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耽美小说 > 庸臣 >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推荐阅读:全球废土:避难所无限升级退下,让朕来谁让他玩游戏王的!死灵法师火爆波长裂天空骑黄泉逆行为什么它永无止境黜龙我也是异常生物

    涯何处无芳草,我看这位就挺好。”
    我猛地偏头去看,一时没刹住,扭了脖子。
    刚才捡了我玉佩的年轻公子,正端坐着抚琴,好似欲乘风归去。腰间的小佩呤呤作响,和着那人弹奏的乐声,恍如天籁。
    我不由得看痴了去。
    “如何?”闵兰推了我一把,笑道。
    “……尚可。”我喃喃道。
    闵兰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呆呆的样子,低声道:“那,和我比起来如何?”
    我毕竟年纪大了,没年轻时那么没见过世面,只半盏茶功夫也就回了神。看看那人,又看看闵兰,犹豫半晌,道:“自然是比不上的。”
    闵兰了然一笑,神色有点怪异。
    “哎哎,嫣儿。”我连忙小声道,“你知道我不说谎的。这琴师虽也称得上美,却美不出特色,看看倒罢,时间久了也便没了趣味。可这天下像你这般灵动的人物又有几个?莫说别人,我蓝玉烟长到三十岁,从没见过比你更神气的。”
    闵兰闻言没再说什么,迎着那人走了过去。那人停了弄弦,朝我们二人行了一礼,道:“见过王爷,尚书大人。”
    闵兰瞅着我笑道:“清琪认得他?”那人轻声道:“刚才捡到了尚书大人的玉佩,也算是有缘了。”
    我看这两个美人站在一起,越看越觉赏心悦目。
    “刚才阁下走得匆忙,我还未来得及道谢。”我坐下来问道,“这琴抚得不错,可是琴师?”
    如果是琴师,今个儿就把他骗回府里去。
    “只不过略通一二。”那人摇摇头,道,“在下林照溪,字清琪。”
    “新科榜眼。”闵兰补充道。
    我一愣,凝神想了一会儿,问道:“那状元呢?”闵兰下巴一抬:“那边,陪王阁老下棋的就是。”
    这下出了奇。
    一甲三名居然都是美人,奇哉怪哉。
    西林党的大人来了三五位,正在苑中亲切地跟进士们攀谈着。整个场面不像琼林宴,倒像相亲宴。
    我郁闷了。
    我衣裳上那么大一只锦鸡,怎么就无人问津呢?
    怪也只怪自己生得一副庸人面相,就算披了凤凰皮也像只秃鹫。
    这样苦涩地想着,面前忽然伸了只白生生的手来。抬头一看,林照溪的脸上飞了两朵笑靥。“我刚才见尚书大人摸了探花郎的手,想必是对手相有所了解,不知可否替下官点解一二?”
    我立马悚了。
    他这个位置,到墙角那一处凤尾竹丛,能很清楚地看到刚才耿冰牙那个地方。他看见了啥?都看见了多少?
    我长叹一声,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那只手还在眼前伸着,莹白莹白的看得人心里痒痒。不好,闵兰还在旁边,我可不能失态。
    摸,还是不摸?我看着看着,忽然就迷了心窍,手一点点朝着目标伸了过去……
    “皇上驾到~!”我嗖地缩回了手,随着众人齐齐行礼高呼万岁。
    皇上坐到御座上,冷着脸。
    众人僵着脖子,又呼万岁。
    皇上依然冷着脸。
    众人冷汗直流,再呼万岁。
    皇上看着瑟瑟缩缩的我,开口道:“蓝尚书。”
    “臣在。”我吓了一跳,忙应道。
    “你才从高丽赶回来,怕也是累了。”皇上的脸色铁青,看得出心情很不快,“今个儿不用你忙,回去好生歇着吧。”
    王悲卿在旁边拈了拈胡子,表示赞同。
    ……
    酉时三刻,进士们俱在细嚼慢咽地品尝山珍海味,鼓乐之声不绝于耳。
    我孤零零地站在琼林苑外,顿觉凄凉。
    “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今日美人弃我去,青楼珠箔天之涯……”我一路哼着小调回了家。
    知赏还是不在,我随便吃了些清粥小菜,进屋泡澡。
    门吱呀一声开了来,却是春生。他手上拿着毛巾,脸颊在升腾的水雾中愈发红润:“爷,我来给您擦背。”
    我慢慢地回头,盯着他。
    他不语,耳根却红得通透。
    我便不再客气,一把将他拉进浴桶,纵情吻了下去。
    ……
    云消雨歇之际,我借着窗外的月色倒了杯酒,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忽然想到,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04
    又一天,本尚书心情不错,随手摊开了书案上的几个本子,凝神细读起来。
    ……半个时辰后。
    “他娘的,国子监修个号舍能用这么多钱么?把这本子给我打到工部去!别以为他们贪的那点回扣可以赖到我们礼部头上!”
    “西海大震三月有余,这么久了都没人去管?那帮酒囊饭袋的巡按御史都做甚么去了?成何体统,理应统统滚回来洗心革面!”
    “祭祖之典承古袭今,哪能说改就改?一钱银子都不用多花!户部的人净会瞎操心,怕也是想从中捞点什么吧?”
    “星变星变星变,哪儿来的那么多星变?这天星时时都在变,若是件件都报给皇上,还得不得太平了?帝王之星尚安稳否?何时又有紫气东来?祠部司那些个郎中主事,吉兆一个不报,天天没事儿找什么晦气!”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瘫倒在书案上半天没吭声。右侍郎吓得一颤,忙跑过来给我端了盏茶:“叔,你消消气儿。”我直起腰,掀着茶盖呷了一口,有气无力地道:“……我这是破功了么?”
    宋灵图沉思良久,点点头。
    “嗯?”我突然注意到他对我的称谓,“你刚才叫我啥?”
    他理所当然道:“叔啊。”
    我的鼻子又歪了。我忍住上前踹他一脚的冲动,艰难地放下茶盏,看向一旁忙活的左侍郎:“容渊,过来给我捏捏肩膀。”
    容渊应了一声,放下了正在笔录的手,过来轻柔地为我捏起了肩。我一边享受,一边赞叹他的手艺:“哎,得卿如此,夫复何求啊……”
    “去去去,不准觊觎我家容儿。”宋灵图赶紧把容渊正在为我捏肩的手挪开,拽到怀里一脸警惕地对我道,“你明明都年纪一大把了,我家容儿才二十六,还想老牛吃嫩草不成?”
    容渊窝在他的怀里想了想,没反驳,似乎也算赞成。
    我大受打击,好半天才忧伤地开口道:“……我今年才三十。”
    三十岁,难不成就要自称老夫了么。
    宋灵图仔细地端详了我一番,奸笑道:“没看出来。”说罢把容渊搂得更紧了。容渊瞪他一眼,羞赧地从他怀里挣出来,又去忙活了。
    我羡慕地看着这对小情人。
    年轻真好。
    “研墨,写折子。”我咳了两声,开始使唤右侍郎,“我说你写。”
    宋灵图看看砚台,又看看我,道:“叔你不会自己写么?”
    臭小子,又叫我叔。我黑着脸,梗着脖子道:“我字丑,咋?”
    他听罢嘴巴一撇,老老实实地坐到书案边,拿笔蘸蘸砚台里残余的墨,抬头问道:“写什么?”
    “就写……”我语塞半天,忽然没了下文。
    宋灵图叹气道:“叔是怕得罪王阁老吧?”说完,他开始掰着指头道:“工部的崔尚书是他一个小妾的舅舅的三姨娘家的小婿,祠部司的郎中是他外甥家乳娘的大儿子……”
    “停停停。”我听得一阵阵头疼,只得出言打断他,心中无比郁结。
    敢情这满朝廷都是王悲卿的人――那只该死的老狐狸。
    宋灵图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叔你有点出息成不?一听王阁老就畏缩了。”
    我能不畏缩么?他整死了我爹,可我却没能力整死他。“你有出息,不妨说说这事该如何是好?”我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工部耍滑头贪的那些银子,现在不拦,岁末清帐还得算到咱礼部头上,横竖都是个死。”
    宋灵图很深沉地思索了一会儿,蘸足了墨,唰唰写起来。
    不消多半功夫,一份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折子就写好了。我拿起一看,其言辞之恳切,行文之优美,马屁之老练,无不令人称赞,既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和中庸态度,还留了后路,同一件事居然想得比本尚书还深刻周到。
    我瞠目结舌:“我不在的日子你都是这么干的?”
    “哪能啊。”宋灵图打了个哈欠,“偶尔一次还成,多了怕遭人惦记。”
    我放下折子,半晌才叹道:“说白了,咱们辈分小,还是斗不过西林党。”
    “……叔,你说这西林党啥时候会遇上坎?”宋灵图咬着笔杆子道,“偏偏王悲卿手脚干净得不行,连锦衣卫上门都抓不住他那些把柄。皇上肯定也是忌惮着他,可人家是三朝元老,又是把他拉扯大的恩师,真要下定决心把事儿做绝,难哪。”
    我摇摇头,说出来的话都是苦的:“这样放任他们下去,皇权岌岌可危矣。”
    “他们现在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还能再做到哪步?”宋灵图嗤道,“我看下一步,就是某朝篡位喽。”
    我蓦地一惊,连忙左右看了一遭,压低声音训斥道:“你这小子不要命了!这话怎能随意说出口?让王悲卿的人听到了,你有十个脑袋也不经砍的。”
    “怕啥?”臭小子笑得一脸狡诈,“到时候我拉叔一起垫背。反正叔是驸马,不会那么容易掉脑袋。”
    到底还是年轻人。我凉凉道:“你要真有胆子,去抓他的证据,把他跟那些党羽一齐铲了,咱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宋灵图慢悠悠道:“我只想和容渊好好过日子,其他的,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这便对了。”我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管好自己的事就成。”
    说完,我俩相视而笑,笑得一个赛一个的磕碜。
    “话说回来,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宋灵图道。
    “哪个事儿?”我问。
    “公主。”
    “哪个公主?”
    “你从高丽带回来的那个,善花公主。”
    我这才想起来这茬。话说我回来后就把她安排给主客司游山玩水去了,若是不提,我倒真还把她忘了。我呷了口茶,淡淡道:“善花公主怎么了?主客司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么?”
    “没有,那公主只是来嫁人的。”
    “――嗯。”
    “她说,想嫁给你。”
    “――噗!!”
    我华丽丽地将一口茶喷在了右侍郎的孔雀补服上。宋灵图淡定地擦了擦,道:“有必要这么惊讶么?”
    我脑海里顿时浮出了善花公主的脸。
    高丽那个小国不成气候,王族大多长得挺丑。而这个善花的亲娘是先帝派去和亲的公主,倒也有那么几分姿色,身在高丽的时候天天有意无意地在我眼前晃荡,似乎是对我有那么两三分意思,只可惜我身为一个断袖,实在对她没有过多的想法。
    “……这,这可如何是好?”我害羞地掩住了自己泛红的双颊,“难为公主肯相中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三生有幸。”
    宋灵图很不给面子地干呕了一声。
    我默默地放下手,望天道:“不成。我都当驸马了,难道要娶她做侧室么?再说,就算她同意,皇上也同意,只怕知赏会砍了我。”
    宋灵图点头道:“我就是这么给她说的,还去宗人府拿了皇族画轴给她看,想让她选个合眼的亲王。”
    “然后呢?”
    “然后,她就看上了我们的宗人令。”
    我一愣:“啥?”
    他咳了咳,道:“公主的意思是,想嫁给嫣王。”
    “不成!”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为何不成?”宋灵图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所有亲王中尚未成家的也就这么一位了。况且善花公主琴棋书画样样耍得,面相也秀丽,怎么看怎么合衬。”
    我摇摇头。
    闵兰不会娶妻,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罢,成与不成,也得问过皇上和嫣王的意思才行。”宋灵图抽出个折子递给我,“看,折子都拟好了。”
    呸,只要皇上同意,闵兰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劈手夺过那折子,沉下脸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用急于一时,这折子我先压下了。”
    宋灵图长久地凝视着我,然后叹气:“叔,你明知道你们不可能的。”
    废话,我们当然不可能,不过他们更不可能。我揣好折子出了礼部,一路直奔宗人府。
    作者有话要说:
    ☆、05
    我寻思着是该跟闵兰好好谈谈了。
    在我出使高丽的这半年里,他一直派人马不停蹄地送着信,但我一封也没回过。不为别的,只因那信中内容实在太过平常,下笔人太过平静,心思太过平淡,平淡到我醉着酒都能从字里行间瞅出一股子诡异。我知道他心中始终缺了那么一块儿。可那一块儿,我永远也无法为他补上,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就这么一路想一路走,春日的太阳和煦地悬在脑袋顶上,我倒也释然了许多――直到怀里撞上了一只火球。
    “叔!”火球脆生生地唤了一声。
    “儒易,”我看着眼前那张年轻的脸,叹道,“你不在翰林院好生待着,出来乱跑做什么?”
    “翰林院刚小考完,不忙。”儒易笑吟吟地扑上来亲了我一口。
    是亲在了嘴上。
    我心中大骇,忙左右看了看,好在无人撞见。儒易旁若无人地勾着我的脖子,压低声音道:“前几日说找叔喝酒,正好今个儿得闲了,又赶巧遇上叔,不如我们……”
    我现下并没有喝酒的心思,只想赶紧去宗人府。可是看着儒易人畜无害的小眼神,我始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好吧。”毕竟天还早,也就随了他的兴好了。我打定主意,放开怀里的人问道:“我做东,想上哪儿喝?”
    儒易的眼里冒出了点点红光,干脆地道:“花想楼!”我毫不留情地抬手敲了他一记。儒易哎哟一声,捂着头委屈道:“……万福楼。”
    我这才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儒易揉了半天脑袋,高兴地回头朝着街角道:“清琪,我们走吧。”
    我闻言一愣,正对上不远处一双刚刚仰起的、清亮亮的眼。
    ……
    本以为自琼林宴上那惊鸿一瞥,以后就再难见到这位美貌的榜眼,谁知他却和我的小舅舅成了好友,想必这也是一种缘分吧。他穿着一袭墨绿的衣裳,青丝松松地在脑后系着,步履轻盈地朝我们走来,当真是淡雅如莲。我顿时忘了去找闵兰的事,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了他身上,一路上和他谈笑风生,好不快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我这种断袖的老男人。不过,也就是想想和看看罢了,毕竟庸人是高攀不起他这等谪仙般的人物的。
    他的眼里始终含着笑,险些让我看失了魂魄。
    没想到这林照溪居然如此健谈,上至天文下到地理,皆能侃侃而谈,对诗词歌赋也颇有见解,不由让我刮目相看。我们二人推杯换盏,很快兄弟相称起来。
    酒过三巡,儒易醉了。此时我正和林照溪聊到李青莲的诗,不亦乐乎间,突然听到他嘟囔了一句:“喜欢……很喜欢。”
    “嗯?”我好笑地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儒易,“喜欢什么?”
    他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望着我,小声道:“……喜欢叔。”然后身子一歪,喝了口酒,又喃喃道:“……的妹妹。”
    我一时无言。
    常言道是酒后吐真言。儒易酒量不佳,却也从不忌口,时常醉了说一些不明对象的情话。起初还藏着掖着,后来喝得久了,就直接挑了明。
    他一心喜欢的那人,是我在宫里当贵妃的妹妹蓝雅歌。
    雅歌是庶出,我那苦命的姨娘生了她后不久就去了。儒易比她小了三四岁,自小时就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地唤着,而把我叫做叔。虽说两人并无亲缘关系,门楣倒也合称,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雅歌对他并无他意,早早进宫当了妃子,也绝了他的念想。
    儒易着实苦闷了一段时间,就把那份绮思转移到了我身上,毕竟我身上沾了太多那人的气息。有时高兴了、伤心了,扑上来抱着我啃上几口,我也并未推阻。
    但我毕竟不是雅歌,是明明白白的、他血缘上的外甥。所以我也就点到为止,绝不与他僭越。
    “景郁兄。”对面的林照溪见我走神,试探着唤了一声,嗓音温润而轻灵。
    我收回了流连在儒易脸上的视线,闷闷不乐地倒了两杯酒,一杯敬了林照溪,一杯自己干。林照溪握着那酒觞,问道:“景郁兄的妹妹……可是宫里的蓝贵妃?”我苦笑道:“正是。”
    他便了然地沉默了。
    窗外鸟语花香,一派祥和气象。
    儒易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壶,弯身对着壶嘴灌了一口,大声道:“如此美酒,如此美景,怎能没有美人作陪!”说着起身开了雅阁的门,对着外面的侍者吩咐道:“去,给我们上三个美人过来,姿色要最上乘的!”
    门外的唯唯诺诺地应了,不一会儿就送进来了三个美人。
    可惜是女人。
    儒易满足地揽住一个美人的香肩,靠在她半裸的酥胸前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酒壶灌了她一口,满足地抱着她打起了轻鼾。美人娇笑着伸出纤纤玉指,没入他的发中,动作轻柔地为他按起了醒神的穴道来。
    我哀怨地搂住那个凑到我身边的美人,摸了一会儿她的腰身,感觉愈发不是滋味。再看看林照溪那边,他居然彬彬有礼地和那美人保持了一段距离,略显僵硬地为她斟了一杯酒,神色甚至有些不大自然。
    我瞅着他,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清琪,你……”他停下手,询问般看着我。我咂了咂舌,道:“可是在室之身?”
    他闻言一愣,脸色微窘:“……仍是。”
    我看着他,直把他看得面泛红潮,都没舍得收回视线。
    真是个尤物啊。我感叹道。
    这时,楼下跑堂的敲门进了雅阁,对着我道:“尚书大人,外面有个姑娘说要见您。”我诧异道:“姑娘?什么姑娘?”
    儒易打了个酒嗝,嘿然笑道:“叔在花想楼相好的姑娘么?”
    “我哪有什么相好的姑娘。”我摆摆手,招呼着对面的人继续喝酒。这林照溪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谁知酒量居然好得出奇,直到喝得连我都有了些醺意,他才摇头落败。我刚想举杯再劝,却听到自己的脑后传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官人。”这声音听起来像……像……
    “官~人~”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哆嗦着转了头,在一片肃杀的氛围中瞪掉了眼珠子:“木、木兰……”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洋红轻绡,面相甜美,身形窈窕,却失了几分女子独有的柔婉和媚态,多了几分男子才有的英气和威仪。她的眉梢虽挂着笑,但其中的冷意和杀气不言而喻。环顾了一圈雅阁里挨着我们的美人,她幽然道:“官人出使高丽半年有余,妾身夙兴夜寐操持家务,本盼望着官人早日归来,谁知却在此处逍遥寻欢,妾身真是……”
    她说着,忽然啜泣起来:
    “妾身真是……好他娘的难过啊!!”
    话音刚落,一把明晃晃的刀朝我袭了过来,直直地落在我面前那距离命根子不到一寸的地方。
    我背上的冷汗唰唰地流了下来。儒易顿时吓得酒醒了三分,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蓝玉烟。”她走过来拔出了插在我面前的刀子,语气阴冷地说道,“在外头鬼混也得有个度,今晚要是不给我早点滚回来,仔细老娘剁了你的命根子!”
    撂下这话,她走了。而且走的不是门,是窗户。
    几个美人瑟瑟发抖,惶恐地看着我们。我佯装镇定地挪了挪胳膊,斟起酒来。
    林照溪的肩膀忽然抖动起来,好像在强忍着些什么。不过半晌,他就仰头大笑了起来:“对不起景郁兄,虽然知道有些失仪但我还是……哈哈哈哈……”
    我和儒易皆是面如死灰。
    好半天,他终于笑完,拭去了眼角笑出的泪水,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道:“刚才的是?”
    “刚才那是我的,”我顿了一下道,“夫人。”
    林照溪疑惑道:“我听闻尚书大人娶了长公主,那她……”
    我苦着脸道:“就是知赏,诨名叫木兰。”
    “美人,”儒易突然开口道,“你们都出去吧。”
    三个美人面面相觑,听话地退了出去。儒易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我的位子上,然后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吻住了我。
    吻了我。
    当着外人的面,强吻了我。
    我任他吻着,一时间惊愕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趁机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张开了唇,和他唇舌交融起来。一吻毕,他濡湿的小舌退了出去,在我唇上意犹未尽地舔了一圈,道:“叔,你把她休了吧。以后,我跟你过。”
    ……儒易自打我们成亲起就不喜欢知赏,但这么莽撞地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厌恶,还是头一遭。可能的确是他喝得太多了,我懊恼地想。休妻?且不提知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坏,就单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我也不能为所欲为。
    转头看看,林照溪好像被吓到了,一直愣在那里,连话也没说上一句。也是,他连女子都没亲近过,更别说断袖这种骇人听闻的东西了,被吓到也是应该的。
    我轻声道:“儒易,你醉了。”
    果然,儒易嘟囔了一句“我没醉”后,软软地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抱着他散发着酒香的温软身体,静默地呆坐了一会儿。
    林照溪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陪我发着呆。其实他的底子好,即使发呆的样子也是很美丽的――只要忽略他脸颊上那滴笑泪留下的泪痕。
    “清琪,还要麻烦你把他送回君府。”我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就把儒易扶了起来,对林照溪道,“我还有事尚未办妥,得去一趟宗人府。”
    林照溪点点头,接过儒易,扶着他的肩站稳。
    “景郁兄。”出门之前,我听他在身后唤了一声。
    “怎么了?”我回头道。
    他扶着儒易沉默了一会儿,道:“景郁兄可有挚爱的人?”
    这问题问得委实奇怪了一些。我想了一下,道:“还没有。”
    他笑了。
    “路上多加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06
    赶到宗人府的时候,闵兰正在看书。他点的灯火有些昏暗,倾城的侧脸在烛影中若隐若现,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神色也有些疲惫。我在他面前站了很久,才道:“嫣儿。”他放下书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道:“景郁。”
    我也不再刻意拖延,径直把善花公主的事说了,走上前把灵图拟的折子也铺开了让他过目。“……皇上早有了让你成家的心思,奈何你一直拖着,他也不好强逼你。但只要这折子上去了,事关两国的邦交和朝贡事宜,皇上圣旨一批,你肯定是要娶善花的。”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对那折子是看也没看一眼,半晌才悠悠地道了一句:“……是么?”我觉得自己的笑容有点僵硬:“那,你的意思是?”他打了个哈欠,一脸无谓的样子:“可以啊。”
    嘣地一声,我心里断了一根弦。
    “我无意成亲。”闵兰接着道,“不过公主若是愿做我府上众多姬妾里的一个,我也没有意见。”
    我瞠目结舌:“这怎么行?”
    “那就没办法了。”闵兰从书案后站起身,凑到我身前,俯身在我领襟上闻了闻,突然道,“好浓一股酒味儿。”他的眸子闪了闪,肯定道:“万福楼的太白醉。”
    我扬袖一闻,略显尴尬道:“来的路上碰到了儒易和清琪,就上酒楼喝了回酒。”
    “清琪?”他乜斜着我,“你们可算是熟稔起来了。”
    我嗯了一声,眼睛还是看着那折子。闵兰果真仍是不愿娶妻,那此事还是拖着吧。等过几日在挑几个品貌好的官家公子的画像给善花公主看看,若还是不能改变她的主意,就另行打算。
    “景郁,你还想不起来他是谁吗?”思索间,闵兰突然出声道,“清琪,琪。林照溪,林。”
    我抬眼看他,一脸茫然。琪?林?
    闵兰眯起了眼睛:“就是你的小七。”
    我还是一脸茫然。
    他的表情垮了:“光禄寺卿林维鸿。”
    ……我想起来了。
    林维鸿是先帝时的光禄寺卿,有一长女林惠妃,又有一老来子,名唤照溪。
    十五年前,先帝病重不起,无论是吃药还是金丹都拉不住他迈向鬼门关的步伐,一连斩了好几个御医和炼丹士,在他的默许下,礼部开始准备太子登基事宜。没想到就在太子登基前夜,天热喝了一碗冰豆粥,莫名其妙就中了毒。
    而下毒的人也很快查了出来――在林惠妃处找到了毒药,而她身旁的小宫女也对此供认不讳。
    皇上念着旧情,没有诛他们九族,而是斩了林惠妃,把她的家人统统流放到了邻近蒙古部的荒地,其中就包括了林家的小儿子,林照溪。
    林惠妃胸无城府,温婉善良,又没有为先帝生育子嗣,哪有什么理由去害太子?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个替罪羊。但是没人敢站出来为林家说话,因为陷害她的人,是张皇后。
    立嫡不立长,这是帝王家亘古不变的继承规矩,可惜张皇后的肚子不争气,没能为先帝生出个儿子来,所以先帝权衡再三,立了吴敬妃的庶长子闵京。吴敬妃是宫女出身,仗在与先帝微时结为伉俪,才封做了敬妃,也是红颜薄命,早早便去了。当然,后宫向来是女人的战场,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没人清楚,也没人愿意去清楚。于是太子就在张皇后的要求下过继了给她。然而闵京自小看遍后宫女人们的把戏,对张皇后始终横眉冷对,不肯听话,直恨得她牙根痒痒。
    先帝病重,闵京登基在即,她也就放手一搏,准备毒死闵京再扶植个傀儡摄政。而当时的林惠妃也刚好被先帝所宠爱,于是就被她顺手阴了。
    张皇后的哥哥是兵部尚书张向淮。
    张向淮的老爹是三公太师张庚寅。
    张庚寅与王悲卿同龄,当年是西林书院的同学。
    三人都在内阁。
    西林党。
    张皇后的手段确实算不得高明。但群臣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了林家没落。
    后来,张皇后变成了张太后,朝廷上下沆瀣一气,西林党的势力也发展到了顶峰。
    闵京始终作壁上观,不知作何想法。
    我爹、李尚贤还有林维鸿都是老乡,为官时感情亲厚,儿子辈也是一起玩到大的。我还记得林家的那个小娃娃水灵灵地、挽着我的手软绵绵地叫哥哥的模样。我对他也是喜欢得紧,给他起了个诨名叫小七(小时候娘给我买的那只白兔的名字),大名反而渐渐忘了。
    林家被流放,我也着实难过了好久,小七临走前泪汪汪瞥着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晃眼就是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粉雕玉琢的娃娃也变成了出水芙蓉般的美人,从那蛮荒之地走了出来,又站在了我身边。
    闵兰若有所思道:“清琪去了瓦剌部边上的荒野战地,成天和那些马背上的粗人打交道,居然也能生成这般细皮嫩肉的模样,果真是天生丽质。”
    我怔怔道:“那他回来是……?”
    闵兰眼神一凛,低声道:“怕是找张氏一族寻仇的。”
    寻仇寻仇,没有背景和靠山,又谈何容易。这样想着,我不禁隐隐有了些担忧。
    “怕也是来找你续旧情的。”闵兰又幽幽地道。
    我登时红透了一张老脸:“是,是吗?真难为他还记得我……”
    这样算起来,他应是一开始就认得我的,不然闵兰也不会这么快知晓他的底细。
    闵兰伸指勾住了我的一角衣襟,凑到鼻下深深一嗅,眼神忽然变得暧昧起来:“还有香粉味儿呢,怎么,这回连女子也不忌了?”
    “哪有的事。”我

本文网址:https://www.3haitang.com/book/110839/32215853.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3haitang.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