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我是怕她不开心

    宗万骅特意来这边携家带口“出差”，也有临近中秋节给妹妹送温暖的意思。
    先前几年她都在国外，再往前在R大读书时也不会为中秋特意回家。那对父母是习惯了不在意她，但宗万骅还是想好好维护兄妹关系的。
    宗芊意比他小六岁，她出生时他已经上小学了。他们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地方长大，父母白手起家生意人，好附庸风雅，夸着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说着儿女双全就是“好”，实际也并不那么在乎宗芊意。
    在他的印象里，他小时被父母塞进死贵的寄宿学校，他们则为了生意不着家，而小小一个宗芊意是由祖母带大的。
    他没有外祖父外祖母，也没有祖父，记忆里这一辈的老人只有祖母一个而已。老太太年轻时是少有的读书人，他们兄妹的名字都是她起的。她执意做了几十年乡村教师，退休后继续在乡下养老，带着宗芊意。
    自己妹妹这么聪明，考了R大又出国直博，想来是遗传了祖母的。不像他，父母喜欢读书人想砸钱让他读个博，却还是没那个脑子，只能回家继承家业这样子。
    宗芊意在祖母身边待到六岁，才回城里堪堪上了半年幼儿园。宗万骅记得很清楚，那会儿他临近小升初，正在为去一所可以走读的初中而和父母抗争。他也因此偶尔听到，那对夫妻抱怨每天早晚都得接送宗芊意，实在耽误生意。
    因为不常着家，家里也没有请司机和保姆，宗芊意就是这样在那对父母粗糙的照顾中长大。宗万骅也记得，早年贫贱夫妻时，他们是怎么对独子百般宠爱。
    他竟有一丝更受偏爱的优越感，和那自上而下俯视着的怜悯。
    他只见过一次在幼儿园的宗芊意。那天父母接了放假的自己才去接宗芊意，小小的女孩坐在空荡荡园区的秋千上，没有其他小朋友，她也并不荡秋千，就只是那样坐着。
    宗万骅突然有种强烈的内疚和恐慌。他不该有那样的优越感和怜悯之心，可他却控制不住。是否他也成了父母那样的人，重男轻女，连对自己的亲妹妹也低看她一等？
    一开始是刻意地想对她好，后来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她快乐。
    宗万骅看着走在前面那对情侣的背影。中秋吃蟹，宗芊意带他们去吃在这个内陆临江城市少见的大闸蟹，恰巧傍晚江边有烟火表演，他们便走着过去，沿江散步还可以看看烟花。
    他突然松开牵着的许落的手，面对着她张开双臂求抱，有些低落和委屈。
    许落好笑，还是抱住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怎么了？见到芊意不开心吗？”
    “开心，我是怕她不开心。”
    叁十二岁的男人声音闷闷的，脸埋在她的胸口，紧紧搂住她的腰身，还像二十叁岁似的在撒娇。
    大概年轻时的宗万骅也是这样吧，没有早点遇到果然还是很可惜。
    许落这样想着，轻抚着他的后背，哄他。
    “芊意今天也很开心。她是你的妹妹，你对她很好，我也会对她好，更何况，现在还有周清筠了。”
    许落顿了顿，忍不住打趣他，“再不起来芊意就要回来找你了，这么大一个哥哥还埋胸撒娇要不要面子了？”
    宗万骅蹭地站直，脸上是比烟火更艳的霞红，一声不吭地握住她的手往前走。
    吃蟹的酒楼临江，开轩便见焰火腾空，江风醉人。
    宗芊意的蟹八件基本就没碰过，她之前就是因为懒得自己剥才少吃虾蟹，周清筠见她喜欢，一直在专心致志处理蟹壳，再把软嫩的蟹肉放到她的盘子里。
    周清筠也怕她吃多了胃寒，只肯给她弄了两只大的。之后便时时盯着她，宗芊意只好暗搓搓看他们把剩下的清盘。
    宗万骅并不知宗芊意有胃病，她性情冷淡和家里算不上亲密，对于关系稍好的兄长也只是报喜不报忧而已。他见周清筠停了手，想着这男人也不过如此，打算体现一下兄长关爱给妹妹多剥个蟹。
    许落察觉他的想法，借着桌布遮掩摸到他的大腿上，又慢慢滑到内侧。宗万骅浑身一僵，手上动作顿住，被弄得脑子里一团浆糊。
    对面的宗芊意投过来一个关心的眼神，宗万骅讪讪道是江风吹得冷，关了窗。
    许落自然地把他没处理完的蟹拖过来，又利索地分解完还回去，宗万骅吃得食不知味，只想赶紧回酒店。
    注意到了全程的周清筠抿着唇，耳尖微红，不置一词。
    吃过饭后宗万骅很快就要回去了。他也是真的来出差，第二天还要打起精神见合作方，谈些工作。
    宗芊意有一点点失落，又很好地掩饰起来。
    她也不是不向往亲情的。
    分别之前，许落大步走过来，一下子抱住她，又在她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也算你哥的那份哦，芊意拜拜。”
    宗万骅站在不远处红着脸，宗芊意也站在原地红着脸，两兄妹如出一辙的样子看得许落直乐。
    周清筠看那女人亲得熟练，有点不高兴，但也没发作。
    这一送就送到了人家里，宗芊意见周清筠钻进厨房还有点疑惑，以为他晚上忙着照顾她自己没吃饱，没想到不一会儿他端了碗热腾腾的生姜红糖水出来。
    “今天吃了螃蟹，喝点姜汤暖胃的，我加了红糖，姜味儿没那么浓了。”
    周清筠哄她，宗芊意皱皱鼻子，那么大的姜味儿，谁信呀？
    但还是接过碗来，没用他喂，一口气喝完了。
    周清筠有些遗憾地放下手上的汤匙，本来还想趁着喂她讨点甜头的。
    不过这么乖的小意，也值得奖励。
    周清筠抱她坐在沙发上，还是偏轻，得再长点肉才健康。他的手划过她的手臂和腰间，扣住脑后吻下去，想着。
    口腔里还有姜汤的味道，和红糖淡淡的甜。周清筠的舌舔舐过每一寸，又吮着她的舌头挑逗，弄得宗芊意喘不过气来。
    “没有姜的味道了吧？”
    宗芊意急促地喘着，是没有姜的味道了，嘴巴里都是他的味道。
    额头被拇指带了点力道擦过，像在抹除别人的痕迹。然后贴上柔软的唇，像一个不含情欲的晚安吻。
    周清筠的声音有点低哑。
    “好了，我回去了。小意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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