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维尔

    时间过得飞快，博朗镇经历了希望的春季、茂盛的夏季，迎来丰饶的秋季，冒险者之家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年年如此。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每年都有的冒险团失陷在危险与机遇并存的黑森林里，从此杳无音信，但回到博朗镇的冒险团都有或多或少的收获。他们带回来重要情报、罕见药材、琥珀、宝石、金沙、珍禽异兽、甚至还会有被俘虏的蛮族奴隶，其中的大部分会拿到冒险者之家进行估价，如果巴托姆老板的出价合适，就地进行交割，把死的、活的、不死不活的财宝换成金塔。
    腰包丰满的冒险者当然要在冒险者之家消遣。
    这里除了冒险者之家，难道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旅馆宽阔明亮的大厅里人声鼎沸，每张桌子面前都坐满了客人。他们举杯畅饮，互相吹捧，有人窃窃私语，偷偷交换情报；有人发生争执，大声吵闹；也有人愁眉苦脸，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直到一群陌生人推开大门，走进冒险者之家，热闹非凡的旅馆大厅才陷入一阵短暂安静。
    他们总共五个人，三名男性，两名女性，穿着统一的制服，白色带兜帽的丝棉混织猎装，白色的牛皮斜跨肩武器挂带配白色宽腰带，白色的鹿皮手套加上一双白色高帮皮靴，看起来精干又帅气，相比一身灰黑色调的冒险者就显得格外刺眼，引来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少数有见识的冒险者认出来客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色制服采用地穴灰蛾的茧丝编织而成，能够防水，沾到污渍用湿布轻轻一擦就会变得光洁如新，兼具不俗的防御力，其价格当然不便宜，只有主城高地的名门才会用地穴灰蛾的丝制作猎装制服。
    这几个生面孔肯定来自高地名门。至于他们属于哪个名门，冒险者们就分不清了。
    在偏远的边陲小镇，高地名门的威权还吓不**惯刀头舔血的冒险者。他们用一种诡谲的目光打量着看起来颇有身价的陌生人，好像狼群盯上猎物，就差没吐舌头流口水。
    旅馆的气氛莫名变得的紧张，这时候，吧台后面的旅馆老板开口说道：“新来的，进冒险者之家不能携带武器，把你们的武器交到吧台，然后找张桌子坐下，我免费送你们一罐博朗镇特产的狼草酒。”
    为首一人摘下兜帽，显露自己的面容，他是30多岁的壮年男性，一头灰褐短发，留着络腮胡须，目光深沉，透着成熟刚毅的气质。
    “巴托姆长官，我是查理，岩石巨人军团第四大队的2级军士，您还记得我吗？”
    旅馆老板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对方，恍然说道：“第四大队第一中队第六小队的盾卫查理？原来是你啊……”
    查理右手握拳抵在额头上，肃声说道：“盾卫兵查理见过长官！”
    巴托姆哈哈一笑，摆手说道：“我早就退役了，不用向我行军礼。”
    查理的脸上露出笑容，侧过身体，做手势让同伴们交出随身携带的兵器，并向巴托姆低声说道：“老长官，我从岩石巨人军团退役也快八年了……我这次来博朗镇是想请您帮个忙。”
    巴托姆心领神会，点头道：“行，我们上楼，去我的房间坐坐。”他从吧台后面绕出来，拍了拍老部下查理的肩膀，又转头对一名吧台伙计吩咐道：“那个谁……皮鲁，给这几位客人安排一张桌子，再送他们一罐博朗镇特产的狼草酒。”
    红狮巴托姆带着查理登上楼梯，旅馆大厅又恢复了一贯的喧闹，博朗镇的冒险者们仍然会偷瞄这几名不速之客，只是他们做得比较隐蔽，咄咄逼人的侵略性不再明显。
    伙计皮鲁在客厅边缘找了一张桌子，把两个醉到不省人事的冒险者拖走，又将桌子收拾干净，安排客人坐下，拿起酒罐为每个人都倒满一杯狼草酒，有气无力地问道：“这罐酒是免费的，你们还想吃点什么？”
    这几位客人都是身姿挺拔，英气勃勃的年轻人，他们可能是第一次来冒险者集聚的场所，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其中一名相貌颇为英俊的青年好奇地东张西望，对皮鲁说道：“我们暂时不吃东西，有需要再喊你。”
    伙计皮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朝后退了两步，却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
    旅馆内，妆容艳丽，举止放荡的半精灵女招待和冒险者中的男性打情骂俏，而半数以上的冒险者是赫默族女战士。她们都扎着单马尾辫，五官线条棱角分明，气质锋利而冷硬，其实谈不上有多么美丽动人，但赫默族女性作风豪放，穿着硬皮甲背心和一件短裙甲，露出没有半点赘肉的腰肢和健壮结实的大长腿，仿佛充满力量感的雌豹，有一种野性的魅力。
    赫默族在迪萨联盟的主城极其少见，但在博朗镇的冒险者之家竟然有几十位赫默女战士。那名英俊青年看的眼花缭乱，面对赫默女战士投过来的挑衅目光，他不自觉地避开对方的视线，顺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以掩饰自己的轻浮，压低声音说道：“难以想象，这些勇猛善战的赫默族会在冬天变成娇媚动人的妖精，不知道我参加今年的生命祭仪式，有没有机会被她们选中……”
    男性同伴都低头微笑，两名女伴则不约而同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其中一位金发绿眼的半精灵女性捂嘴笑道：“卡尔，但愿你被赫默族选中，我们就等着看赫默女战士像打狗一样把你赶出她的帐篷。”
    卡尔嘿嘿一笑，举起酒杯往嘴里灌酒，碧绿的酒液流入喉咙，他的表情突然大变，五官都皱成一团，好不容易才把狼草酒咽下肚，没有在女伴面前出丑，又大张着嘴，连连哈气，忍不住抱怨道：“这是什么酒，又酸又辣，太难喝了！”
    旅馆伙计皮鲁凑过来，不失时机地推荐道：“我们家的狼草酒风味独特，需要搭配本店秘制的烘烤泥蝎才会好喝。”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被旅馆老板痛宰一刀。那名金发女性噗嗤一笑，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皮鲁，说道：“好吧，我出3个金塔，给我们每个人来一份烤泥蝎，多出来的钱算给你的小费。如果要感谢我，就请记住我的名字，我是来自落叶城的安妮”
    客人出手阔绰，本来已经很疲惫的皮鲁顿时来了精神，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您真是慷慨的女士，今天的客人有点多，上菜比往常要慢一些，我这就去厨房为您催一催，您要的烤泥蝎马上就到，我保证……”
    看着店伙计跌跌撞撞地穿过拥挤的大厅，朝旅馆的后厨跑去。安妮鼓了下腮帮子，不开心地嘀咕道：“慷慨的女士？难道不应该是美丽的安妮小姐吗？”
    半精灵的年轻女性大多容貌秀丽，安妮在她们当中也称得上是出色的美人。她的一位男性同伴哼了一声，说道：“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店伙计，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野种……安妮，你有必要收买他吗？”
    安妮抿嘴微笑，细声细气地说道：“相比四阶剑士巴托姆大人，他身边的小伙计皮鲁才是我们可以‘结交’的朋友。”接着，她微俯身体，让耳畔的金色秀发自然垂落，遮着娇柔的红唇，低声吩咐道：“现在，我们一边闲聊，一边注意听旅馆的冒险者们在谈论什么。”
    几个人很有默契，自然而然地进入状态，分别偷听冒险者之间的交谈，试图从里面找出有价值的内容。
    没过多久，卡尔突然喃喃说道：“安妮，我知道那个店伙计刚刚为什么不称你是美丽的安妮小姐了……”
    安妮满头雾水地顺着卡尔的目光看过去，脑子里“嗡”的一声，再无法正常思考。
    店伙计皮鲁托着装满食物的盘子，很顺畅地朝这里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端着水果盘子的同伴，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就非常吃力。那些赫默族女战士全都放过皮鲁，然后伸出手去摸另外一名店伙计的胳膊、脸蛋、头发、屁股，并大声调笑，表现得异常热情，就连旅馆的半精灵女招待也会乘机对他下手。
    如果说美貌是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这位新出现的店伙计就拥有举世无匹的力量。
    他身材修长匀称，有着一头常见的棕色短发，明亮的眼眸宛如纯净无暇的琥珀，五官精致的好像最顶级的艺术品，眉毛细长笔直，微尖的耳朵和半精灵的尖耳朵略有不同，却无损他的完美形象。
    ……就是完美。
    无论安妮从哪一个角度去看，他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组成一个完美的形象，即便他穿着脏兮兮的围裙，面对赫默族女战士充满热情的调戏而手足无措的模样，也有一种让人心跳加速，不敢大声喘气的非凡魅力。
    好在这种魅惑是短暂的，心灵受过冲击之后，安妮等人都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年轻的半精灵卡尔自言自语地问道：“这位美人是男性还是女性？我……我打赌她肯定是一位高地小姐。”
    说着，他竟然站起身，独自迎了上去。
    安妮的眼角余光瞥见旅馆大厅的角落矗立着一个高大肥胖的身影，思索片刻，联想到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女性冒险者，顿时吓到花容失色，赶紧喊道：“卡尔，你快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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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险者之家三楼的某个房间。
    旅馆老板巴托姆和访客查理隔着一张木桌，相对而坐。他取下陶石烟斗，从嘴里吐出一团蓝色的烟雾，慢条斯理地问道：“这么说，你现在是‘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团长，来我们博朗镇是为了招募冒险者同伴？”
    查理伸出手指在冒险者工会签发的证明文件上点了点，笑着说道：“老长官，我也不瞒你，我现在为16柱名门中的金葵花效力。我从岩石巨人军团退役之后，给金葵花家的斯蒂文森少爷当了6年的车夫。去年春天，斯蒂文森少爷举办了成人礼，按照高地名门的规则，他可以培植自己的势力，一支私人卫队，一支武装商队，两个冒险团。我担任其中一个冒险团的团长。”
    “你的运气让我羡慕。”巴托姆老板抽了口烟，平淡地点点头，看不出有任何羡慕的意思。
    查理又笑着恭维道：“斯蒂文森先生敢把‘琴与哨声冒险团’交给我打理，也多亏了您。红狮巴托姆在落叶城冒险者工会名声响亮，因为我是您的老部下，斯蒂文森先生才高看我一眼。”
    “那几个和我一起来的年轻人对我这个团长就未必服气。他们可都是斯蒂文森先生在珊瑚学院招揽的从者，每个人都很优秀。他们各有所长，还都是正式的职业者，比如他们当中的卡尔今年才25岁，已经是三阶剑士，一身武技恐怕不在我之下……”
    “和我相比，他们年轻、充满活力和野心，天赋出众，欠缺的只是经验，但经验这种东西是个半精灵就总会有的。老长官你是知道的，以我的水平，很难驾驭这些从学院毕业的年轻人，我还需要一些值得培养又肯听话的手下。”查理坦诚地说道。
    巴托姆含着烟嘴，笑眯眯地点点头，“赫默族女战士怎么样？她们的生命等级天生就是三阶，哪怕职业等级只有一阶的赫默女战士用一只手就能把那个卡尔打趴下。”
    查理摇头说道：“地母神殿和龙王殿的关系冷淡，赫默族反感城邦名门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想要的是那些被赫默族抛弃的子女……只有您能帮我从他们当中挑选出最合适的人手。”
    正说着，楼下大厅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该死的小崽子，敢欺负我的维尔托克！看我不把你的脸打得和屁股一样！”
    查理和巴托姆同时色变，急急忙忙地跑下楼，看到一个高大肥胖的厨娘正把一个年轻半精灵按在桌子上暴揍。
    珊瑚学院毕业的优秀人才，三阶剑士卡尔的裤子被扒到了膝盖，胖厨娘蒲扇大的巴掌狠抽他光溜溜的屁股，正在兑现把脸打成屁股的诺言。
    也许，胖厨娘是弄错了。不过，“屁股给打得像脸”和“脸被打得像屁股”似乎没什么区别。
    胖厨娘每次抽打屁股，卡尔就发出杀猪似的惨叫。三阶剑士的自尊心原本不允许年轻人发出耻辱的叫唤，但旅馆大厅只有打屁股的声音就太奇怪了，于是他不知羞耻地叫唤起来，感觉果然好多了，至少赢得赫默女战士的哄堂大笑作为抽屁股的背景声，羞耻感反而弱了很多。
    不得不说，珊瑚学院的优秀毕业生适应能力很强，迅速学会了厚脸皮。
    “不可阻挡的莎拉？！卡尔怎么就惹到她了？”查理认出胖厨娘的身份，不敢置信地说道。
    “停手，停手，该死的，你把咱们的家具都打坏了……”巴托姆老板大声喝止胖厨娘继续施暴。
    莎拉气呼呼地又抽了两巴掌，放开受害者卡尔，控诉道：“这个坏崽子欺负可怜的维尔，这里打坏的盘子、杯子都要算在他头上。”
    说完，她拉起在旁边不知所措的维尔托克，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絮絮叨叨地宽慰道：“好了，维尔，我已经狠狠教训了那个坏崽子。旅馆大厅里的活不适合你，你没看见这群凶恶的母狼吗？她们的脑子里都在琢磨怎么把你拐走，我知道肯定是这样……可怜的小家伙，受的伤才刚刚有些好转，怎么能被这群坏心眼的家伙欺负？要莎拉大妈说，你喜欢剥豆子，那就继续待在厨房里剥豆子，等你的伤彻底痊愈了，至少要能分清谁对你好，谁对你坏，再出来玩。”
    维尔托克一脸茫然，乖乖地跟着胖厨娘莎拉的身后。他左右张望，视线似乎无法聚焦，很迷糊很好奇的样子，但在空洞的眼神深处有一抹其他人无法察觉的冷漠。
    如果换作普通人，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客气一点叫没睡醒，不客气的说就叫痴傻，但由于维尔托克俊美非凡的身姿，大家难免会对他抱有十二分的好感，尤其是赫默族女战士都觉得这小子青涩又可爱，只是在胖厨娘莎拉的威慑下，她们并未再逗弄维尔托克。
    查理看见这场冲突的始作俑者，也有瞬间的失神，他马上意识到卡尔为什么会挨打，并狠狠地瞪了让自己不省心的手下。
    来自主城的冒险者被当众胖揍一顿，还打坏了不少东西，之后会发生什么与维尔托克无关。他回到熟悉的厨房，躁动不安的心灵就安定了，不用别人吩咐，主动坐到自己的板凳上，从面前大筐里拿出一把豆荚，开始专心致志地剥豆壳。
    胖厨娘莎拉根本没把刚刚殴打名门从者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旅馆今天的生意火爆，她还要忙着做菜，随便夸奖维尔托克几句，便自顾自的干活，没空去管他。
    事实上，旅馆厨房里的帮厨佣人都知道，维尔托克根本不会说话，但他能听懂别人的意思，喊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如果不是今天人手紧张，他只会安安静静地待在厨房里剥他的豆子，不至于惹出这场风波。
    大家都以为，剥豆子是维尔托克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他在厨房能剥一整天的豆子。其实，维尔托克现在并没有喜欢和不喜欢的感觉，他专心剥豆子另有原因。
    维尔托克在博朗镇冒险者之家旅馆昏迷了2个多月，外人看来，除了吃饭、喝水、排泄之类的生理需求，其余时间他一直都昏睡不醒。但在维尔托克的意识世界里，有一个飞速旋转的金色光团，他进不去，也出不来，仿佛身陷一个可怕的牢笼。
    他本能地想让金色光团的旋转速度变慢，最后彻底停下来，但这并不容易做到，应该说非常非常困难。维尔托克费了很大的工夫，才通过金色光团的旋转掌握了时间的概念，又因为身体饥渴的本能刺激，他将光团的时间流速和外界的时间流速重叠起来，对外界有了反应。这就是他会短暂苏醒，进食饮水的原因。
    刚开始的时候，他从沉睡中苏醒，意识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仍然存在偏差，自我和外界就像有一层隔膜，让他看不清，也听不清，没办法认真地思考任何问题。好在，厨娘莎拉一直在照顾他，为他擦洗身体，在他耳边不听地唠叨，这些来自外界的刺激促使意识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越来越重合，维尔托克终于从长期昏睡中脱困而出。
    醒是醒了，但维尔托克走路跌跌撞撞，拿东西也拿不稳，厨娘莎拉说他像个笨拙的婴儿，必须坚持锻炼就能恢复正常。
    冒险者之家的厨娘显然对照顾伤病员很有办法，她给维尔托克制定的康复训练就连博朗镇最好的医师科尔都挑不出毛病。在厨娘莎拉的悉心照顾下，维尔托克只用半个月的时间，便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走路、奔跑，拿放东西，但手脚还是不够灵活，而且他失去记忆的同时，似乎也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智力好像也受到影响。
    镇上的科尔医师替维尔托克做过检查，认为普通的治疗手段不可能治愈他，毕竟头部受伤是最麻烦的问题，但可以给维尔托克安排一些细致的手工活，锻炼手指的灵活度，这对他的病情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于是，巴托姆老板就让维尔托克在厨房帮忙，从剥豆子开始，说是能帮助他锻炼手指，至于旅馆老板的真实想法，谁都知道这个吝啬鬼是不愿意维尔托克继续在冒险者之家白吃白喝。
    能自己养活自己终究是一件好事，把维尔当成儿子的胖厨娘莎拉并不反对巴托姆的安排，维尔托克自己更不会反对。
    他在冒险者之家的厨房剥了两个月的豆子，对于这份枯燥乏味的工作乐在其中。
    第一次见到维尔托克的人都惊叹于他的美貌，但熟悉他的人会认为，维尔托克是个可怜的傻子，否则他怎么会喜欢整天整天的剥豆子？
    但是，没有人知道，维尔托克一直受到意识世界的困扰，只要他停下手中的工作，就会看到那个高速旋转的金色光团，时间感和空间感都同外界隔离，而连续不断地剥豆子能使得意识世界和外界的时空相互重叠。
    维尔托克本能的认知，自己必须加强意识和现实的时空联系，否则他将再次陷入昏迷。
    修长纤细的手指夹住饱满的豆荚，轻轻一捏，圆乎乎的豆子便从豆荚中弹射出去，正好落入旁边的藤筐里面，那里面的豆子都快装满了。维尔托克动作熟练，剥豆子的效率极高，甚至具有一种独特的韵律，并不受到厨房里面各种杂音的干扰。
    厨娘莎拉突然抬头看了一他眼，胖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又低下头，继续用菜刀剁案板上的肉骨头，乒乒乓乓的声音竟然维尔托克剥豆子的频率一致。
    第122063颗……维尔托克心里数着数，他预感到马上会有奇妙的事情发生，手指捏住一颗豆荚微微用力，“噗”的一声，随着豆荚的爆裂，意识世界也发生晃动，一股信息在脑海中自动浮现：
    精神属性加4，达到10点精神，学习天赋进入二阶，掌握灵巧双手。
    当前精神属性10点，体魄属性6点、感知属性4点、生命属性12点。
    灵巧双手：你的双手十分灵巧，可以在短时间内，熟练地使用任何工具。
    阶段目标：让体魄、感知、生命三属性与当前的10点精神属性相匹配，达到12点体魄、13点感知、15点生命。
    最终目标：解锁知识拼图，找回自我。
    方法：充分进食、充分锻炼、充分休息，利用学习天赋，搜集各类信息，获得知识拼图的反馈。
    这些信息的涌现自然而然，维尔托克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如同失忆的人急切地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不需要追究原因，更不必向其他人解释。
    最值得惊喜的并非维尔托克找回一小部分记忆，而是他的意识世界和外部时空变化实现同步，那层隔膜被彻底地揭开了。
    昏暗的厨房陡然变得鲜活，墙壁和天花板被油烟熏黑的痕迹；帮厨女佣用木棍敲打泥蝎发出爆浆的声音；陶罐里冒出的炖肉香味；阳光透过窗户映入厨房内，随着女佣来回走动产生的光影旋动；灶台明火辐射出的热浪，以及空气流动产生的风压同时刺激着维尔托克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并在他的脑海中构成一个层次分明的立体画面，一直困扰他的抽离感随即迅速消失。
    维尔托克第一次有了发自内心的欣喜感，他知道自己不会再陷入长久的昏迷，但丰富的感知信号瞬间让他头脑产生轻微的眩晕，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厨娘莎拉几乎同时放下手中的剁肉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维尔托克面前，她的这一举动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十几名帮厨纷纷围了过来。
    莎拉伸手扶住维尔托克，关切地问道：“小宝贝，你这是怎么了？”
    胖厨娘身高两米，体型肥壮好像一头大棕熊，当她靠近的时候就形成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维尔托克对莎拉却十分熟悉，而这份熟悉给他带来了安全感。
    维尔托克嘴角向上翘起一条弧线，俊美无俦的容颜变得格外动人，“莎……拉，我……醒了。”
    这是他第一次微笑，第一次开口说话。
    莎拉惊喜地喊道：“哦，我可怜的小家伙，你会说话了！地母庇护，这真是太好了！”
    十几名帮厨佣人也非常高兴，她们都挤过来，七嘴八舌地抢着和维尔托克说话。年轻俊美的维尔托克却蹙起细长的眉毛，歪着脑袋，表情困惑地自言自语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