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程昱论世家

    就在袁术陷入往昔回忆不可自拔之时，
    “哐当！”一声巨响，囚车似乎是碾到了一块大石头，狠狠的被弹起，又狠狠的落到了地上。
    剧烈的颠簸之下，袁术的前额和后脑勺磕碰在了包着铁皮的木栏杆上，顿时便感觉眼前一片金星乱冒。
    过了好久，袁术这才缓过神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意识的喊道：“来人啊，给朕盛一碗蜜浆上来！”
    袁术喊完后，等了半晌不见蜜浆，却等来了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
    “这人想笑死我们兄弟吗？哈哈哈！”
    “四世三公的袁术竟然落到如此地步，唉...开心啊！”
    “抱歉啊‘陛下’，蜜浆没有，新鲜的黄汤倒是不少，您想要谁的，尽管开口！”
    袁术听着周围的调笑，目光一片茫然。
    许久之后，袁术终于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囚车里恶劣至极的环境，以及周围肆意调笑、口无禁忌的士卒...袁术最终只是摇摇头，深深叹息道：“我袁术，如何落到如此地步？”
    周围的士卒们听到袁术的自言自语后，再次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可这一次不等他们再次开口调侃，袁术却忽然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
    士卒们吓了一跳，赶紧打开囚车试图抢救袁术。
    可等他们将袁术从囚车里拖出来的时候，袁术却早已气绝身亡。
    建安二年，二月初，袁术，卒！
    袁术死于路途之中，最终只得了个草席裹身的待遇，遗体被送到了许都。
    天子深恨袁术称帝的行为，命人将他的遗体五马分尸，扔到了郊外喂野狗去了。
    与此同时，北方袁绍初步占领了幽州，并令人将公孙瓒的骨灰送到了许都，似乎在告诉曹操，“公孙瓒灭了，下一个便轮到你了！”
    袁家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袁术是因为自己作死称帝，搞得大家对他避而远之。
    可袁绍不一样，他在政治这方面要谨慎和克制的多，加上那些原本支持袁术的世家全都倒向了袁绍，因此袁绍如今凭借治下共一百五十多万户，以及无数世家门阀的实力，稳坐了天下第一大诸侯的宝座。
    兖州已经好几年没有战乱了，如今一州之地几乎就有百万户口，加上新得的徐州和淮南，也几乎有一百五十万户。可论起民户的富庶和质量，曹操治下与袁绍治下却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中原地区饱受黄巾肆虐，社会经济遭到了严重破坏，人口更是减损严重。
    黄巾起义扫荡了原有的统治秩序，世家豪族为了避难要么北上冀州，要么南下荆州，使中原很多地区形成了势力的真空。虽然方便曹氏了集团的入主和改革，却也因为经济凋敝，民生恢复艰难。
    后来陆彦在陈留大力发展屯田，明确户籍，吸纳流民，效果显著。
    曹操便将其一系列政策推广至兖州全境后，百姓数量和生产力这才得到了迅速的恢复。
    虽然后来曹操又得到了南郡、徐州和淮南郡，可这三个地方都被袁术祸害得一塌糊涂，光是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就已经够头疼了，短时间内根本别指望它们有太大的产出。
    即便兖州经过了几年的安稳发展，但总体的经济水平还没恢复到黄巾之乱之前，就更别说跟本来就非常富庶的冀州相提并论了。
    ......
    丞相府中，曹操与程昱相对而坐。
    “仲德，你应该知道，自打袁绍送来了公孙瓒的骨灰坛后，我们治下的世家豪绅便开始蠢蠢欲动了。你以前与他们打过交道，以你之见，如何才能最好的压制袁绍带来的影响？”曹操问策于程昱。
    程昱稍作思索，而后回道：“其实有些事情，丞相与骠骑将军早就已经开始做了。要想消除袁氏的影响，其实就是消除世家名门带来的影响。可此事非一时之功，想完全破解世家难题，恐怕也很难实现。”
    曹操点头，叹道：“我也知道这很难，可世家不压制，总有一天它们会成长为参天大树。陆先生甚至跟我描述过一种传承了千年的大族...它们以国为土壤，吸纳天下精华为供养，堪称恐怖无比！”
    程昱被曹操话里，来自陆彦的描述给震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世家在陆彦的心中竟然有着如此可怕的潜力。
    不过这也恰好解释了，陆彦为何一直忌惮和处处针对世家，甚至可以说已经与世家结下了不解之仇。
    “新户籍制度、新纸和图书馆的诞生，无一不是在针对世家，试图打破世家的垄断。就是不知道太学这件事儿，丞相和陆彦究竟还有什么后手。但我敢肯定，这俩家伙一定在后面静静的观察着，就等着世家一个大意，他们就会迅速的递出手中的刀子，狠狠的刺入世家的腰子！”
    想到这儿，程昱再次开口对曹操说道：“关于世家，在下有几句谏言...”
    曹操给程昱满上茶汤，说道：“你说，我听着。”
    “丞相要抑制世族豪族，但切不可动了杀伐之心。江东孙策如今遇到的窘境，便是前车之鉴。
    还有就是当今天子，以及朝中某些不服丞相的大臣...在下总是担心，若丞相对外兴兵离开朝堂，天子和这些人会不会在后面密谋什么对丞相不利的事情......
    所以必要的时候，丞相还是得防着些他们才好。
    我们接下来最大的对手就是袁绍，若是胜了，天下将再难有丞相之敌手；若是败了...”
    程昱说出最后这句话时，曹操却忽然打断了程昱的话，显得极为自信的说道：“我们不会败的...”
    程昱不知道曹操哪里来的自信，但还是识趣的点头，算是应下了曹操的话。
    短暂停顿之后，程昱继续说道：“世族要压，但也要用。毕竟如今天下可用之才大多出自世家名门，无论是寒门文士还是普通百姓，有真才实学的终究还是太少。
    而且世家虽然有些傲慢，但他们的格局相对于寒门、平民来讲还是要大得多。
    治国之道凌驾于军事谋略之上，像是文若、元常、长文这样的治国大才，纵使寒门百年亦难以出现一个啊！”
    程昱说完后便看向曹操，却见曹操脸上的神情并无明显变化，他知道，曹操应该早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事实上，曹操确实早就想到这点了，而且也与陆彦、戏志才、郭嘉讨论过不少次了。
    不过程昱今天开诚布公的与曹操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曹操还是颇为郑重的道谢道：“多谢仲德指教，曹某自当谨记。”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大概十几息时间后，程昱忽然开口问道：“丞相，昱有一子，名武，今年刚及弱冠...”
    程昱跟曹操说完了公事，自然也不能忘自己专门跑一趟丞相府的目的...
    “送去太学院吧，就说是我特批的。”最近来找老曹走后门的人太多了，程昱一开口，曹操便知晓了他的意思。
    程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觉得自己也没脸继续再待下去了，于是拱手道：“多谢丞相，在下就不叨扰了，告辞。”
    “嗯，今日对话不要告诉别人。“
    “昱自当守口如瓶。”
    “去吧！”
    “告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