道与修行

    夕阳欲颓，赤霞似血，飞鸟还林，猿声渐消。
    破旧的道观前，一老一少前后而行，影子被拉的很远。
    “恶念缠绕你身，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抹除，需要的日子长久些。”老道士背负双手，步履蹒跚，“剩下的另一件事，便是斩了你天生的修为。”
    陆厌蹙眉，有些不解，问道：“师尊是怕我根基不稳吗？”
    “并不全是。”老道士回答的很干脆。
    而后，他严肃地解释道：“我活了八千多岁，见识太多的天骄，当中以你为尊，资质近乎于仙，可以说是万古少见。纵然对上传说中的混沌体与先天圣体道胎，也不遑多让。”
    “成帝对你来说是早晚的事，而今早早为圣反是一种桎梏。我想让你多磨砺一番，多体味一些修行上的困苦。或许于你而言，成帝并非终点。”
    陆厌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道：“知道了，师尊。”
    “你的资质虽好，但并意味着无敌。血脉可以让你有优势，但并不代表最终的成就。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小觑任何一个人。”老道士再次郑重地告诫。
    他深知一个道理，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
    寂静了稍许，陆厌开口，“师尊，你说得对。我想好了，斩去修为，真正的从零开始！”
    因为体质而一步登天成就圣人，并不代表前面的基础会无比虚浮，他完全可以沉淀自己，夯实道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因前面的境界有瑕疵，而导致帝路冲击上晚人一步，那可就糟了。
    思虑半天，陆厌发现，还是索性重修的好。
    坦白说，要让他舍弃圣人修为确有些不舍，但为了日后的成就，而今损失一些不算什么。
    老道士像是看出了陆厌心中的挣扎，宽慰了几句：“你拥有最强的天赋，重迈圣人之境不过翻掌之间，没什么好可惜的。一步一个脚印，才是重中之重。”
    “明白了。”陆厌收掉自己最后一点小心思，开始配合老道士，准备化掉自身的修为。
    就在这时，神光一闪，一枚古朴的镜子出现在老道士的手中。
    一道至强的神威迸发，凝练宇宙，浓缩混沌之源，镜面温润晶莹，照耀出了划破万古的光芒，径直没入陆厌的身体中，他体内的法则在这种力量之下，被彻底的剥离。
    光芒再闪，那剥离出来的法则被古镜炼化，而后再次融了陆厌的体内，增强本源之力。
    老道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好，自此就可以重新修行了。”
    一身的修为彻底消失，陆厌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他动了动身体，感觉前所未有的虚弱，摇摇头，将这种感觉自心灵之中斩去。
    “我会再次登临圣境，且将更强大。”他心中自语，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处境。
    “师尊，什么时候开始修行？”陆厌有些迫不及待。
    听了这话，老道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让立于一旁的陆厌有些不明所以。
    过了好半天，他才回道：“欲修仙道，先修人道。不知冷暖，何以修道？不明是非，何以修仙！”
    “背山之力可以依靠修炼获得，但驭山之心的却很难得。若是没有匹配力量的心，那与野兽何异？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尘世，不在红尘里滚上几滚，吃尽冷暖，受尽白眼，你怎能忍受修道的寂寞？”
    不入世，怎能出世？这是老道士的看法。
    在他看来，陆厌其实什么都不缺，唯独少了一颗坚定的道心。
    此外，老道士所修的经文，除了要求极好的天分，还需极高的定力，以及神闲气定的心境来完成。其实，他的弟子门徒何其之多，然得其精髓者寥若晨星。
    不经磨难，日后修行也会受阻。
    “天下之看灯者，看灯灯外，看烟火者，看烟火烟火外。未有身入灯中、光中、影中、烟中。火中也。”
    老道士传道，未谈一法，不授神通，只是要带着陆厌走到人群中，来到红尘里。
    “会不会有些荒废时光？毕竟修行如登山，一步慢，步步慢！”陆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老道士不以为意，但还是很认真的说：“放心吧，给他们五千年，也追不上你的背影。”
    这种方式对他人来说有些浪费时间，但对陆厌来说，则很重要。
    他有仙姿，万古少见，即便没有老道士的帮助，未来的成就也不可想象。
    老道士可拘龙脉，可取神泉，但这些对陆厌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只需聊赠一颗硬如仙金的道心即可，道种自会出芽。
    很快，老道士带着陆厌离开道观，下了山，未用神通，以脚步丈量大地，直往凡俗界。
    一路上，他亲自教导陆厌，从识字，到生活习惯，再到培养一颗坚定不移的求仙之心，最后引导他走上修行之路。
    初入州府，就见到炼狱景象。城墙下躺卧着一排又一排的人，面黄肌瘦，乞讨的喊声都有气无力。
    “这是灾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受灾的地方太多了。”守城的将士叹道。
    环顾满城的困苦，倾尽陆厌的神血也焚不净，但他未曾放弃，一路上能救便救，能帮就帮，老道士也没有加以阻拦。
    横穿此城，走出很远，迈进乡野，又能看见美丽的自然风光，不远处有炊烟升起的村庄，其内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两人就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见证了阴阳两隔，看到了妻离子散，亦目睹了生命的诞生，品到了人生百味。
    期间，陆厌虽未进行修行，但老道士一直主动为他灌输常识以及修行时的种种经验与体会。这也使得陆厌能够真真正正地融入这个全新的世界。
    终于，三年后，师徒二人自红尘历练归来，练心之旅自此结束，着手真正的修行。
    此时已入夜，但陆厌并非有丝毫的困意，他是天生地养的仙种，就是不眠不休数个月也无碍。老道士就更不用说了，亦是精神矍铄，直接开始讲道。
    “修行之初，首重苦海。世间法门无数，莫不从此开启仙路。”
    “世间万物，皆有年岁增长，有的可永存世间，亘古不朽，而有的不过是朝生夕死，甚至弹指瞬间，一生便匆匆而过。”
    “岁月无情，会在万物身上刻下痕迹，恰如树之年轮，而我们身体同样有生命之轮。”
    “万物皆有初生发始之地，而我们人体内也有这样一个地方，是生命活力的根本所在，蕴藏全身之精气，被称为生命源轮，亦可叫做生命之轮。”
    “生命之轮位于脐下，是藏精之所。俗人以生子，道人以生身，它是修士的根本所在。生命之轮是神力源泉所在，修士想要踏上仙路，皆要从这里开始。”
    “凡人一生，生命之轮会不断干涸，岁月每年都会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就像树之年轮。当人体终老时，生命之轮会刻满岁月的伤痕，到了那时，就是它彻底崩碎的时刻。”
    “生命之轮可谓修士的根基，若达到传说中的境界，保持生命之轮晶莹，无伤痕，无印记，始终如初生，或许有一线成仙的希望。”
    说到这里，老道士顿了顿，有些怅然若失，但很快整理了情绪，接着讲了下去。
    “苦海，则是遮蔽生命之轮的无尽磨难之海。修士达到一定的境界后，看似巴掌大的生命之轮，内里却如同一片真正的天地。”
    “苦海与生命之轮重合，或者确切的说，苦海淹没了生命之轮。不仅岁月在磨砺生命之轮，留下痕迹，苦海也在一点一点的蚕食。直至生命之轮布满伤痕，彻底崩毁。”
    “到了那时，便是一个人寿元流尽、归于死亡的时刻。修士的一切根本皆在生命之轮，所谓修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度尽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