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活的秘药

    博朗镇的街上有一个“农庄”，不大的一间铺子，货架上摆了一些待售粮食的样品，只有两、三个伙计招待客人。它其实是一间商铺，不是农庄。
    科尔医师的药剂坊后院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农庄。
    它占地足足三十亩，有五颜六色的药田，有平整的晒场，还有饲养各种动物的兽栏。在后院里面忙碌的“人”是一群维尔托克从未见过的女性。
    她们肯定不是半精灵，尽管两者的外形非常接近，浓眉大眼，尖尖的耳朵，五官秀丽，容貌姣好，但她们身材高大，肌肉丰满，相比体型纤细的半精灵女性，显得健美而壮硕，特别是泛着油光的肌肤，呈健康的棕褐色，而且她们的嘴唇丰厚，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雪白的犬齿。这些特点让她们有一种凶猛原始的气质，和温婉的半精灵女招待、狂野的赫默女战士都迥然有异。
    维尔托克看到全新的事物，表现激动也很正常。科尔医师却对他的反应感到疑惑，迪萨联盟有为数不少的蛮族奴隶，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十。各大主城差不多每二十个迪萨半精灵就会有一个蛮奴。而隶属城邦的村镇、种植园、矿场的蛮奴数量更多。
    维尔托克失去记忆，也不至于对常见的蛮族奴隶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这是我豢养的蛮奴，你以前没见过吗？”科尔看向维尔托克的眼睛，马上又挪开视线，避免和他对视。
    维尔托克先“哦”了一声，不答反问道：“为什么这里的蛮奴都是女性？”
    科尔的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他介绍道：“蛮族和半兽人在外形上有区别，就像两个不同的种族，其实，它们和半兽人是同类。这有点像半精灵与赫默、塔窟族的关系。相比粗野好斗，不能驯化的半兽人，蛮族聪明灵巧，性情也算温顺。与联盟敌对的黑石部落，蛮族的地位很低，尤其是蛮族雌性，她们境遇悲惨，还不如迪萨联盟的奴隶。因此，有不少蛮族宁愿在迪萨联盟当奴隶，也好过在部落里受半兽人的欺压奴役。”
    “我们必须把蛮奴男女分开管理，否则他们会生下更多的小蛮奴。蛮族的生育能力不如半兽人，但比我们半精灵强多了。而且，蛮族男性的身体非常强壮，联盟如果放任蛮奴在城邦繁衍，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联盟的法律规定，普通家庭只能买卖蛮族女奴，她们完全可以胜任种植、伐木、放牧之类的工作。拥有武装护卫的矿主才能购买身体强壮的蛮族男性，但购奴数量有限制，还要使用药物封禁生育能力，这也可以降低雄性蛮奴的攻击性。”
    “蛮女奴性情温顺，又能干活，一般都会得到主人的善待。有的半精灵男性甚至会把蛮女奴当成私宠，只不过他们在一起无法生育后代。这也导致蛮族男性仇视半精灵，它们会袭击种植园，掠夺财富、抢走蛮族女奴。而大多数蛮族女奴都不愿意跟随它们。嗯，黑石部落的劫掠者主要就是蛮族雄性。”
    说着，科尔医师拍了拍手，吸引蛮族女奴的注意，她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乖顺地走到主人的面前，排成一列横队，等待主人的训话，还怯生生地偷偷看维尔托克。
    正值秋末冬初，季风渐渐失去咆哮的力气，却带着一股萧瑟的寒意。维尔托克已经换上一身暖和的冬装，但这群蛮族女奴脖子上都戴着皮项圈，身上只有一件皮护胸和一件皮短裙，健壮傲人的身材、铜色油亮的肌肤在寒风中绽放生命的坚韧之美。哪怕她们的五官容貌比秀美的半精灵女性显得粗犷一些，但健美强壮的体魄也让绝大多数女人羡慕嫉妒。
    蛮女奴高大壮实的身材、强健粗犷的外表与她们畏怯温顺的神态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令人产生随意蹂躏她们的冲动。
    科尔背负双手，淡淡说道：“半兽人、蛮族的审美观与我们相反，他们喜欢身材肥胖、性情粗野，一次能够生出好几个健康幼崽的雌性。我的这些蛮女奴在半兽人和蛮族眼中就丑陋无比。黑石部落的半兽人地位比蛮族高、雄性的地位比雌性高、‘美貌’雌性比‘丑陋’雌性地位高。可对我们来说，这些‘丑陋’的蛮族女奴最值钱。”
    “维尔托克，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把这里最‘丑’的女奴卖给你。罗娜，你出来。”
    科尔转头对维尔托克说道：“给我800金塔，她就是你的私人财产，随便你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被点到名字的蛮女奴听到这里，顿时满脸惊恐地看着维尔托克，健壮的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维尔托克搭在裤缝上的手指动了动，他始终记得要提防科尔医师，尽管他很想探查一下蛮族女奴，但还是摇头拒绝：“我没钱。”
    “可以记账。”
    维尔仍然摇头，坚持说道：“我没钱。”
    “真遗憾……你们回去干活吧。”
    科尔医师挥挥手，二十几蛮女奴如蒙大赦，赶紧离开。名叫罗娜的蛮女奴跑得最快，干起活来更加卖力，好像生怕科尔医师又要卖掉自己。
    维尔托克目光幽幽地看着蛮女奴罗娜抱起一口沉重大石缸，跑到一座小屋的后面。他怅然若失地心想：我现在的力气也就和蛮女奴差不多啊……好想把她卖下来，不，科尔让我买，我就不买，以后有钱了，我找别人买。
    科尔不在意区区一个蛮女奴，也并非真的想把罗娜卖给维尔托克。他只是要验证一个猜测。
    体型苗条的蛮族女性确实被同类嫌弃，可她们同样认为半精灵长得很难看。在蛮族和半兽人的眼中，越是美貌的半精灵就越丑。所以，罗娜听说自己要被卖给维尔托克，表现得十分抵触。
    这似乎可以说明，维尔托克的魅惑只对半精灵有效。
    科尔现在愈发肯定，维尔托克美貌特质是人为干预的结果，幕后人培养他的目的还不清楚，但应该和高地名门的权力斗争有关。可以明确的是，任何一个高地名门获得维尔托克的美貌特质，他们对半精灵城邦的统治力会得到显著提升。如果能够正确地使用这种美貌特质，他们甚至可以压倒其他的高地名门。
    从这个角度来看，维尔托克的价值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科尔已经不敢再往深处想了，当务之急，是弄明白，除了显化的美貌特质，维尔托克还有哪些隐化特质？
    “维尔托克，你做我的助手，总要对药剂学有一定了解。你知道药剂学吗？”科尔问道。
    维尔托克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没打算向科尔医师请教源血药剂配方的事情，哪怕他已经把配方的部分内容告诉给两个不太熟悉的冒险者。至于药剂配方最后会不会传到科尔的耳朵里，他都没考虑过。
    科尔没有感到意外，点点头，耐着性子说道：“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药剂学。联盟的药剂学有两个分类，普通药剂和秘药。普通药剂没什么好说的，任何人都可以调制普通药剂。因此，药剂学一般特指秘药学。”
    “所谓的秘药是通过某种秘法，提取、提升特质的药剂。你想了解秘药学，首先要了解什么是特质，什么是职业者。”
    “世间万物都具有不同的特质，石头的坚硬是一种特质，木头可以燃烧是一种特质，你的美貌也是一种特质……我们习惯把半精灵的特质归纳为四个方向，分别是体质向、力量向、敏捷向、智力向。比如你的美貌特质就属于体质向。但半精灵常见的体质向特质是强壮、抗性、坚韧，等等。”
    “强壮、抗性、坚韧的特质提升到一定程度就形成专长，提升的过程叫作升华，也称为觉醒。半精灵觉醒者通过举行秘仪、服用秘药、传法，凝聚出蕴含特质专长的秘血，他就成了职业者。”
    维尔托克似懂非懂，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科尔医师。“知识拼图”对这部分信息只有汲取，没有反馈。但他很希望对方能继续说下去，说得越详细越好。
    科尔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职业者，秘药才是重点。
    “如果仅仅是锻炼，半精灵的体质向特质几乎没有可能升华到觉醒者的程度，更谈不上凝聚秘血，成为真正的职业者。幸好，特质是相通的……你跟我来。”
    科尔领着维尔托克来到兽栏边，里面有三头体型巨大的长牙野猪卧在干草堆上，呼呼大睡。他转过头正打算继续介绍，突然发现维尔托克“刷”的一下，跳上栅栏，看样子是准备翻进去，触摸长牙野猪。
    “快，快拦住他！”科尔医师大惊失色，呼喊的声音尖利到变形。
    他身边的三个半精灵女奴一同出手，搬手搬脚，把维尔托克从栅栏上面拽了下来。
    “白痴！你不要命了吗？这些秘药野猪比一般的长牙野猪更凶猛，你这样跳进兽栏，它们会以为你是食物！”科尔声色惧厉地大吼，他的叫声惊动了兽栏里面的三头野猪。它们爬起来，慢慢走到栅栏边，用长鼻子闻来闻去，似乎是在寻找食物。
    维尔托克蹲下来，隔着栅栏观察了一会，惊讶地问道：“秘药野猪？这些野猪是秘药？”
    科尔刚刚是气急了才骂维尔托克，骂完之后，又莫名地感到心虚，就像自己不小心冒犯到上位者。他定了定神，尽量用轻缓的语气解释道：“生命的神奇之处在于把不同的东西，转化成自身的一部分。这是大地之母的恩赐……过来几个人，喂猪取药。”
    两个蛮族女奴抬着一个大盆走过来，把里面的褐色饲料统统倒进栅栏里。三头长牙野猪立刻拱过来，埋头大吃，并发出愉快的哼哼声。
    “野猪具有强壮特质，而且它们食性庞杂，几乎什么都吃。我用几种特殊的石粉配一些药物，先喂养一批泥蝎。石粉的坚硬特质能够提升泥蝎甲壳的坚硬特质。野猪定期食用泥蝎壳配药的饲料，同时提升强壮特质和坚硬特质……以生命为熔炉，提炼特质，获得升华就是秘药。它的效果比那些用烧瓶调配的普通药剂好太多了！”
    秘药是活的！
    维尔托克大开眼界，但活的秘药该怎么使用呢？在他的印象中，药都是用来吃的。可是，要多少天才能吃完这么一大份的秘药？
    野猪是一种非常贪吃的动物，总是恨不得把所有食物都吃进肚子里。片刻的工夫，一大盆猪饲料就被三头长牙野猪吃得干干净净。也许是饲料中的某种药物开始发挥作用，它们很快就瘫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肥胖的身体还在上下起伏着，像是处于没有知觉的濒死状态。
    又过了一会，维尔托克惊诧地发现，野猪浓密的鬃毛下面凸起一些肿块，紧接着，几十只常人拇指大小的虫子从里面钻出来。它们的身体几乎透明，形状大致扁平，但半透明的肚子圆鼓鼓的，可以看见里面如同宝石般醒目的殷红血珠。
    半精灵女仆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把它放在地上，并打开盖子。这些半透明的虫子就争先恐后地从野猪身上爬下来，钻进小木盒。
    等所有虫子都爬进盒子，半精灵女仆盖上盒盖，用双手将盒子呈给科尔医师。
    迎着维尔托克好奇的目光，科尔掂了掂手中的盒子，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淡淡说道：“柯思拓吸血虫……伟大的药剂师柯思拓培养的吸血甲虫会寄生在动物的皮肤下面，长期以宿主的血液为食，并成为宿主的一部分。当宿主濒临死亡、或者喂到母虫的气息，柯思拓吸血虫就会拼命汲取宿主血液中的精华，然后脱离宿主。”
    “我们就是利用柯思拓吸血虫的特性，提取并保存秘药。待会，我的女仆会用琥珀溶液将这些吸血虫封存起来，再卖給武装商队。那些体质向的职业者服用这些经过琥珀封存的吸血虫，能够在短时间内激发秘血特性，减少自身损耗，迅速补充体能，增强力量，并激活岩石皮肤的能力。”
    把盒子递给半精灵女仆，科尔医师对维尔托克说道：“博朗镇的冒险者把不方便保存的药物卖给我，我再用它们炼制秘药，转卖给武装商队。像这种品质一般的岩皮药剂，每份大概能卖到90金塔。我饲养的这些药猪每年收割一次，最多收割三次，每次能收割20多份岩皮秘药，总价值2000金塔。而我制造这批秘药的成本还不到800金塔。当然，岩皮药剂只占药剂坊产出秘药的一小部分。”
    “根据特质共鸣效应，只有觉醒智力专长的四级医师才能准确地把握用药剂量、秘药成熟时间、秘药效果。那些三级医师通过学习，或许会被学院认证为三级药剂师，但他们和普通药剂师没什么区别，只能给我打打下手，没办法炼制觉醒秘药。”
    科尔特意强调三级药剂师无法独立制作觉醒秘药，等于是提醒维尔托克，整个博朗镇只有他这个四级职业者医师才能配置觉醒秘药。如果维尔托克有秘药方面的问题，赶紧向他请教。
    维尔托克却指着自己的鼻子，兴冲冲地问道：“你看，我可以成为三级药剂师吗？我想学学配置普通药剂的方法。”
    科尔奇怪地看他一眼，沉吟说道：“药剂师是职业，不是职业者，我的私人女仆都懂一些药剂学知识。在你的工作之余，我会让她们教你一些东西……还有，不准再骚扰我的私人女仆。”