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崩坏伊始

    清晨的萨斯纳姆，享受着来自海平面的第一缕日光。
    这是一处位于暗影岛与比尔吉沃特之间的自由岛屿。
    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许多想要前往暗影岛冒险的淘金者都会在这里休整一日。
    萨斯纳姆这座岛屿也因此变得繁荣热闹，商业气息浓厚，商贾络绎不绝。
    但是美好与平和总不会是永恒的旋律，在一个本该风平浪静的日子，一切都被不详的气息打破。
    “你们看，那是什么！？”
    负责瞭望的水手惊呼一声, 随后神色慌张地从桅杆上一路滑落至甲板上，朝船长室奔去。
    他的举动和呼喊引起了其他水手的关注，众人纷纷向船头涌去。
    “吵什么吵，一群想要偷懒的家伙。”船长格洛正啜饮着一瓶上好的葡萄酒，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 骂骂咧咧地从舱室内走出来。
    然而当他来到船头, 看清不远处海面上的景象时, 骂声立刻就止住了。
    他身旁的水手们早已经丢掉了手中的工具, 吓得双腿发抖，面露惊恐：
    “船...船长...那是黑雾！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在萨斯纳姆生活的人，谁还不知道暗影岛的黑雾？
    即使是在母亲腹中的婴儿，都听过不下百遍黑雾的故事。
    每一年无论春夏，都有无数个眼里只装着金币的家伙来到萨斯纳姆，要雇佣船只前往暗影岛，他们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那个幸运儿，期盼着能横发一笔大财。
    出发的时候可是满满一船的人，然而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
    财宝当然是有的，能活着回来的也都被冠以了“传奇冒险家”的荣誉称号。
    于是萨斯纳姆和其余各地都流传了这样一句话：
    传奇冒险家不一定能从黑雾里活着出来, 反倒是每个活着出来的冒险家, 都成了传奇冒险家。
    啪——！
    格洛船长将手中的酒瓶用力砸在甲板上, 他一手推开掌舵的船员，气急败坏地亲自调转起方向：
    “特么的，今天就不该出海！该死，都把你们的武器给我拿好！”
    他的声音几乎淹沒在汹涌的海水中。
    哗——哗——
    巨大的船体笨拙地转身，推动着周围桎梏它的浑浊海水，竭力逃离着即将到来的危险漩涡。
    黑雾席卷而来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
    天空失去了它原本的颜色，蔓延的黑雾像是一堵即将崩塌的高墙，它哀嚎着呻吟着渴望找到一个可以吸食的对象。
    阴暗深沉开始笼罩，海水剧烈翻滚。
    等黑雾如落雨般扑到近前，船才刚刚调转了方向。
    嗡！
    鬼魅的雾气迅速坍塌，以极快的速度席卷而过，天日瞬间被一张黑洞洞的大口吞入其中，整个船体都被纳入了这张巨口之中。
    格洛感到眼前一黑，低声咒骂了一句，他的双手从船舵上离开，向腰间的手枪摸去。
    黑雾降临后，和无月的暗夜没有什么分别，周围全是粘稠的诡异黑色，只有海水拍打船体的声音让他们感知到，自己还在船上，还在航行。
    不只是格洛，其余船员们也都放弃了挣扎，他们在心里哀嚎着、祈祷着拿出随身的武器，有刀剑，也有手枪，各式各样...
    不是没有人想过跳船而逃，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跳船只会死得更快。
    船上的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在甲板上挪步。
    尽管他们眼中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仍在极力扫视着周围。
    万一呢...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背后窜了出来？
    砰！
    一声异样的声响在船头豁然炸响，还不等格洛几人做出反应，就见粘稠的雾气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那涌动的尸绿色光芒在黑色幕布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乍眼。
    “恶灵！是恶灵！”有人尖叫道。
    “不！怎么可能，蚀魂夜早已经过了。”
    “救...救命！我还不想死。”
    “......”
    船员们惊恐地望着从四周围上来的尸绿色亡灵，手指发疯了一般接连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一时间，子弹出镗的声音此起彼伏，擦出的火花带着恐惧与慌乱肆意飞溅，有的点燃了船上的绑绳，有的深深嵌进了船舱的木板里。
    然而...密集的枪响过后，所有人都发现了无比绝望的一点，他们的攻击并不能给那些亡灵造成哪怕一点伤害。
    那些子弹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亡灵们的身体，那些鬼魅的幽暗绿火依然亮的炽热，亮的旺盛，无情嘲弄着他们的反抗。
    “不...她不在这...痛......”
    隐约间，格洛和船员们似乎听到了船头有个声音在呼唤着什么，低沉又饱含痛苦。
    但紧接着，恶灵们便蜂拥而上。
    嗤嗤嗬嗬的龃龉声响个不停，绿色的幽光在黑雾中自由穿梭。
    数十秒不到的时间，格洛船长等人的身体消失不见，而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却多了几个外形和他们相似的亡灵，令人战栗的死亡幽火在他们的躯体内闪烁。
    咔咔——
    桅杆被折断，木质结构的船体开始分解，浑浊的海水涌进船舱。
    手枪和武器有的被抛进了海里，有的冰冷地躺在甲板上，他们的主人没有寻找它们的想法。
    水手和船长现在和以后再也用不上这些家伙了...
    亡灵再次化作游动的绿光，融进黑雾中，向最近的小岛萨斯纳姆扩张。
    黑雾的弥漫，给萨斯纳姆带来了无尽的恐慌。
    岛上没有一人提前知晓黑雾的到来，因此没有组建任何的防卫力量。
    妇女同往常一样在衣杆前晾晒浆洗过的衣物，孩童赤着脚在浅滩边嬉闹着抓螃蟹...
    忽然他们中有人抬起头看向了海中央，看到了那股只存在于大人口中的恐怖力量。
    是深沉阴暗，压倒一切的黑，形如高涨的黑色潮水向他们袭来。
    黑色的阴影几乎在瞬间倾轧了他们年幼的心头，胆小的孩子放声大哭，年长一些的则拔腿向岸上跑去。
    稚嫩的脚印深深浅浅地留在沙滩上，没有人敢回头看那片浓雾中涌动的绿火。
    那是亡灵造访的信号，那是来自小岛彼岸的崩坏...
    黑潮毫无阻碍地涌上了岸，哭声很快便被嗤嗤嗬嗬的龃龉所覆盖，那些稚嫩的脚印将永远地留在那片浅摊上，再也不会有人给它带来鲜活的色彩。
    随后整座岛城便陷入了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浓密黑暗之中。
    所有的惊惶与不安，都在这一刻被定格。
    母亲再也听不到孩子稚嫩的呼声，婴孩再也感受不到母亲温暖的怀抱，妻子等不到驾船出海的丈夫，水手记不起膝上的温香软玉。
    他们中有人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黑雾降临，而这恰恰也是最后一次。
    萨斯纳姆这座被光与平和祝福的小岛，随着黑暗的笼罩，永远消失在这一天。
    唰！
    一把闪烁着鬼魅绿色的长剑，在黑雾中一闪而逝。
    刹那，哭喊恐慌中的岛屿，陷入到了无边的寂静。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破败...
    “伊苏尔德，我能感觉到，我们在相互靠近！”
    “终有一日，我会找到你！”
    片刻后...萨斯纳姆岛国的破损宫殿中，传来了佛耶戈满是痛苦的哀叹。
    无边的黑雾，再次向外蔓延...
    ......
    巨神峰山脚，拉阔尔部族。
    这是一个信奉诸神的原始部落，他们一生中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登上那遥不可及的巨神峰顶。
    阿特瑞斯本就是这个部落的一员，在“战争”的灵魂死去后，他再次接管了自己的身体，又回到了自己曾经的部族。
    “又是这种声音...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阿特瑞斯坐在自己房间，表情略微烦躁和狰狞。
    数月以来，自从“战争”死亡的那一天，他的耳边就一直环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呓语。
    那是在他亲眼见到过死亡的世界后，才能听到的某种声音。
    或许...这是来自于死神的呼唤。
    他的意志战胜了死亡，但死神仍旧不肯罢休，想要将他的灵魂勾走。
    他曾经登顶过巨神峰，也曾凭借意志在‘战争’死时顽强的活了下来。
    但面对着无时无刻的呓语，他却只能感觉到一股无力。
    意志并不能解决所有事物，哪怕“战争”给他留下了一副强大的躯体，但他同样明白...
    有些力量，他现在还无法抵抗。
    至少...那些漫天繁星，他还没有能力向他们复仇。
    攀登巨神峰...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骗局...
    阿特瑞斯握紧拳头，眼神中饱含着怒火。
    与他同时攀登巨神峰的挚友派拉斯，在登顶的那一刻倒了下来。
    而他自己，也被判定不具备成为星灵的资格，反倒是被‘战争’夺走了身体。
    那一刻起到‘战争’陨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星灵使用他的身体，他被控制着满世界追寻暗裔的足迹，并一个个将其封印。
    最后，值得庆幸的是...
    “战争”被暗裔中的一员战胜，他也得以重生。
    星灵...呵！
    曾经的信仰有多么赤忱，现在的仇恨就有多么强烈。
    不过...他此刻也是感到了些许的迷茫与空虚。
    那位夺走他身体的“战争”，似乎也受到重创，几乎烟消云散。
    而其他的星灵，依旧庇护着巨神峰附近的各个部族。
    他似乎没有理由去攻击他们。
    更可况，部落里其他人的想法他都看在眼里...
    他们依旧信仰着星灵，甚至把他当做星灵来信奉...
    面对这份狂热的信仰，他不断解释自己不再是那位星灵。
    但在亲眼见证自己赶走那位高大的巨剑暗裔时，其他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解释。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庇护好曾经的部落，不让他出现问题。
    “嗯哼！”
    毫无征兆地，阿特瑞斯发出一声闷哼。
    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心悸。
    陡然间，他眼中闪过一丝绿芒，表情满是狰狞与暴虐，就好像是要毁灭一切。
    但随着他的挣扎，很快从那种状态中剥离。
    他大口喘息了两声，眼神里带着后怕。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不停的呓语声，想要控制他的心智。而经过长时间的不断接纳，他的抵抗也愈来愈弱。
    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疯狂...
    “不行...不能留在部落里...”
    他咬了咬牙，跌跌撞撞的出了门，奋力朝着西边奔跑。
    阿特瑞斯的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便已离部落越来越远。
    此时，夜空中的群星，好似不断在闪烁，又或许是交流着什么，又或许是在降下某种暗示...
    不朽堡垒，浮空堡。
    坐于书桌前的瑞恩眼神明暗不辨，指尖不断闪烁着深蓝色光芒。
    一枚枚小巧的符文在他指尖闪动，像是在释放着某种魔法。
    旁边的辛德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眉目轻挑，一道黑暗魔力注入到了手边的世界符文-绿中。
    绿芒闪过后，她的唇角微翘，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世界地图。
    整个符文之地是一颗蓝绿色的星球。
    而她所注视的位置，正好位于暗影岛的东北角，那也是巨神峰的西边，同时也是...比尔吉沃特和艾欧尼亚的东南面...
    与此同时，艾欧尼亚东南海岸边，气候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仿佛有某种力量对这里横加干涉，让那片无人区变得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海浪翻滚间风暴也在汇集。
    而在离此处不远的一间殿堂内，身穿祭祀服侍的女人，眼神突然惊恐的睁开：
    “我看到了...毁灭！”
    她的本名叫达尔哈，不过在艾欧尼亚和这间长存之殿，她继承了另一个名字——
    “天启者”卡尔玛。
    这是一代代相传下来的名号，她是上一任卡尔玛的转生。
    而上一任的卡尔玛，又转生自上上任卡尔玛。
    简而言之，她能够沟通那些古老的前世记忆，以及数千上万代的化身。
    最初的一任，或许要追述到初生之土出现生灵开始。
    但她的本质，也只不过是一个叫达尔哈的年轻女人。
    她总是会被“艾欧尼亚之魂”传达一些语言的碎片，也总能看见一些灾难正在上演。
    但很可惜，就像是数年前诺克萨斯侵略的那一场灾难，她根本就无力阻止。
    甚至当她亲手利用源自‘艾欧尼亚之魂’的力量，摧毁了一艘诺克萨斯战舰时，迎来的却不是同胞们的夸赞，反而是他们的质疑。
    长存之殿的僧侣认为她打破了土地精神领域的和谐，打破了均衡。而再往后，或许会酿成更大的苦果。
    不幸的是，今天...她又得到了‘艾欧尼亚之魂’的启示。
    在艾欧尼亚东南的方向，有一场人为造成的风暴正在孕育。如果不去阻止，或许将席卷整个艾欧尼亚。
    她必须去做一些什么...哪怕违背所谓的均衡。
    她不仅是无数代卡尔玛的化身，她还是艾欧尼亚普通一员——达尔哈。
    卡尔玛站起了身形，浑身被包裹在一股自然能量内，身体快速移动，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此时，正在海上飞驰的阿特瑞斯，蓦然间眉头紧皱，猛地向偏北一点的方向冲去。
    在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不...或许不是吸引他...而是...“他”！
    阿特瑞斯此刻的双目，已然有半边被染成了墨绿色...
    也是这时，天上的繁星猛然间闪烁了一下。
    但也仅限于此，并没有另外的干涉，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它们只是高悬在空中，默默注视着事态的发展与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