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冕卫女王，愿为您效劳！

    雄都，黎明城堡。
    七位八大官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连一直“告病”的艾琳诺，这次也出席了会议，来到议会大厅。
    几人坐在各自的靠背椅上，神色各异地用眼神相互示意，最后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缇亚娜身上。
    今天的会议，一改常态。
    以往都是由缇亚娜召开会议，她作为冕卫家的代表。
    但是今天，不仅缺席已久的艾琳诺在场，召开人更是换成了刚入位不久的拉克珊娜。
    这一变化预示着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合理的猜测。
    而且，大家都在这张椅子上坐久了，谁屁股底下的垫子有多厚，谁的椅背上有钉子，心中都是一清二楚。
    尽管缇亚娜看上去面色如常，但他们也都察觉得出来，对方正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某种情绪。
    难道...
    冕卫家内部出现矛盾了？
    这个念头的出现，反倒令其余几位八大官内心复杂。
    倒是艾琳诺面露轻松，一副坐看好戏的悠闲模样。
    就在众人心怀异事时，议会大厅金色的大门被人打开。
    金发蓝眸的拉克珊娜，以及她的扈从走了进来。
    她的装束与往常无异，紫罗兰色镶嵌有蕾丝的长裙，双手套着浅色的薄纱手套，一顶同色的丝绸纱帽戴在头顶。
    然而另众人倍感惊讶的是，今天的拉克珊娜...在气场上，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起初，废除禁摩令前，拉克珊娜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位邻家女孩，温润阳光的，无时不刻不展现着她特有的亲和。
    成为八大官之后，拉克珊娜给人的气质就发生了点改变。
    她变得更像是一位真正的贵族女士，努力践行着德玛西亚高层的职责。
    但今天...又有些不一样了。
    那位站在金色高耸门廊下的女孩...不，应该称之为女士。
    她的身材依然那么娇小，身段柔软却透露出难以言说的威势。
    一头金发高高挽起，与金色的廊柱熠熠生辉，配色和谐得让人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冕卫家的宅邸做客。
    这种气场全开的架势，让其余八大官觉得，这不该是德玛西亚的高层，反倒应该是诺克萨斯的领袖。
    咚！
    议会大厅的门被塞拉斯关上，一声沉重的闷哼，让八大官们心中一沉。
    进来后的拉克珊娜，率先将目光投向了缇亚娜，在她的身上停留了良久。
    随后她才不疾不徐地收回视线，扫向在座各位，语调沉稳地开口：
    “我，拉克珊娜·冕卫，于今日提议...”
    短暂的停顿，她抬起精巧的下颌，视线逐渐放高，最后落在了那空无一人的王座上：
    “嘉文三世已经无力再承担德玛西亚国王之位，自今日起，由我成为德玛西亚代理国王。”
    拉克珊娜说完，并未理会旁人或震惊、或愤怒的神色，她提起裙摆，脚步慢慢向上，一步步登上铺有红毯的台阶。
    八大官默默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走上八大官所在的圆桌平台，迈上走向王座的第一个台阶时，有人出声质疑。
    “冕卫女士，这不太符合德玛西亚的传统吧...？”
    出声的是格兰瑟姆，他的声音迟缓，掺杂着些许无奈。
    面对拉克珊娜的说辞，反应最激烈的本该是艾琳诺·光盾。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此刻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反倒是摆出一副‘我早知如此’的作态，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此时根本不想出头。
    而身为冕卫家的另外一员，缇亚娜虽然面色稍稍有些难看，但现在下决策的是自家侄女，她显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种局面，要是格兰瑟姆自己再不说话，‘拉克珊娜变成代理国王’一事，就真成八大官集体默认的事实了！
    格兰瑟姆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虽然拉克珊娜用词考究，言语中用的是‘代理国王’一词，但过不了多久，‘代理’这个碍眼的后缀就会被砍掉。
    真若是按照这样的发展下去，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该称呼她为...
    冕卫一世！
    “格兰瑟姆公爵，你觉得现在的德玛西亚怎么样？”
    拉克珊娜停下了脚步，半转身体，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出手的塞拉斯。
    此外她没有多余的动作，既没有下行，也没有再度前进，她就站在高于其余人的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格兰瑟姆。
    不久前，嘉文三世昏迷之时，她姑妈也是站在和她现在一样的位置。
    比所有的八大官高，却又离王座有一段距离。
    听到拉克珊娜的询问，格兰瑟姆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
    “德玛西亚虽遭遇大变，但仍旧上下一心，共抗难关。”
    拉克珊娜眼眸微抬，看了眼格兰瑟姆自信的面容，并没有答话。
    倒是塞拉斯在一旁咧嘴笑了，他到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是朗朗高声地数落道：
    “公爵大人，就在前几天，你的孙子郎仑在封地私吞了大部分了救灾粮食。而在一个月前，你的三儿子萨特将自己的嫡子送去了诺克萨斯，名义上是去留学...”
    “......早在几年前，你的二儿子瑞特莱斯因为封地毗邻北部山脉，每到秋收时，都会送粮送食物给凛冬之爪，甚至有时候会主动给他们的军队带路，只为了保全自己...”
    “七天前...”
    “......”
    大到外逃，小到劫掠，格兰瑟姆一家的丑闻，从塞拉斯口中鱼贯而出。
    格兰瑟姆的面色逐渐变得惨白，按在桌上的右手也在不停发抖，他看着塞拉斯，内心苦笑。
    这些事情...他全都知道。
    但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去阻止。
    又或者说，这种事情本就是贵族之间的‘默契’，没有哪家是干净的，自然他们也不用怕被人捏住这种事的把柄。
    但最近...
    因为艾琳诺之前的荒唐举动，意外发生了...
    冕卫一族处决了自己家族的近百人，地点就在恢弘广场，引起几乎大半个城的群众围观。
    而亲自监督并且行使审判的人...
    就是拉克珊娜·冕卫。
    能够亲自仲裁犯了错事的血脉亲族，多达数百人，格兰瑟姆自问做不到。
    也是在那时，拉克珊娜的声望不仅没有受到冕卫的牵连，反倒是建立了极高的呼声。
    贵族间的平衡与制约一旦被某一方打破，就很有可能发生些预料之外的事情。
    现在眼前的场景，便是如此。
    他们手中已经没有能够制衡冕卫家族的东西了。
    无论是实力、肮脏的手段还是家族势力...
    格兰瑟姆的年纪也不小了...更看重的是家族，所以也没必要...
    他脸上露出自愧的神色，陷入了沉默，这幅模样显然是已经打算退让。
    “公爵大人。”塞拉斯脸上却还是带着恶意，“咱们德玛西亚得按规矩办事。”
    格兰瑟姆用力按压了一下桌面，面色难看：“你们想怎么样？”
    他尽量克制着音调，双眸猛地转向拉克珊娜。
    那神情像是在说“疯了么，我都已经选择让步了，你还想做什么？”
    虽然他忌惮拉克珊娜的实力，以他的势力和人脉，也不如冕卫一族，但好歹屁股底下的椅子也坐了不少年了，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
    拉克珊娜毫不无惧地迎向格兰瑟姆的视线，语气平缓中带着不容置疑：
    “格兰瑟姆家族因内部原因，封锁，彻查，由正义神殿执行审判。”
    “冕卫，你们怎么敢！”格兰瑟姆怒声呵斥。
    让正义神殿介入，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所有人都清楚。
    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家族成员都将受到审判。
    德玛西亚，除了个别少数，没有几个能做到对正义问心无愧。
    塞拉斯咧嘴一笑，眼睛只是朝格兰瑟姆一蹬。
    在魔力的威慑下，只有普通人体格的格兰瑟姆当场就跟失了魂一样，立即失去了所有的气势，如泥般瘫坐在座位上，此时他可讲究不上贵族的礼仪了。
    唉...拉克珊娜在心里暗叹一声，转回身继续一步步朝上走去。
    这一次，在她迈步向上时，所有人都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出声。
    格兰瑟姆的结局，让他们根本不敢张口。
    如果说艾琳诺开了一个不好的头，拉克珊娜就是把贵族的规矩全部撕碎。
    从今日开始，再也没有什么互相之间的默契。
    有的只是...赤果果的...实力法则。
    拉克珊娜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地向上。
    最终，她走完了所有的台阶，到达了议会大厅最高的位置。
    德玛西亚王座所在的位置。
    看着眼前这张座椅宽敞，装饰华丽却无处不透着冰冷的王座，拉克珊娜的眼中多了一抹自嘲。
    曾经的她，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走到这一步。
    她的脑海中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话语...
    如果她沉入黑暗能够拯救德玛西亚，那么让她做什么都行。
    不过...
    她倒是真心希望今天八大官有人能站出来，而不只是格兰瑟姆象征性地说了几句。
    如果格兰瑟姆愿意与她死磕到底，成全德玛西亚的自古自来的高尚品德，或许她还会做出不一样的决定。
    但现在的八大官...每一个还坐在自己的位置...
    呼...拉克珊娜深吸一口气。
    她收回内心多余的情绪，转过身体，几乎不用她如何刻意，就能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审视下望。
    这种感觉很奇妙...
    立于高台顶端，观望着下方的八大官，他们的神色、表情和小动作看得可真是一清二楚。
    拉克珊娜眨了眨蓝眸，自己眼中的所见，似乎变成了马戏团的杂耍小丑...不，小丑都要比他们有意思得多。
    ...她将这个一闪即逝的想法甩在脑后，面容渐渐变得庄重：
    “于明日，我会在恢弘广场昭告德玛西亚所有公民。”
    “我已经厌倦了贵族之间相互暗斗的过去，曾经的德玛西亚有太多的问题。但从明天开始，我会让诸位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德玛西亚。”
    她话语中的坚决，所有八大官都能感受到。
    他们丝毫不怀疑，拉克珊娜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会做一些极度危险的事情。
    缇亚娜抿着嘴唇，视线落在台上的拉克珊娜身上，眉头稍稍皱起。
    她理解拉克珊娜想要做什么，但正因为懂，才不能接受。
    平衡的权利过度远比现在这般走钢丝来的安全，拉克珊娜将自己放在了所有贵族的对立面。
    裹挟名望借助实力上位，能够一步登天。
    但与此同时，也会树立更多的对手，一旦出现任何纰漏，就会成为所有人攻讦的对象。
    当然，冕卫和其余贵族有些许不同，为了确保家族能够延续，每一代除了能力出众者，其余都会被打入旁支，慢慢边缘化。
    所有嫡系生来便要奉行家族祖训。
    ‘勤勉则刚，律己则强。’
    这一代除了拉克珊娜，就只有盖伦算是冕卫嫡系。
    她并不担心冕卫会拖累拉克珊娜，但贵族们的势力并不弱，旁边更是有诺克萨斯虎视眈眈。
    如何才能在各方势力之间，谋求一种平衡，缇亚娜至今也没有找到解决方法。
    现在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全心全意支持拉克珊娜。
    在宣布完一些后续事宜后，拉克珊娜宣布议会结束。
    其余八大官都赶忙返回家族，准备可能发生的后续之事。
    塞拉斯则是督促着艾琳诺离开，德玛西亚新王继位在即，这座黎明城堡，也该准备换一个归属了。
    黎明城堡...属于德玛西亚的王。
    这是在数百年前，这座城堡修建之初，就已经在承担的使命。
    很快大厅之内，就只剩下拉克珊娜和缇亚娜两人。
    面对自己姑妈，拉克珊娜轻笑一声，没有半点迟疑的坐在了王座上：
    “姑妈，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但我并不后悔。”
    王座异常的冰凉，她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倒是觉得身下的座位是一种束缚。
    但她也明白...这是自己决定要担负的责任。
    “既然是你选择的路，就一直走下去。”
    缇亚娜单手抚肩，身子微倾，向拉克珊娜行了一个臣子礼。
    “冕卫女王，家族愿永远追随你的脚步。”
    拉克珊娜神色依旧，轻声开口道：
    “姑妈，姑父的事情...”
    “这是我和他的选择。冕卫，不会成为你上位的阻碍。”缇亚娜嘴角挂着从容与优雅。
    望着从容平静离开的贵族女士，拉克珊娜嘴角微抿，眼眸中所有的犹豫全部化作了信念。
    德玛西亚...将延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