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信遗之物

    “行了，早这么和气说话，不就没那么多麻烦吗？……”小瑶也随性一笑，直接小事化了，遂又问起女孩儿道，“你是这镖局的门生？……想不到竟会是个女孩子，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姓杨，叫巧巧……”女孩儿低声回答道。
    “杨巧巧？名字挺好听嘛……”林霜儿笑着说道，“你也姓杨，和杨公子一样……”
    “你们叫我‘巧巧’就好……”杨巧巧收回了之前的犟脾气，此时此刻仿佛变成一个乖静少女，淡淡说道，“今晚的事，的确是我太冲动了……也怪我，脾气太冲，经常给任叔叔他们添麻烦——这次在这么多武林贵客面前丢丑，坏了来运镖局的名声，任叔叔肯定气坏了……”
    “你平时经常惹任前辈生气？”林霜儿好奇问道。
    “是啊……”杨巧巧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表情道，“他老说我调皮任性，在镖局不好好干活，小小年纪到处惹是生非，为此我几乎天天受罚……”
    林霜儿听到这里，反倒会心一笑道：“呵，这么看来，你跟我和我妹妹一样啊——”
    “一样？什么意思……”杨巧巧撇头问道。
    “我和我妹妹也一样，在古墓派中年纪最小，却经常给师尊添麻烦……”林霜儿想起在古墓派的日常，乐呵一声笑道，“师尊也是三天两头就惩罚训诫我们姐妹俩，耳朵都快起茧了……也怪我们，和你一样，都太调皮了——这不，第一次出远门，就没少让师姐她们操心……”
    “女孩子嘛，年纪轻轻，犯点错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小瑶跪在林霜儿和杨巧巧中间，彼此照顾说道，“我还不是一样？爹娘总嫌我调皮，天天训斥我……老实跟你们说，这次剑道大会，我就是不想让我爹我娘管着我，才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原来你是偷跑出来的啊——”林霜儿听到这里，惊讶一声道。
    “怎么了，很稀奇吗？……”小瑶则是不以为然道，“我天天在他们身边，烦都快烦死了，想一个人出来玩玩都不行……这次剑道大会人多眼杂，我趁机溜出来，才有机会见到你们，认识你们这些好姐妹啊——”一边说着，小瑶一边伸手搂着林霜儿和杨巧巧的肩膀。
    “可你也说剑道大会这么多外人涌入，鱼龙混杂，你一个人在外溜达，万一出什么事……”林燕儿听了，忍不住担心道。
    “哎呀，放心啦，我武功这么高，谁能制得住我……”小瑶毫不收敛自夸道，“今天白天你们也看到了，那些个高傲的华山派门徒，还不是一个个被本姑娘打得嗷嗷叫……”
    “呵，比起高傲，谁有你傲啊……”林霜儿听完，不禁瞥眼调侃道。
    “本以为这次的武林盛会，来的全是些自命武林高手的臭男人，却不想刚一出来，就认识你们这些好姐妹……”小瑶继续笑着说道，“怎么说也是缘分，霜儿你们人生地不熟，巧巧又没怎么和女孩子打过交道，咱们几个聚在一起，好好珍惜啊……”
    “得了吧，我只求你别再甩锅给我就好……”林霜儿继续调侃道，“我这一路来到开封，已经不止一次为别人擦屁股了，我可不想再受这种罪……”
    “就当是历练嘛，年纪轻轻，收获一些江湖经验，吃点亏没什么……再说了，霜儿妹妹你武功这么高，未必还怕得了谁？”小瑶的性格确实豁朗，无论何时都少不了开心，想着刚才的比武对决，小瑶转而问起杨巧巧道，“对了巧巧，我看你武功虽然一般，但作为一个无门无派的后生已经很不错了，你的功夫都是跟谁学的啊？……”
    “有的是跟杨叔叔他们，有的是我自己小时候学的……”杨巧巧回忆说道，“我的老家在江南的云花村，村里有一位曾经游历江湖的女前辈，虽然不出名，但会几手女子刀法的功夫……因为我从小就和男孩子打成一片，所以喜欢疯闹，性格也比较火躁，前辈生平愿望是想收一个女徒弟继承武功，于是就选择了我……”
    “那你也倒是蛮幸运的……”小瑶不禁点头道，“不过，你为什么会离开村子，来到开封这里？”
    “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村子了……”杨巧巧继续回忆道，“爹娘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是村里的大叔大妈一直抚养照顾我……十岁那年，我师父过世了，村里很穷，没什么人见过世面，我为了不给村里的乡亲们添重，于是便一个人离开了村子，来到人多繁华的开封谋求生计……”
    “十岁就出来闯荡，那也太不容易了……”林燕儿听到这里，不由惊叹道。
    “可是世事的艰辛，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杨巧巧仿佛是在忆苦思甜道，“那时我年纪小，孤身来到开封，没有亲人朋友，找不到活干，甚至差点落魄到讨饭的地步……好在我在师父底下学过几手功夫，本是想找个街头卖艺的行当，却幸运被来运镖局的任镖头看上了——任叔叔留我在镖局打杂务工，这一留就是四年……”
    听到这里，林氏姐妹不由心生感慨——尤其是林霜儿，她现在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师尊兰姑，百般阻拦自己涉身世间，这种漂泊无依的苦日子，兰姑年轻时尝受太多了，被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林霜儿林燕儿，兰姑不想再让她们重蹈现实……
    “四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凭你的武功，别说卖艺了，在武馆做个武师都能绰绰有余……”小瑶继续问道，“可我看你没想离开的样子……既然你天天被任镖头他们训斥，为什么还甘愿留在这里？”
    “报恩是一方面，毕竟当年要是没有任叔叔他们，我可能真的会落魄到街头讨饭，别看任叔叔他们经常训诫我，其实他们很关心我……”杨巧巧微微一笑说道，“另一方面，我想要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证明什么？”小瑶继续说道。
    “我来到镖局杂务，起初也只是为了生计讨口饭吃，对未来没有想过太多……”杨巧巧仿佛是说到了回忆的重点，语气慢慢郑重起来，“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林霜儿三人齐声问道。
    “诺，就是灵位前的那个——”杨巧巧随即抬头，眼神朝着灵牌一旁的东西示意过去。
    林霜儿和小瑶随即起身，走到灵牌旁边，却见这里供奉的并不是某位前辈的灵位，而是一把刀——
    这把刀极为精致，锐利的锋刃折射出紫色的寒芒，刀身在烛火映照下紫光骤现，给人以不可想象的灵性。然而刀口之处，却有几丝黯淡的血渍，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尽管刀刃保存完好得没有一丝生锈，但这些血渍仿佛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消褪，反而深深地烙在了锋芒之上，如同映射着逝者的灵魂……
    “这把刀挺精巧的，年代虽已久远，但锋利之极没得说……”小瑶仿佛见过一些世面，端详起刀身，不禁暗暗赞道。
    “你说的东西，就是这个？”林霜儿指着刀，转头问道。
    “是的……”杨巧巧点头说道，“这把刀叫‘紫牙刀’，是来运镖局曾经一位前辈的武器……”
    “一把刀而已，就算是神兵利器，江湖上的品种，也见的多了……你为什么会对这把刀这么执着？”小瑶继续不解问道。
    “事情还要从我十二岁那年说起……”杨巧巧继续说道，“当时我在镖局习武小有成就，可一直没有趁手的兵器，有一天我在灵堂这里，发现了这把刀，看着挺精致的，想要拿来试试手，结果却被任叔叔给发现了……”
    林霜儿听了，忍不住“垮脸”道：“那我想……你一定又被任镖头狠狠训斥了对吧？……”
    “不，并没有——”杨巧巧忽而正经道。
    “啊？真的假的……”林燕儿在一旁听了，又一次惊讶道，“看你这样子，平时犯一点小事，任镖头就应该对你斥责了才对……这前辈的遗物被你随便耍弄，他居然没对你发火？”
    “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所以忍不住问他缘由……”杨巧巧继续回忆道，“后来任叔叔跟我说，这把刀是一位前辈的遗物……她也是个女孩子，却是来运镖局的英雄……”
    “呴，自古英雄出少女啊……”小瑶听到这里，不禁调侃道，“想不到赫赫有名的来运镖局，居然会生出一位女英雄……”
    “任叔叔说，那位女前辈曾经也和我一样，性格倔强、调皮任性，给镖局添过不少的麻烦……”杨巧巧继续说道，“但是在来运镖局遭遇最危急的境遇时，她却站了出来，为镖局牺牲了性命……最后只留下了这把‘紫牙刀’，镖局为了纪念她，便破例将她的遗物供奉在灵位上……任叔叔说，他从我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位女前辈的影子，所以他并没有生气……”
    “想不到来运镖局的历史，竟有这等故事……”林霜儿感叹一句，遂又问道，“那这把刀和你‘证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我非常喜欢这把刀，也崇拜那位过世的女前辈，所以想要继承她的遗志，将其作为武器……”杨巧巧默默说道。
    “那怎么可能？这可是前辈最珍贵的遗物，还是供奉在前辈灵位上的，怎么会给你随便当做兵器使……”林燕儿振声一句。
    然而小瑶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悄声接话道：“你说的‘证明’，难不成……”
    “没错……”杨巧巧点了点头，眼神逐渐正定道，“任叔叔跟我说，当我有一天，能够达到那位女前辈的成就，真正有了和她一样的觉悟，我才可以拥有这把刀——”
    说着，杨巧巧用坚定的眼神，望着灵台上紫牙刀的寒光，心有所思。
    “所以说，你想要证明自己，有和那位前辈一样的能力是吗……”小瑶听完，不禁感叹道，“哼，想不到，你这个泼辣的野丫头，竟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我想，任前辈看见你，一定是想起了曾经的那位女前辈，并且相信你有这个决心，才会答应的吧……”林霜儿似乎是听懂了一切，深情说道，“看样子，任前辈和我们师尊一样，表面上经常对你训斥责骂，其实心里是十分疼爱你的……”
    “所以我发誓了，要留在来运镖局，努力奉献自己的一切——”杨巧巧愈加坚定说道，“直到有一天，我也能和那位前辈一样，有同样的本事和觉悟，我就能真正拿起这把刀，证明我自己！”
    “行，有志气，说得我都有点敬佩你了……”小瑶听到这里，走到杨巧巧身前，拍肩说道，“好，我们姐妹几个陪你，亲眼看着你证明自己的那天！”
    林霜儿也在一旁，露出鼓励欣慰的笑容。
    “谢谢，谢谢你们……”杨巧巧看着眼前的姐妹，差点感动地流下眼泪。
    然而一旁的林燕儿，本该是陪着一起高兴，可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杨巧巧的话，想到自己的“处境”，内心竟油然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可把我找死了……”正说着，门外竟传来杨安的声音，原来是杨安回来了。
    “公子，你回来了——”林霜儿见到了杨安，不由自主地兴奋道。
    “咳咳……”然而，小瑶的两声咳嗽，却是让林霜儿稍微收敛了一些——想到之前小瑶故意“嘲笑”自己跟杨安的关系，林霜儿也显得有些尴尬。
    “杨公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林燕儿这边见着杨安回来，也暂时忘掉心中的不悦，关心问道。
    “在衙门那耽误了点事儿，还被袁大人给‘扣留’下来了……”杨安随口一句说道。
    “扣留？”林霜儿忍不住吃惊道。
    “哎，就是留我说了几句话……”杨安随便摆了摆手应道。
    “你还换了身衣裳？”林霜儿看着杨安着装变了，又不禁问道。
    “可能不止换了衣裳，还跟人打架了吧……”小瑶似乎眼睛很尖，一针见血笑说道。
    “你……是谁啊？”杨安第一次见着小瑶，还和林霜儿走这么近，上下瞅了瞅，不禁疑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