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 剑与利爪

    风刮得更厉害了。
    寒厉的风裹着鹅毛大雪降落，拍打在街边的橱窗上发出野兽吮血般的声音。
    月光也刚好被漂浮在空中的市政厅飞艇遮蔽，街道一片沉重的漆黑。
    寂静的深夜，无人注意到，某盏路灯下，两个女孩正在雪地上相拥.....以利爪，也以刀剑。
    几滴滚烫的鲜血落中, 徐徐融开白色的积雪，变成白色的水蒸气。
    那血液的温度足有近百度。
    耶梦加得的鲜血。
    她的颈脖左侧，锐利的锋芒丝丝嵌入她的皮肤里，一道红色的细线顺着匕首流下。
    西子月面无表情地与压在自己身上的耶梦加得对视，另一只手抓着莲的柄部，滚烫的血液在她指尖滑动。
    雪地上的两人，相互保持着最唯美, 也最致命的姿势，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真是的, 侧写就这么好用吗？这都被你预判到了？”耶梦加得轻松微笑，丝毫不在意脖子上的伤口。
    她的目光斜向侧方，看着这柄熟悉的利刃......莲。
    千年之前，她还是上帝之鞭阿提拉的时候，就曾殒命在这对武器的威力下，千年之后，她又再次面临它的威胁，使用者同样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女孩。
    “你的杀气太重了，要是你收敛那么一点，也许我就反应不过来了。”西子月平静地说。
    她感受得很清楚。
    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耶梦加得是真的想要杀她。
    无比确凿的杀意。
    以及汹涌的爱意。
    两种截然矛盾的情感在她身上同时爆发，仿佛缠绕着蔷薇花藤蔓的利剑，你无法否认它的美，更无法否认它的锋利。
    但好在她提前感知到了这份情绪，反射性出刀抵抗，虽然乍看上去她被扑倒在地形势不利，但实际上她才是占据有力优势的一方。
    “莲与葵, 说起来我之前曾死在它手上过一回，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它，真叫人怀念。”耶梦加得缅怀道。
    “冷静下来了？既然冷静了，就赶紧起来。”西子月冰冷地说，手中的利刃一刻也没有松开。
    长久的僵持后，耶梦加得缓缓从西子月身上起来，还顺手将西子月也拉了起来。
    “如何，有更好地认识到什么是龙王吗？”耶梦加得舒缓着双肩，面颊上的潮红快速褪去，露出轻蔑又高傲的姿态。
    “依旧难以理解。”西子月拍落身上的雪尘，背过身去将落在一旁的小贝雷帽捡起来，重新戴在头上。
    “龙族，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爱一个人，和想杀死一个人，往往能够同时发生。”耶梦加得轻轻抚摸脖子上的伤口，手背上的龙化现象快速褪去。
    她那如瀑洪般的杀机也就持续一瞬间，下个瞬间, 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美好与风韵并存的女仆店老板娘, 浑身上下感受不到一丝进攻气息。
    “老实说, 我也不知道刚才扑向你的那一瞬间, 我到底是会将爪子捅进去，还是用嘴唇贴上去......你倒好，想也没多想就刺了上来，还把人家弄出血了。”
    说是这么说，但短短几秒钟内她的伤口就已经痊愈完毕，连道疤都没留，这就是龙王的力量。
    “你还真爱上我了不成？”西子月眉头一皱。
    “当你声称要撕开我强大的龙躯，打翻我的王冠时，就等同于向我宣战，过往事实证明，你也的确有实力向我挑战。”耶梦加得格外坦然，“你不只是骑士，也不只是刺客，而是......另一位王，你当然有资格得到我的厚爱。”
    “这也是龙族的逻辑吗？”西子月淡淡地说。
    “你猜是不是？”耶梦加得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顺带一提，我对力有着绝对精准的把握，能指挥力量在物体、乃至人体中如水一样流动，也就是说，我仅靠一根小指头，就能让你欲仙......又欲死。”
    说着，她翘起娇嫩的小指头，指甲上还带着晶莹剔透的美甲效果。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耶梦加得的眼中跳动着明媚，小指头一弯一弯，灵活极了。
    西子月头疼万分，皱眉连连。
    刚才她们互捅脖子的一幕仿佛压根不存在，丝毫没有紧张感。
    “所以啊，西子月，千万不要试图对我太过温柔，否则......搞不好下次我真会忍不住杀掉你的。”耶梦加得在西子月的耳边低声叹息。
    “真遗憾，我还差点以为我们能够成为真正的朋友，再不济也不是敌人。”西子月有些失落。
    “走吧，这事先就到此为止。”耶梦加得向前走出一步，像是放下了什么，“起码，在莉莉丝死之前，我们还是朋友。”
    ......
    ......
    半夜一点，两人终于抵达了中央区。
    这里是城市最核心的区域，即便这么晚也依旧保持着些许活力，许多酒馆都在开门营业，时不时有醉汉相互搀扶出来。
    那座摩天轮所在的游乐场就在这附近，此刻它已经完全停止运转，如一株安然不动的巨树生长在茂盛的黑夜中。
    警卫厅就在这座游乐园的数条街之外，它的外形是一座黑铁般的大楼，形同层层武装的堡垒，又像是一口漆黑的棺材，让人望而生畏。
    卓伊拉小姐的住处也在这一代附近。
    严格而言，是竞选办公室。
    她的竞选团队租下了某栋酒店顶层的其中一间房，那里也是西子月和耶梦加得接下来要调查的地方。
    “换上这身。”耶梦加得带着西子月钻进一个小巷，抛出一小袋衣服。
    里面是两身适合潜行的夜行装，没想到她看上去这么大咧咧，但实际却早有准备——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后，西子月沉默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夜行装，而是胶质感十足的黑色皮衣。
    搞不好是从女仆店里某个仓库角落翻出来的。
    西子月也没多抱怨，就将它穿好，反正卡塞尔连续好几次大行动，都是这么一个让人眉头直皱的审美风格，她早习惯了。
    “言灵·冥照。”耶梦加得念诵起了古老的咒文。
    虽然这是天空与风一系的言灵，但她身为龙王同样能使用。
    一层淡淡的黑色薄膜，将二人罩住。
    “切，效果比预期中更差。”耶梦加得试探领域的边缘，不禁咋舌。
    如果是在普通的外界，她的冥照能将一个排的人照得严严实实，但在这个戒律高压的鲸鱼肚子里，却只能勉强罩住两人，效果也格外模糊。
    但潜入一家普通酒店也够用了。
    在冥照的领域下，两人缓缓前行，从正门步入这间酒店。
    这是一间颇具规模的酒店，墙壁上悬挂着肖像油画，墙边摆放着花盆，隐约可见现代酒店的影子，理念相当超前。
    西子月越来越好奇了，这些东西的原型都出自于哪里，莉莉丝究竟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些东西。
    顺着螺旋阶梯，两人逐步往最顶楼接近。
    忽然，耶梦加得停下脚步。
    鲜血。
    鲜血正从上方的台阶蔓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