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女仆

    维尔托克来到博朗镇的药剂工坊，身边是给他带路的店伙计皮鲁，还有几个精悍的保镖跟在后面。他们装作路人，只是装得不太像，维尔托克现在一眼就能认出来。
    药剂工坊是一座很大的院落，维尔托克走进去的时候，习惯性地用鼻子猛嗅，脑袋顿时有点发晕，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里面的气味种类实在太多，混杂在一起的古怪味道冲得维尔托克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皮鲁发觉维尔托克又是皱眉，又是吐口水，就问道：“维尔，你怎么了？”
    “味道难闻。”维尔托克一脸嫌弃地说道。他忘记自己的感知属性已提升到12点，嗅觉变得愈发敏锐，到处闻味道的习惯让他在这里吃了亏。
    皮鲁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抽了两下鼻子，摇头晃脑地说道：“味道是有点奇怪，唉，习惯就闻不到了。走，我们快进去。说不定，科尔医师还没回来……”
    说着，皮鲁拉着维尔托克就往屋里冲，刚进门，他就贼头贼脑地观察四周。这间屋子的前厅里，有一个半精灵女性，突然见到两个人闯入，立刻警觉地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套装，头上戴着一顶镶边的圆顶兜帽、斜挎肩牛皮带小包和一条牛皮腰带相连，一条月白长裤配一双女士小皮靴。她这副装扮的款式风格和琴与哨声冒险团两位女士的套装基本相同，只是套装的材质有明显差别，另外她的脸上戴着一副面罩，遮住口鼻和脸颊，露出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和精心修饰过的细长眉毛。
    在博朗镇，年轻的半精灵女性人数相对较少，她们都有不错的容貌身材，每天会画上艳丽的妆容，穿一套裙子，去冒险者之家当女招待。皮鲁说，她们在工作之余，会和看对眼的冒险者结为夫妻。冒险者从她们那里得到慰藉，她们从丈夫那里获得生活保障。但这种婚姻关系并不牢靠，有的冒险者死在冒险活动中，有的干脆抛弃妻子，离开博朗镇。
    那些变成寡妇，或被丈夫无情抛弃的女人不得不为自己重新找个依靠。当然，也有冒险者选择退休，在博朗镇安家落户，又或者带着妻子回主城谋生。除此之外，女招待把自己卖给来博朗镇交易的武装商队也是一条出路。奇怪的是，每年都会有一些新面孔的年轻女性跟随武装商队来博朗镇讨生活。
    说白了，冒险者在迪萨联盟的平民阶层中很受欢迎，是可以改变命运的职业。许多穷苦人家的女孩都愿意嫁给有钱的冒险者当妻子。
    维尔托克目前迫切地想恢复自保的能力，“知识拼图”对迪萨联盟的社会家庭这部分信息几乎没有反馈，但他认得冒险者之家所有的女招待。可是，眼前的这位女性没有去过旅馆，至少维尔托克从未见过她。
    尽管面罩遮住她的半张脸，系着挎肩皮带的月白色套装却勾勒出丰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跌宕起伏的身体曲线将女性的妖娆妩媚尽数展现。最让维尔托克留意的是，和安妮、凯蒂两位女职业者白里透红的肌肤不同，这位半精灵女性的皮肤是少见的白腻光滑，泛着柔润迷人的光泽，有一种非自然的感觉。
    “知识拼图”给出一丝回馈，维尔托克隐隐觉得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这种不自然的肤质，好像和药剂有关。好奇心促使他走过去，准备上手试试。
    这时候，半精灵女性看清维尔托克极具魅惑力的俊美容貌，顿时目眩神迷，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维尔托克很自然地抓住她的手，认真摩挲。半精灵女性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一双媚眼变得水润欲滴。就在维尔托克伸手去扯她的面罩时，前厅二楼开放式平台传来冷冷的哼声。
    “你干什么！”
    半精灵女性立刻惊醒，又惶急又恼怒，抬起纤纤玉手，猛推维尔托克的肩膀。她本来是想打脸的，却不忍心下手。
    维尔托克转腰侧肩，避开对方的推搡，继续抓她的面罩。
    这下子就彻底激怒了半精灵女性。她用左臂架住维尔托克的手，扬起自己的右手狠狠抽他的脸。
    维尔托克滑动脚步，弓腰后退，凌厉的掌风从头顶掠过，再合身朝前，将半精灵女性撞开，想都不想，反手一个凶猛的肘击，朝她曲线饱满的胸口打过去。
    把伏牛秘形练到极致，号称“单手可伏牛，弹指有惊雷”。这种描述多少有自吹自擂的成分，但也能说明伏牛秘形追求的境界。维尔托克完全按照修炼伏牛秘形的方法，从足底发力，几乎调动全身一半的肌肉群，力量层层递进又浑然一体，爆发出可怕的冲击力，一直传到手肘。
    如此凶猛肘击完全可以打断一头公牛的脖子。
    “砰”的一声闷响，半精灵女性及时用双臂架住维尔托克的肘击，雄浑的冲击力让她止不住地向后退，靴子踩踏地板，发出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半精灵女性一连退了七、八步，后背快要撞到前厅立柱时，她抬起长腿朝后一踢，左脚抵在身后的立柱上，总算止住了跌势。
    “咚！”
    这一肘的余威传到柱子上，仿佛整个前厅都震了震，柱子顶部的灰尘飞扬，沙沙洒落。
    维尔托克大吃一惊，刚刚打中对方的手臂，就像打在坚硬的铁条上。这个戴面罩的半精灵女性看似纤弱的身体却蕴藏着惊人的力量与韧性。这多少让维尔托克有些沮丧，他练就了三大锻法，还以为自己现在很厉害，没想到一个陌生的女人都能接住自己的全力一击。
    半精灵女性只觉得小臂的骨头像裂开一样疼，她又气又委屈，眼眶都红了，左手伸进别在腰带上的小挎包。看她柳眉倒竖，咬牙切齿的样子，怕是要拿出什么东西对付维尔托克。
    两人交手的动静又引来两个穿着月白套装，身材火辣的半精灵女性。她们从后屋赶到前厅，正好看到姐妹被人狠狠击退，便不约而同地扑向维尔托克。
    旁边的皮鲁已经吓傻了，他没料到维尔托克会如此凶猛无情，不仅调戏科尔医师的女仆，人家只是反抗一下，他居然一言不发直接下重手，没有任何顾忌！幸好，科尔医师的女仆实力强悍，换作普通女性，怕是要给维尔托克一下打死。
    就因为不肯给他的调戏，他就动手打人？
    还有，维尔托克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
    同时面对三个半精灵女性的攻击，维尔托克的身体反应比自己的想法更快。事实上，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脚步一滑，瞬间向后退出五米，让两个气势汹汹的半精灵女性扑个空。他正要发起反击，楼上出来科尔医师的喊声：
    “都住手！”
    三位女性半精灵立即收手后退，皮鲁也被惊醒了，连忙拦在维尔托克身前，大声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们是冒险者之家的人，来给科尔医师帮忙的。”
    科尔医师从楼梯缓步踱下，他穿着和三个半精灵女性相同的套装，只是衣襟的下摆没有垂到小腿，象征女性服饰的裙片。
    见科尔医师走下楼梯，三个半精灵女性低眉顺眼地躬身行礼，簇拥在他的左右，表现出敬畏又亲密的姿态。
    皮鲁可怜巴巴地看着科尔医师，正准备再辩解两句。科尔瞪他一眼，径直走到维尔托克面前，摇头说道：“维尔，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随便‘探查’别人的坏毛病？你摸她的手就算了，还要摘她的面罩。如果让你摘下她的面罩，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扒她的衣服？最可怕的是，别人反抗你的无礼举动，你居然要把人打死？”
    科尔脸型较瘦，颧骨高耸，眉毛很淡，眼睛狭长，给人一种气质阴森，不好相处的直观印象。在浓眉大眼的半精灵当中，科尔容貌气质很有个性，却不符合维尔托克的审美。但他今天穿上这身衣服，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身边还环绕三个娇艳的美人。维尔托克不由得多打量他两眼，问道：“你的衣服和查理团长他们的衣服很像，你们是一伙人吗？”
    看见维尔托克琥珀色的眼眸，科尔医师怔了怔，下意识地解释道：“这是迪萨联盟职业者的工作套装，用来区分职业者和普通人。职业者都可以穿。我们和查理他们不是一伙人……”
    说着，他发现自己被维尔托克带偏了，暗暗提醒自己：尽量避免直视维尔托克的眼眸。
    科尔咳嗽一声，改口说道：“你要为自己刚刚调戏和打人的行为，向布兰妮道歉。”
    维尔托克指着和自己动手的半精灵女性，理直气壮地说道：“她先打我，我才打她的，而且我没打到她。”顿了顿，他又好奇地问道：“她是什么人，为什么力气这么大？还是我现在的力量并不是很大？”
    科尔突然觉得巴托姆交给自己的任务真的很难。他是觉醒智力专长的职业者，还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医师。不过，他参加冒险活动这么多年，在巴托姆等人的耳濡目染下，也练就了一身武技，就算打不过正经的职业者，目光却足够老辣。
    他刚刚在楼上目睹维尔托克和女仆布兰妮动手的过程，也被吓了一跳。
    要知道，科尔身边的半精灵女仆都是他花费重金，从主城的大地女神神殿购买的女奴。她们就像铸造利剑的剑胎，本身就具备一定的觉醒资质。科尔又使用一些秘传手法，经过长时间的调教，把她们培养成自己的私人护卫。虽然布兰妮她们只能算伪觉醒者，但一般的三阶职业也不是她们的对手。
    然而，维尔托克刚刚攻防闪避，进退自如，重击刚猛暴烈，犹有余力，把布兰妮打得连连倒退，幸好他没有杀心，否则只要继续进攻，真的会把布兰妮当场打死。
    虽然布兰妮一开始就受到维尔托克的魅惑，戒备心降到低点，也没有引燃秘血，激发特质专长，但维尔托克能够以二级职业者的身体素质，正面击溃三级职业者，足以说明他实战技巧非常高明。
    有这么一个破坏力十足，又没有是非观念的“行走财宝”在身边，任何人都会为了如何教育他而感到头疼。
    但科尔不得不花精力教育维尔托克，以期望能唤醒他的一些记忆，获得他的秘密，包括他的出身来历，掌握的秘仪、秘药，还有高明的战斗技法。
    “皮鲁，你第一次来我这里，规矩是你偷东西没被抓到，偷到的东西都是你的。如果被我的人抓到，那就要接受惩罚。”
    皮鲁嘿嘿一笑，说道：“我听约翰大哥说过，他从你这里拿走许多好东西。”
    科尔医师冷笑道：“呵呵，约翰那小子被罚得更多……快滚进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把摩拳擦掌，准备偷东西的皮鲁赶去后屋，科尔转而对维尔托克说道：“布兰妮她们是我的私人女仆，她们的力气都不小，而你现在的力量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强。普通人经过刻苦锻炼，力量甚至会比你更强。这样的人，我也认识不少……”
    维尔托克盯着三个半精灵女性，进入了出神状态。
    科尔心中一动，等了维尔托克一会，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对我的私人女仆感兴趣，可我不会把她们卖给你……”
    维尔托克醒转过来，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好像，我也有女仆，四个……还是更多？”
    这么快就抓到他的尾巴了？
    科尔不动声色，试着诱导维尔托克，“哦，你也有女仆，她们叫什么名字？是蛮女奴，还是半精灵女奴？”
    维尔托克想了想，摇头道：“想不起来。”
    科尔并不死心，点点头，很随意地说道：“迪萨联盟的依从关系就三种，平民把自己卖给有钱人，按照契约规定，工作期满后重获自由，其实是一种长期雇佣关系。另外，有钱人主动出钱购买奴隶，包括蛮奴、被父母出售的孩童、评判厅判决出售的罪囚等等。这类奴隶属于主人的私人物品。我和布兰妮她们就是这种关系，她们完全依附于我，我负责培养她们。如果我是名门子嗣，就有权力把她们提拔为名门从者，也算是名门的一员。这是只属于高地名门的第三种依附关系。”
    “没有人会培养雇佣奴仆。能让你记住的女仆，要么是属于你的私人财产，要么是名门提拔的从者……”
    维尔托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女仆”这个词敏感，但“知识拼图”给出反馈，他就觉得自己也有女仆，而且和她们似乎有某种隐秘的联系，更具体的内容，他又完全想不起来。
    不过，维尔托克没打算向科尔医师讨教自己的困惑。换作其他场合，他逮到任何人都会追问对方，是不是认识自己的女仆。
    科尔医师在维尔托克的认知中很特殊。
    维尔托克对科尔的印象没有好坏之分，但他“回看”记忆的时候，发现科尔鬼鬼祟祟的跟踪、偷窥自己。这就令维尔很不开心，生出警惕，然后把他列入需要提防的名单上。
    目前，这份名单上只有科尔医师一个人。
    其实，科尔真的冤枉。那天，跟踪维尔托克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约翰他们。维尔托克不开心的根本原因，是自没有嗅出科尔身上的味道，这才引起他本能的警惕性。
    维尔托克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本质，他就决定提防科尔，而防备他的方法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维尔托克强行忍住继续讨论“女仆”话题的冲动，努力板着一张脸。他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见维尔托克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科尔医师完全摸不着头脑，想到的唯一解释是，这孩子又犯傻了。
    对待病人，科尔不一定有耐心，但对“会行走的财宝”，他耐心十足。
    “我带你进去看看，顺便给你介绍一下药剂师助手的工作。”科尔微微一笑，对维尔托克说道。
    跟着科尔医师和三位半精灵女仆，维尔托克穿过前厅，通过屋子的后门，走进药剂工坊的露天院子。
    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维尔托克却猛地停住脚步，他伸出右手食指，东指指、西指指，大惊小怪又情绪激动地喊道：“这些人……她们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