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从平民到海贼

    审讯室中，听孙景云的建议，祗园把身上的大衣收了起来。
    这时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文秘，而不像什么高级军官了。
    这样给到海贼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所以，你的名字？”孙景云摊开了一张白纸，看向这第一个海贼。
    “额，隆多比！”被送进审讯室的海贼有点慌, 面前两个人看起来都不简单，身后还有两个胳膊比他推还粗的女兵。
    他又不是什么大海贼，只是个杂兵而已，面对这样的氛围，没吓尿都已经很不错了，自然是问啥说啥。
    “性别？”
    “额, 男！”
    “年龄？”
    “三十二！”
    孙景云愣了下，这个人满头白发, 神情憔悴，三十二？
    我看着像五十二啊！
    “结过婚吗？”孙景云再问。
    “额，结果一次！”隆多比回答道。
    “结过婚，三十二，你这个年龄，应该有孩子了吧，怎么不在家带孩子，跑出来当海贼？”孙景云问道。
    “额...”听到这话，隆多比顿时一脸苦涩：“老婆死了，儿子也死了，房子也被烧了，我不当海贼，我还能干什么？”
    “嗯？”孙景云看了眼旁边的祗园, 然后扭头继续问道：“详细说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隆多比呵呵：“你们是海军, 他们是贵族，你们都是一起的！”
    “你可能不知道她是谁，我可以跟你介绍一下！”孙景云指了指旁边的祗园。
    “嗯？”不是不暴露我身份么！
    祗园虽然好奇，但还是稳稳坐着没有说话。
    就听孙景云继续说道：“她是海军本部派来的督导将军, 专门来调查不法之事的, 你刚刚应该也听你们船长说这艘船火力猛烈了吧，你应该知道，在北海是没有这种火力的军舰的！”
    我知道啥啊，我就是个杂兵...
    话虽如此，但隆多比还是闭上了嘴。
    在海贼团里被欺负惯了，他已经总结出了一套保命指南。
    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老老实实打杂，如此才能活的长久。
    但是....
    “你真的甘心吗？”孙景云的声音恍如魔鬼的低语，在隆多比耳边响起。
    “想想你死去的妻子，儿子，你真的甘心真相一辈子被掩埋下去么！”
    “我..”隆多比嘴巴动了动，最终得来的是一声咆哮：“我说了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们还会为我伸张正义吗？”
    “我们海军，代表的本来就是正义！”祗园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忍不住了。
    但她没想到，隆多比比她更激动：“正义？呵呵, 你们的正义在哪里？我可没看到，我只看到那些贵族作恶时你们没来，我一作恶你们立马就追在屁股后面上来了！”
    ....
    祗园不知道怎么说了。
    面对这种苦命人, 她平时那些习以为常的道理，正义，顿时就全然无处安放了。
    孙景云摇摇头，这就是立身不正的后果，你既然标榜自己是正义，那别人遇到了不公正的事情，你又没有站出来时，自然就会得到质疑。
    而这样的质疑声一旦多起来，那海军自身存在的正义性都会得到挑战...
    只要这个社会还是人组成的，那么人心就永远都能决定一切！
    他轻声道：“隆多比，你的事情，说出来可能没人为你伸张正义，但不说出来，那就一定不会有人为你伸张正义！”
    “况且，就算现在没人为你老婆和孩子伸冤，只要我把你的事情记录下俩了，它就有可能流传下去，或许未来就有人看到了，然后立志为你们翻案呢！”
    “未来还很长，一切皆有可能啊隆多比！”
    “这...”隆多比思忖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有些动心了。
    说真的，事情埋在心里这么久了，他难道就真的不想找人倾诉吗？
    怎么可能！
    他恨不得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说一下自己的故事！
    但那些人一开始还挺有兴趣，但架不住他总是说，总是说，这次数多了，谁都不乐意听了。
    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再次有了张口的机会？
    根本不需要思考，说过无数遍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我家是卡贝岛那边的，原本我捕鱼，我妻子在家做饭，生活的也挺美满，结婚第二年我就有了一个儿子，第三年又有了一个女儿！”
    “但就在四年前，有贵族要在卡贝岛上养贝壳，然后在岛上招人，我寻思着两个人上班也能多赚点钱，就让老婆去了，没想到她这一去，竟然就没再回来....”
    ...
    祗园扭头看了眼孙景云，却见孙景云目视前方，认真的在倾听着。
    这种态度无疑是非常能引起人的倾诉欲望的，于是隆多比的话匣子顿时就打开了、
    “我去贝壳养殖场那边找她，那个场长说我老婆根本就没去报名，我想着怎么可能，她和村里人结伴去的啊！”
    “我问了跟我老婆一起去的人，他们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告诉我，直到被我逼急了他们才说出来，原来那个场长的儿子看上了我老婆，想让我老婆从了他，我老婆宁死不从，直接跳进了食人贝池子里！”
    “这...”祗园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旁边的孙景云。
    坦白的讲，这样的故事，听起来确实挺惨的，但祗园可是混过花街的，她见过的，听过的更惨的故事也不是没有。
    她是怕孙景云的状态受到影响。
    但孙景云依然是那副真诚的样子，从开始到现在了，好像就没变过？
    “我去找场长理论，却被乱棍打了回来，要不是我有朋友把我背回来，我恐怕当场就死在那里了！”
    “后来呢！”孙景云问道。
    “那时候我还躺在床上养伤，就见那个场长的儿子跑了过来，说他赌输了好几千万，是我妻子影响了他的运气，然后就要把我的儿子女儿抓走卖掉，我当然宁死不从，但我躺在床上根本就动不了，只能扔东西去阻拦，然后我就把血盆子扣在了他头上....”
    ....
    剩下的故事都不用讲了，孙景云已经可以猜到了。
    对贵族而言，面子是比天还大的事情，被血盆子扣在头顶上，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于是，一双儿女被杀，房子也被那人烧了....
    一番审讯过后，审讯室里有些静默。
    祗园也好，隆多比背后的两个女兵也好，她们只知道海贼打砸抢烧，但没想到在成为海贼之前，他们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是谁把一个良善的平民，逼成了一个海贼？
    “下一个！”孙景云敲了敲桌子，唤醒了呆滞的众人。
    “这，这就完了？”隆多比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毕竟那么多倾听者里，他就感觉只有面前这个大人是真的听进去了。
    莫名的，他就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信任。
    “大人，这位大人，您说我妻子和儿女的冤屈，还有机会报吗？”隆多比临走到门口，忽然扭头问道。
    孙景云展颜一笑：“当然可以！”
    “好，好啊！”隆多比兴奋的竟然手舞足蹈了起来，幸亏他是被海兵抓着，不然可能还会跳起舞来。
    “没想到....”听了隆多比的故事，祗园莫名的心里有些难受。
    像隆多比这样的百姓，不正是海军的保护对象吗？
    但海军的保护对象却沦落到了这种地步，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到这里就受不了了吗？”孙景云看到了她的状态，轻轻一笑：“这才刚开始呢，后面还有三十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