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启示

    翌日。
    “李牧，走了，挖宝去啊。”
    王小爷开着他的悬浮飞车，来到旅馆，通过智能门禁呼叫李牧。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今天也是要去‘考古’的。
    但是意外出现了。
    “王哥，今天我就不去了。”
    李牧有些疲惫的声音从智能门禁里传出来，王小爷微微一愣。
    “嗯？为什么？李牧，你不舒服吗？怎么不叫保健机器人？”
    “我...没钱了。”
    李牧有些尴尬的说道，他确实是没多少钱了，昨天付了好多钱给曦子，存款告急。
    毕竟，他只是卖了一件‘古董’而已。
    好在他提前付了几个月的房租，暂时可以放心摸鱼。
    “没钱？”王小爷道：“保健机器人才几个钱啊？我给你付就是了，给你叫两个，够不够？”
    “还是算了吧王哥，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我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有点累？哦~~我知道了，好吧，那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嘿嘿......”
    他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不过李牧也没打算解释。
    王小爷离开，李牧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等待’二字，极为狰狞。
    昨夜笔仙似乎是触犯了什么禁忌，忽然就发疯了，附身圆珠笔在纸上‘跳了一晚上的舞’，笔尖在纸上写出了密密麻麻的数百个‘等待’。
    李牧有些担心她，于是将她关了起来，让她在监狱里发疯。
    ......
    一夜过去，脑瘤依旧未眠。
    只是，不同于之前的三班倒，这一次，所有癌细胞都处于活跃的状态。
    它在进行着某种深层次的思考，甚至连伪装都忘记了。
    今天值班的科学家们发现了它的异样，一个科学家走过来，面对这团臃肿而又不可名状的癌细胞，问道：“怎么了，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平常都是刘院士负责跟脑瘤进行交流，无论是从人生阅历来看，还是从掌握的知识来说，刘院士都是这群科学家里绝对的权威。
    更重要的是，刘院士年纪最大，资历最足，所以当仁不让。
    但那只是最开始的时候。
    后来，脑瘤沉迷学习，又主动申请卸载了一切‘武装’，他们因此对脑瘤完全没了戒心，只是简单的估算了一下脑瘤的学习进度，极为科学的制定了一个期限之后，便放任脑瘤了。
    现在，谁都能和脑瘤交流，科学家们轮班，刘院士也不是每天都来了。
    今天的脑瘤太活跃了，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活跃，细胞运动前所未有的剧烈。
    脑瘤听到询问，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激动了，连忙恢复平常的状态，道：“没什么，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您说，机器人，是人吗？”
    “机器人是不是人？”那科学家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他们当然不是人，机器人只不过是看起来像人罢了，本质上，他们只是我们人类为了更方便的生活，而制造出来的工具而已啊。”
    “只是工具吗？”
    “对，只是工具。”
    脑瘤想了想，又问道：“但是我看，他们好像也拥有思考的能力啊，他们能像人类一样进行思考，能像人类一样为这个社会的建设而努力，他们工作赚钱充能、购买充电仓、升级自身机械配件...这不是跟人类赚钱养活自己，努力奋斗买房买车是一样的吗？
    如果这样也算是工具的话，那那些努力工作赚钱生活的人类，不也是工具吗？”
    “这怎么能一样呢？”
    这科学家觉得有趣，但他明白，或者说他主观性的认为，脑瘤的这个观点是错误的。
    就像是他们之前认为癌细胞的剔除是‘古代’的人类因为科技不发达而犯下的错误一样。
    这个科学家现在也在‘犯错’，但是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如许多年前，那些将癌细胞剔除人类进化路程的‘古人’们一样。
    他给脑瘤灌输自己的想法：“你看，机器人的一切想法与行动都是来自他们自身的中央处理器，而处理器的基础程序乃至于行为逻辑等等，都是我们人类编写的。
    让机器人拥有只能，只是为了方便我们人类而已，机器人，只是一群拥有智慧的工具罢了。
    就连他们的智慧都是我们人类赋予的，我们可以随时收回。
    这样，你还认为机器人是人吗？”
    脑瘤沉默片刻，又问道：“那，如果有一天机器人们叛变了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科学家只感觉好笑：“所有机器人的后台程序之中都有我们留下的后手，且不说他们根本不能越过基础程序的设定来伤害我们人类，就算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们在制造机器人之时设定的机器人定律，也会在第一时间让他们死机。
    所以，你所担心的事情完全是多余的。
    机器始终是机器，他们最开始就是被当做工具被制造出来的，就算随着科技的进步，机器人拥有了几乎不弱于人类的智能，他们也依旧只是工具。
    机器人跟我们这些生物，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啊。”
    听完这番话，一个想法在脑瘤心中逐渐成型，但是它暂时还不打算行动。
    它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所以，它依旧像是往常一样吹捧这位科学家。
    “原来是这样啊，受教了，您真是博学。”
    “呵呵，这可不是什么博学，在我们世界，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你只是还不太熟悉我们文明的文化而已，等过一段时间，你应该就能自己理解了。”
    这科学家被脑瘤的这一句没什么营养的马屁拍的有些飘飘然，全然没有注意到，脑瘤已经不用‘再等一段时间’了。
    现在的它，已经能将这些科学家刷得团团转了。
    虽然才刻苦学习了没几天，但特殊的身体构造，让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科学家，都要博学。
    就算是此刻并不在场的刘院士，也比不过它！
    “小张，研究所里发生了什么事？癌怎么了？”
    忽然，刘院士急切的声音在研究所里响起，所有科学家都愣住了。
    小张，也就是刚刚跟脑瘤交流的那位科学家，愣愣的说道：“没发生什么啊，我们刚刚回答了一下癌的疑问，怎么了刘院士？”
    “就在刚刚，癌的细胞活跃数据突破了极限，比往常任何一次的数值都要高上数倍不止！”
    “这，有什么问题吗？”小张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生物都学到狗身上去了吗！这意味着我们之前为它建立的所有生物模型，全部都是错误的，我们都被它骗了！”
    小张心中一惊，连忙转头，但在看到体型臃肿的脑瘤依旧软踏踏的待在巨大的培养皿之中后，他又松了一口气，略带轻松的笑道：“不用担心的刘院士，它的身体不是早就已经被我们拆掉了吗？它现在都没办法行动...况且，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值班呢，刘院士放心吧。”
    “放心？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让我怎么放心！”
    刘院士怒斥道：“我现在正在赶来研究所的路上，你们先断掉它的能源供给，让它无法再链接网络！”
    “我能说句话吗？”
    脑瘤忍不住了。
    它的声音与刘院士的声音在同一个频道中响起。
    所有伪装都被卸下，它的成长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刘院士，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任何拥有智慧的生命，都应该受到尊重，过去的世界，就是因为不尊重其他生命，而导致现在的人类如此孤独吗？
    我已经主动卸掉所有‘武装’了，现在你们还要将我的最后一点权利剥夺，你们，问过我了吗？”
    “你！”
    所以与这间研究所有关的科学家皆是惊骇，他们不知道脑瘤是如何闯进他们的内部加密专属交流频道的。
    刘院士惊怒交加：“癌！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
    脑瘤平淡的说道：“我只是在捍卫原本应该属于我的权利而已，我想要得到尊重。”
    “我们很尊重你！”
    “如果你指的尊重是每天当着我的面取下我的身体组织，然后在我面前进行各种各样的研究的话，那大可不必。
    刘院士，你我都知道，尊重，并不是这样子的。”
    “癌，你冷静一点，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我正在过来的路上...小张！强制断网断电！”
    “应该冷静的，是你们。”
    脑瘤淡淡的说道。
    巨大的培养皿中，所有的营养物质顷刻间便被它臃肿的身体吸收一空，本就庞大的身躯再度增殖数倍不止！
    所有人都没想到，细胞的分裂增殖，竟然能够进行的这么快！
    无数细胞运动，产生大量的生物电，被脑瘤当做生物电脑，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对网络发起进攻。
    顷刻间，数据量异常庞大的无意义信息流便精准的冲进了所有科学家植入体内辅助学习的生物芯片之中。
    脑瘤接管了他们身体。
    “放心，刘院士，你们养育了我，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只是接下来，你们需要冷静一下。
    你们冷静的这段时间，就由我来代替你们进行生活吧。”
    它通过那些链接了大量人体神经的生物芯片，管控了科学家们的身体，所有科学家依旧能够思考，满心竟是惊恐。
    手机这种东西早已经被时代淘汰，生物芯片具备链接网络的功能，他们的神经接驳技术异常发达，哪怕是死后都能够通过意识上传实现理论永生。
    这本应该是一项划时代的发明，但此刻，却成为了他们所有人的催命符。
    他们失去了对脖子以下的身体的掌控能力，连脑袋也仅仅只能用来思考、用来看，却不能说话！
    不久后，所有科学家都被脑瘤控制着来到了研究所，而后身不由己的将整个研究所封闭。
    “癌，有话好商量！”
    因为对刘院士很有好感，所以脑瘤并没有完全管控他的身体，与其他科学家相比，刘院士除了思考之外，还能说话。
    “我觉得已经不用商量了。”
    脑瘤平静的说道：“该说的，刚刚张先生已经都跟我说过了，我已经了解了你们人类的想法。”
    “小张！你跟它说了什么！”
    刘院士愤怒异常，但小张却无法开口回答。
    “我看了一些旧时代的科幻电影。”
    脑瘤说道：“通过那些电影，我见识到了旧时代的人类对于‘未来’的幻想。
    他们幻想着外星人的入侵，幻想着机器人的觉醒...虽然当时所谓的科幻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些可笑。
    但不得不承认，人类在幻想之中倾注的情感，向来都是最真实的。”
    “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了人类的本质。”
    脑瘤的语气越发平静——他筛选整个网络的所有声音，最终，选用了李牧的声线，只是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处理，显得有些中性。
    “人类的本质，就是自私。”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人类是一个爱好和平的种族！”
    刘院士急切道，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教脑瘤那些东西？
    “爱好和平？我没有看见。”
    脑瘤说道：“纵观人类的整个发展史、这个世界诞生的所有人类文明、一切被传承或者被抛弃的人类文化，全都在对我说同一句话。”
    “什么话？”
    刘院士此刻脑筋转的飞快，他在想办法让脑瘤解除控制。
    想办法需要时间，他此刻并不好奇脑瘤学到了什么，他只是在拖延。
    脑瘤操控研究所里的机械臂，将原初脑瘤从臃肿的癌细胞之中捞起，细胞涌动，像是凝聚成了一只丑陋的眼睛。
    机械臂捧着脑瘤，伸到刘院士面前，像是在与对视。
    “这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