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一生对手（下）

    “噌——”青白流光绝出，一式惊月寒轮飞啸——“沧神·魂月”净杀而出，简直不敢相信，决定命运的两条路，赵成安居然选择了前者，用“沧神诀”最后的余力挡住这记冲杀，也要力保自己的受伤降到最小。
    “砰——”紧接着便是一声震响，赵成安强御之下，近身被狂剑冲飞开来。不过因为“魂月刀”余威护体，赵成安并没有受多少伤，勉强挺了过来。当然，其代价就是“沧神”招式的护劲消失，再想要重新聚合神力，身体负重之下，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易天寒将一切看在眼里，神情有些怔住了，赵成安居然放弃搏命的机会，选择最保守的方法，了断自己的后路——当然结果都是一样，赵成安选择这么做，只不过提前杀死了结局的悬念……
    “咳咳……”赵成安强顶“白灵剑”的冲杀，身体还未完全缓和过来，喘声几句过后，御刀重新立足。
    易天寒沉默了一阵，随后才慢慢缓过神来，轻声问道：“为什么……”
    “嗯？”赵成安觉得对方像是有话要说，稍稍停顿一句。
    “你为什么，会选择用神功御招……”易天寒直言道，“凭你的性格，明知道我这一剑留有后手，真正的杀招藏在最后，你却选择放弃自己最强的武功，先行用了出来……”
    “原来如此，你果然是在做这个打算……”然而，赵成安仿佛猜到了易天寒的意图，自信微微一笑。
    “你知道我的打算？”易天寒反声问道。
    “刚才你故意躲避我的刀法，将所有精力用在对付神功上面，就是为了逼我使出所有的全力是吗……”赵成安笑着说道，“因为在你眼里，‘沧神诀’是最大的威胁，只要破了神功，你就自觉一定能笑到最后——”
    “是又如何？”易天寒并没有否认，凝声说道，“现在你的神功既破，就已没有反击的手段，刚才为了挡住我的剑袭，你用尽了神功最后的劲力；我原本以为，你会为了最后搏命的机会，选择保留余力，用其他的招式予以抵挡，却不想就在这无关的回合用完了神术，那最终决定胜负的一手，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说完，易天寒右手“霜龙”惊发，长剑一指龙吟呼啸，霎时三道龙魂冲天，气势震威欲压——“万星神龙剑”聚顶而出，易天寒所御最强剑术，刚才搏杀间强使三式“星龙”，除了逼赵成安使出所有“沧神诀”的劲力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这最后决定胜负的一手剑法聚灵；如今所有的局势走向都如自己预想的那般，易天寒已经宣定了这场对决最后的结果，锋芒即上自信凛然。
    “吼——”狂龙震吼气威冲天，“万星神龙剑”仿佛断碎的辰月，易天寒最后的搏力强使御剑，起初的开始也是最终的结局，他已笃定赵成安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手段……
    “哼……”然而，赵成安面对杀招临前，一点也不慌张，反倒从容一笑。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笑得出……”易天寒望着赵成安的表情，不由轻笑道。
    “笑怎么了？我笑你，不是很正常吗……”赵成安淡定说道。
    “你笑我什么？”易天寒御剑在手，倒是不慌不忙反问道。
    “我笑你还是和原来一样过于武断，盲目的自信往往蒙蔽了真相的关键……”赵成安继续说道。
    “真相？你不要说，没了‘沧神诀’，你还有可以和我抗衡的手段……”易天寒笃定正言道，“一切正如我计划的那样，现在你的神功既破，不可能有挡住我‘万星神龙剑’的方法！”
    “所以我才说，你和以前一样没变……”赵成安不慌不忙道，“你的武功以绝对的力量强威镇压，性格也是如此，在你眼里看来，我会把所有的赌注放在‘沧神诀’上，用神功抗衡你最强的剑法……”
    “难道不是吗？”易天寒不禁反问一句。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武功即是如此，行为也是如此……”赵成安继续笑道，“你都说了，我是一个喜欢拿命运搏险的人，那既然我刚才选择用‘沧神诀’最后的余力抵挡突袭，那就说明它并不是我最后的手段，仅仅只是用最后的气力防御突袭罢了，亦或者说……是故意引诱你的陷阱——”
    “难不成，你是故意这么做的？！——”易天寒望着赵成安的表情顿觉不对，不由惊异道，“你用神功防御剑招，并不是为了保守，而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的是吗？”
    话音刚落，赵成安手中的“魔刀”忽然纵光浮现——只见三道神光绝力仿佛凝聚的宝华，分别来自刚才聚合的“影灵”招式，附着锋芒之上；“沧神·魂月”只是聚合招式的媒介，原本以为神功是赵成安真正的王牌，却不想到头看来，竟然只是迷惑对手的假象和诱饵。
    “月青刀”“凌灭之刃”“风雷破”三式惊招御合，刚才赵成安使用“沧神”与“影灵”聚招的手段，表面上像是将神功的奇力发挥最大，现在看来，最终目的居然是聚灵三式刀法，为自己真正的杀招做后手伏笔——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几次面对易天寒的反击时，赵成安选择用“沧神诀”的余力防守，而并非“影灵刀法”……
    赵成安面对“狂龙威慑”，深知这是对手最后的杀招，索性也不再藏掖什么，神式全力尽发而上——“月青刀”“凌灭之刃”“风雷破”三式合一，刀术精法的第一境界，“风雷凌月”惊啸而出。霎时间，狂刀展舞似如振翅的冰凤，“绝命坡”上那道斩破命运的神式，再次惊现世间。
    “万星神龙剑”对招“风雷凌月”，龙凤之间的刀剑搏杀，易天寒看得出来，这是赵成安最终的真正神式，决定命运胜负的一手。二人彼此也无需再算计对方什么，绝式即出一刻，谁能笑到最后即看天命……
    “不愧是我看上的对手，哼……”易天寒冷冷一笑，内心默默道，“谢谢你赵兄弟，这场临别之战，确实让我永生难忘；你也未负我愿，成为我一生所要追寻的目标……”
    抱着无悔的决意，易天寒“霜龙”即出，断招神尘一剑，正杀赵成安而去……
    “吼——”“噌——”刀与剑的惊杀，龙与凤的撕绞，二人神招相冲一刻，霎时骤如天地惊变，台下四处风云突散，如狂卷的神风，扫落万千世尘。
    二人对杀的中场，神芒震顶惊威，整个比武台中心，震冲一道神尘之力，仿佛龙阵破魂般，随着一声惊爆裂响，瞬间碎开一块窟口，恍若神卷天雷正击当头，月里尘霄粉碎如烟……
    “额啊——”“啊……”龙凤神力久未消散，狂风裂顶的冲击，引得台下众人大声避退，不想这出少年对决，竟会演变成一场旷世之战，虽然危险惊震，但确实不负众望。
    而林霜儿等人站在老远，也被强威的气魄深深震撼，想不到赵成安与易天寒，本是天涯路人，如今命运一战甚是惊艳，众人内心皆有起伏。而站在陆府大门处的吴默，见识了今天这场惊天对决，内心也仿佛久久不能平静，至少对于赵成安的认识，不再单纯只是父仇之恨……
    “狂风”席卷了许久，场面才渐渐平静，“风雷凌月”与“万星神龙剑”几为二人的最强杀招，直至全力耗尽才慢慢消散。待到眼前的尘雾散去，比武台上下四周早已是一片狼藉，台下边界的观众至少有退十丈之远，决斗场正中，一个硕大的窟窿错穿台心，场面甚是惊寒。
    而在比武台上，两个少年彼此倒在窟窿两侧，他们早已没有了力气，安安静静躺在木板之上——令人出乎意料，最后的结果竟是以平局收场，赵成安与易天寒彼此使出最强的杀招，最后竟谁也没占得便宜，几乎全部耗尽体力，躺倒在“木屑废墟”之中。
    不过二人的表情却很欣慰，仿佛对这场对决的结果十分满足，彼此放下手中的刀剑，从对手再次变回朋友，一起仰面朝天，笑声对心畅谈……
    “额啊，手脚都麻了，不光是内力，连体力都耗尽了……”赵成安回到平时洒脱的性格，两手托在脑后，望着湛蓝的天空满足笑道，“不过潇洒一次也算值得，这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享受到的……”
    “是啊，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过了……”易天寒也露出久违的笑脸，仰头望天道，“谢谢你赵兄弟，剑道大会临别之前，让我打了这么痛快的一架……”
    “应该是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训斥我，我也不会这么快从心里的阴影中走出来……”赵成安也笑着说道，“这一战，就当是送别你最好的践行，以后若有机会重逢，我还想再跟你好好打一架……”
    “哼，到时候我乐意奉陪啊——”易天寒闭眼一笑，果然兄弟之间的感情，往往是打架之后才有的深悟……
    而在此时，幕后的萧天等人见识了这场“旷世对决”，也纷纷露出欣慰的表情……
    “哼，还别说，有点当年‘江湖博’的味道了……”萧天似乎想起了从前，双手插间笑道，“他们两个人，或许是天生注定的对手……”
    “你这么肯定？”黄纪有心疑问一句。
    “我只是有这个感觉……”萧天继续笑道，“从他们身上，我好像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真羡慕他们啊，年轻人有无限的活力，还有满目憧憬的未来……”
    “你自己还不老呢，叹什么气啊？”黄纪不由调侃一声，随后望着躺倒的二人，不禁感叹道，“不过说真的，我也有预感，安安或者那个少年，将来兴许能成为江湖中的传奇人物……”
    “能成为传奇，是因为经历了世间的磨炼，领悟了武学的真传……”萧天慢慢转身，惬意笑道，“但他如果没有对手，就不会有进步的标杆，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传奇——”
    “意思是……棋逢对手？”黄纪继续问道。
    “一个人，是无法造就奇迹的——一生的对手，一生的朋友，只有彼此相成的二人，才能缔造传奇不是？……”萧天最后耐人寻味一句，遂缓缓离开了台幕……
    胜负过后，赵成安与易天寒在地上躺了许久，老实说，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仿佛经历了这场战斗，各自的心结也完全解开——易天寒终于找到了，比肩自己一生的对手，而赵成安也不再为命运所迷茫，无论曾经的恩怨几何，自己永远会朝着坚定不移的目标迈进。
    而台下的武林众人，也似乎被这场决斗所感染。说实在的，今天这里大部分人来这里，都是冲着“沧神诀”的秘遗而来，对剑道大会所谓最后的对决根本都不在乎；但是酣战过后，众人却也好似融入了情绪，逐渐被台上的两位少年触动，不再一味求之神功的秘密，仿佛找回了各自的初心。
    或许真如世人所说，时代即变，所有人都会为了各自的利益勾心斗角，人性阴暗，尔虞我诈，这次的剑道大会，也俨然成了一场夺宝的闹剧；但是丑恶的背后，也一定会有初衷不变的一面，十七年前同样在这座古城，剑道大会生出一代英雄之辈，十七年后的今天，依然能够看到许多鲜活热血的身影为了信仰而拼搏，不禁感慨岁月如梭，理想与希望仍代代流传……
    陆府大门这里，吴默见证了赵成安在台上，从迷茫到愤怒，再从转变到坚持，自己心中也仿佛和他一样，在那一瞬感悟了许多。也许在自己心中，自己依然无法完全原谅对方，但作为心底那份对理想的执着，吴默却是感慨良多。
    伫立了许久，吴默想要转身离去，来不及亲自道别，也许这就是自己和对方最好的结果……
    而林霜儿这边，已经忍不住想要上台前去关心赵成安的情况，但因为现场人多眼杂，自己又不敢太过于招摇。
    好在萧忆瑶这边看出了林霜儿的心思，摆头顾笑一句道：“怎么了？想上去的话，就去啊——”
    “这样……不太好吧？”林霜儿还是有点拘谨，忸怩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